當你真正「意識到」夏天，是在什麼時候？

意識到越發炎熱的氣候、意識到更加涼爽的穿搭、意識到夏季的養生之法。亦或......第一次意識到夏天？

兒時對「夏」的印象屈指可數──無非就是把人類當成糕餅在烤的豔陽、令人身心舒暢的空調，及甜得唇齒留香的芒果、西瓜。

然而這些都再膚淺不過。心理上真正「意識到」夏天，是在今年，我升國二的這個暑假。

現在正值大暑時節。將暑假作業擺在桌前，卻漫不經心載著遊戲的我，在看到這篇徵文之前，從未想過此時此刻會是我人生第一個夏天──這話恐怕要倒回小學二年級那個盛夏說起......

彼時我八歲，正是懵懵懂懂、精力旺盛的年紀。但和那些與我一同在草皮追逐嬉戲的稚童相比，我是個特別的存在。

其他人在課堂上總提不起勁，苦苦盼著下課。我卻憑藉驚人的專注力和優秀的成績贏得老師青睞；其他人調皮搗蛋、明知故犯，惹老師心煩時，我早將所有規則與告誡死死刻在了腦中。即便有些古板的教誨違背孩童心性，我也選擇遵從，而非僭越。甚至於各項活動中，我都有那麼一個地方是別的孩子遠不及的──就好比打掃。

即將升三年級的那段夏日，老師在某個時間安排了大掃除，指派大家掃地、拖地、擦黑板、倒垃圾，僅此而已。我在一群打掃的孩子裡脫穎而出的原因，至今也覺得荒謬。

不知是其他小孩一知半解，做得不夠完善而令老師無奈，還是大家都對此厭倦，想儘快交差。總之在大掃除的尾聲，老師重重地獎勵了我。

她拿著一顆紅蘋果，說她帶來，打算獎勵打掃最用心的孩子，而我輕輕鬆鬆就成為了那個人選。

我至今仍想不透自己當初掃地究竟有多認真，只知道那顆蘋果，是我人生的毒藥。

從此之後，我身陷乖孩子的囹圄──過多的稱讚和對「乖巧」的肯定，使我變成只聽從權威指示過活的傀儡。失去自我、日漸麻木，也再沒有餘力去觀察世界的美，更感受不到晴天或雨、四季更迭。

直到升上國中，一切才有了改變。

我從前就讀的小學環境惡劣──虛有其表的校長、好色貪淫的家長委員、缺乏基礎素養的教師，及笑裡藏刀的同儕。

但我目前所在的國中卻截然不同。這裡充滿歡笑、人心純粹，同儕間沒有故作老成實則幼稚透頂的爭鬥、師長的教方手冊裡沒有厚此薄彼的陋習。

而後，我麻木的軀殼開始出現裂痕──被周遭的改變所衝擊、被人性的差異所刺痛。也在之後的某一天，忽然釐清我過去生活的種種錯誤──

為了迎合師長而壓抑自我的荒謬也好；因為導師偏袒而招來的凌辱也罷。我人生的前八分之一，過得平安，卻不順遂。剛剛覺悟那陣，過去所有被我壓抑的情緒反噬也似，巨浪般地襲捲而來，幾乎將我擊潰。

接下來，我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去感受那股痛楚，直到能漸漸接受。走到今天，我已脫胎換骨，也不再懼怕那些會令我憶起過去的東西。

此刻窗外豔陽高照，從麻木軀殼中破繭而出的我，也對夏天有了不同的感觸。

當我死寂已久的心靈再次照進陽光，我開始注意到盛夏的世界是多麼美妙。冰棒和彈珠汽水與天空相互映照，造就一幅清新蔚藍的風景畫；在暖陽下自信展現自我的照相愛好者，用穿搭與笑容向我展示了夏日的美學；耀眼的陽光與藍得不像話的天空，更讓我感受到四季的奧妙。。

再者，畢業季時，人們總說：「在夏天開始的故事，就在這個夏天結束吧。」

這句話很難不讓我和自己的經歷做連結。

「那齣傀儡戲於盛夏開場，那麼也在盛夏──徹底謝幕吧。」

我隨性地仰倒在電腦椅上閉目養神，手背輕抵著額頭，支撐懸空的左手。不禁淡然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