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快遲到了!」沉浸在睡夢當中的淩宇被一聲震耳欲聾的嬌喝驚醒,猛地睜大眼睛,看見已經梳洗完畢的梅露正捲著一本冊子當擴音筒,貼著自己的耳朵鬼叫。
「嘿!你沒病吧,這樣粗聲大氣的。」頂著一頭亂雀巢的淩宇被嚇了一大跳,睡意全無。
「這叫起床氣驅趕術,沒見過吧?現在讓你見識一下,」梅露調皮地伸了伸舌頭,「爽快點,今早有實戰課,我可不想錯過呢。」
淩宇拿起水杯準備漱漱口,又苦笑著搖了搖頭:「真是個好戰的母老虎,普通男人拿你一點辦法沒有。」
梅露快速執拾自己床鋪,白了淩宇一眼:「你看你,像隻烏龜一樣慢,乾脆改名不叫淩宇了,叫淩遲吧。」
淩宇心裏打了個突,一個沒忍住,口中的水全都噴湧而出,很是澎湃,引得自己師妹哈哈大笑。不過,或許是兩人離開「攬月閣」時過於匆忙,任誰也沒有留意那不知是《不能撕開》的古畫還是一扇窗的物體,正在悄然變亮;而只要有人仔細觀察,就能於其中發現偷偷溜出天眼閣的一男一女兩個小不點。
兩人飛一般地競奔至實戰學堂門口的門閾,喘著大氣掐指一算,還真沒有遲到第一課。兩人又等了好一會,讓自己的呼吸平穩下來,才「悠哉遊哉」地「邦」一聲甩門入內。
「喲,杜卡斯,費仁,還有費悟,怎麽這麽早到啦?飯堂的早飯還行吧……」梅露「隨意」的一句問好還未說畢,已被身後的淩宇撞了一肘,轉頭才發現授課的師傅早已在學堂的門後,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對啊,淩宇,還有梅露,怎麽今天變成你們最遲啦?」那師傅以一種陰陽怪氣的語氣問道。
「啊,老師,我們不是在第一節課前到嗎?也沒有遲到吧?」淩宇一時間還未明白那師傅的意思,不解地反問,絲毫不覺身旁的梅露忽然臉色大變,青得可怕。
「哦對,第一節課你們確實沒遲到,對,」那師傅用力抽出被大門夾得發紅的手,輕輕揉著,「那麽你們的晨練也練完啦?」
「??!!」淩宇呆楞了一下,心裏「哢嚓」一聲,才終於反應過來。「晨練……當然練完了!」梅露硬著頭皮撒謊,聲音卻虛得像蚊子嗡嗡。
「哦,你是在告訴我,剛才在我視察晨練的半個時辰內,你們一直跟在我的後背練嗎?」師傅冷笑一聲,「信口雌黃的小家夥!連最基本的晨練都能缺席,以後還怎麽得了!你們倆,穿上這個,把整個學堂打掃乾淨!其他學徒,我們等待他們打掃好後才上課。你們倆記住,遲到一分鐘,就是耽誤了『四課』的大夥三十幾人半小時,我沒跟你們開玩笑!」
在全場哄堂大笑的學徒注視下,淩宇和梅露即使不情不願,也只能紅著臉,背著裝滿玄武岩粒的鐵甲圍著學堂四周擦拭滿布泥汙的地板,直過了半刻鐘後才堪堪擦完,兩人皆已汗流浹背,狼狽至極。那師傅本以為兩個歸靈境的學徒穿上玄武石鐵甲,至少得用上兩刻鐘的時間才完成,倒沒想到能這麽早結束,看那被擦得發亮的黑鈾石地板,也並不是馬虎而為,對兩人的不滿也減少了幾分,但口中依然説道:「實戰場地的擂臺中心依然是烏七八糟的,根本就沒用心擦嘛,這次就先放過你倆一馬,下次不能再偷懶了,還有遲到!」
「什麽嘛,擂臺中心的地面不是泥地嗎?如何能擦乾淨呢?」淩宇兩人聽見師傅嘴上已經饒了自己,總算放下了心頭大石,假若師傅一怒之下不讓自己上實戰課,那邊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豈知兩人剛鬆一口氣,只見師傅眼珠子一轉,又開始説起了風涼話:「噢!恭喜這兩位學徒完成了晨練!這樣算下來,你們還是最遲熱身的,比其他學徒必定更有優勢吧,不如你們倆先輪流上擂臺中心,先與其他學徒來兩場對練,好吧!」
淩宇和梅露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剛松下的心弦又猛地繃緊。穿著沉重的玄武岩鐵甲打實戰?這分明是公開處刑!
「老師,這……」淩宇試圖爭辯,但看到導師那似笑非笑、不容置疑的眼神,話又咽了回去。梅露更是氣得小臉通紅,狠狠剜了旁邊偷笑的杜卡斯一眼。
「怎麼?剛才擦地不是挺有力氣的嗎?還是說,你們覺得自己的實力,配不上這身『裝備』?」導師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揶揄,「我們講究對戰的絕對公平。梅露是吧,選個對手。」
整個學堂的目光都聚焦在淩宇身上,充滿了幸災樂禍和看好戲的意味。穿著這身幾乎壓彎脊樑的鐵甲,動作遲緩笨拙,上臺就是活靶子。
梅露心中充滿了不忿,一雙要殺人般的雙目緩緩掃視面前眾學徒,所有人盡皆心頭一震。只見梅露最後定格在剛才笑得最大聲的杜卡斯身上。杜卡斯是費仁兄弟的跟班,也是梅露的損友之一,平時就喜歡陰陽怪氣。
「杜卡斯,笑這麽開心?你死定了。」梅露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杜卡斯愣了一下,臉上隨即露彷徨的表情:「呃,我?為……為啥呀……」他與費仁兄弟平日裏都跟著「女魔頭」梅露混,不少被她當作沙包「練手」,最怕就是當梅露沒來由地發火,然後痛扁他們一頓。
師傅也是今天才開始教授四課的實戰課程,還真不知道各學徒的能力高低,所以便往杜卡斯屁股輕輕踢了一腳,不耐煩地道:「讓你上去就上去啦,這麽咯嗦幹嘛,怕疼嗎?」
杜卡斯被突如其來的一腳踢得踉蹌,只能戰戰兢兢地走上擂臺,途中還一不小心踏空了又摔下樓梯,激起一陣塵土,也惹來了一陣帶著嘲弄意味的咯咯笑。臉色發白的杜卡斯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了上來了擂臺,看著對面穿著厚重鐵甲、眼神不善的梅露,感覺腿肚子都在轉筋。他太瞭解梅露,這眼神通常意味著他要倒大黴了。
擂臺入口處有一座擺放著各種大小長短不一的鐵製武器,刃口全都以厚布層層包裹。梅露猛力抽起一把輕巧鐵劍,勉強挽了個劍花,還算順手。
「梅…梅露師姐,手下留情啊……」杜卡斯哭喪著臉,聲音都帶了點顫音。他手忙腳亂地想拿起鐵棍與圓盾,結果因為太緊張,拿了兩次才拿出來,劍柄還差點脫手砸到自己的腳。
「開始!」隨著導師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響起,杜卡斯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將鐵棍和圓盾胡亂地在身前舞成一團,毫無章法,純粹是防禦本能,嘴裡還念念有詞,為自己打氣:「過來!你過來呀!」
梅露看著杜卡斯那副慫樣,又好氣又好笑,但身上的鐵甲提醒著她此刻的窘境。周身原本輕盈的靈力被壓制在厚重的玄武岩顆粒之下,每一次抬腳都像拖著千斤巨石。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浮躁和不耐煩,眼神變得專注起來:「好啊,我這就來。」
忽然間,杜卡斯不知為何覺得自己被一頭巨鷹注視著一般,好似下一刻便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過來把自己開膛破肚。他一顆心幾乎快要跳出來,開始口齒不清地胡言亂語:「別過來!你別過來啊!」
只見梅露身子向前微微屈曲,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一隻穿著鐵靴的腳,重重地踏前一步。
「咚!」一聲悶響,擂臺仿佛都震動了一下。杜卡斯嚇得木劍舞得更快了,幾乎把自己罩住。梅露又踏出一步,又一步,速度先是慢得如同龜爬,但步伐自沉重、穩定變為更輕快的躍步。她開始面向擂臺中心,繞著杜卡斯順時針轉圈,鐵靴不再發出沉重的「咚咚」聲響,反而是與擂臺摩擦而發出令人牙酸的「沙沙聲」聲。
「這……很笨重啊。」「她跑……跑起來了……」「但是,這太重了,不夠靈活呀,一不小心便會撞到擂臺的護欄上。」台下有學徒忍不住低語。穿著這樣的鐵甲,速度慢成這樣,怎麼攻擊?
導師的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亮光。他敏銳地察覺到,梅露每一次的踏步,都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似乎在調整呼吸,也在……適應這身鐵甲的束縛?她的眼神異常專注,仿佛在感受著什麼。「難道,圍著擂臺中心,順時針轉圈,讓自身也處於同一方向的自轉之中,你想要抵消鐵甲帶來的慣性嗎?」
杜卡斯的心跳快得像擂鼓,汗水順著額頭滑下,他感覺梅露的每一步都踩在他的神經上。這種持續的壓迫感,比疾風驟雨般的攻擊更讓人窒息。他不敢停下揮舞木劍,手臂已經開始發酸,眼神死死盯著梅露移動的軌跡,試圖預判她的攻擊方向。
就在杜卡斯精神高度緊張,木劍揮舞出現一絲遲滯的瞬間——梅露動了!
她改變了旋轉的方向,向著中心猛衝一步。但她的軀體仍然在向左橫移,只見梅露身體身體猛地加速一個擰轉,沉重的鐵甲隨著她的自轉帶起一股呼嘯的風聲,她整個人如同一個被甩起來的、包裹著鐵塊的陀螺!
「呼——!」鐵甲發出刺耳的破空聲,杜卡斯只覺一股惡風從正右面襲來,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地往左側就地一滾。
「真是不可思議,」那師傅站在臺下關注著擂臺上的一切,心中默默感嘆,「可憐的男孩,呃,杜卡斯,完完全全地中計了呢。」原來,杜卡斯閃躲的方向,正正是梅露自身順時針轉動的路徑,只要梅露繼續旋轉,便會直接把杜卡斯撞飛!
但杜卡斯跟著梅露幾個月,挨打得多了自然也練就出一身同輩們望塵莫及的「遁逃術」。只見杜卡斯在即將迎面撞上「鐵陀螺」的那一刻,雙手撐著地硬生生又把自己往右推開了一點,剛好逃離了梅露的攻擊範圍。
「啊!梅露身穿鐵甲,無論自身轉動得有多快,在慣性的作用下也不能回身攻擊杜卡斯了,這是對自身靈活度的誤判!我還是高看了這女孩啊。」師傅心中恍然大悟,對此結果也是毫不意外。
只是——
「你躲?能躲到哪裏?」只聽得梅露一聲嘲諷,手上鐵劍猛然插進泥地,身子抵著劍身往上一躍,整個人抓著鐵劍滴溜溜地盪到杜卡斯身後,就是一個野蠻衝撞。
「嗷——!」一聲淒厲的慘叫響起。
杜卡斯整個人如同一個被抽飛的破麻袋,打著旋兒橫飛出去,飛得又高又飄。他手腳在空中胡亂揮舞著,劃出一道誇張的抛物線,然後噗通一聲,以一個臉朝下的「英姿」重重地摔在了擂臺下方,恰好是剛才他摔下去的樓梯口附近,又激起一片塵土。
全場再次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以劍身為中點,藉著自身向前的慣性強行急轉彎,以這種四兩撥千斤的方式……」師傅暗自思量,剛才梅露的表現大大超出自己的預期,使得局勢向著一個自己從未想過的方向推進,這在自己教授實戰課以來從未經歷過的事,「原來,到最後誤判的,是我。」
他轉頭看向擂臺上喘息著的梅露,眼神複雜,「梅露……你……」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尚可,回去休息。」説完這句後,師傅才後知後覺,自己心中不知為何生出一股自豪,興奮的感覺。
雖然依舊是批評的語氣,但「尚可」二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已經是難得的評價了。梅露松了口氣,感覺腿一軟,勉強走下擂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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