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櫻花緩緩落下,自然地落在了墓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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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鈴隨風搖晃,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一聲一聲,細碎又不容忽視,如同記憶的碎片,在心底某個從未癒合的角落輕輕敲打,彷彿從很遠的過去飄來的回音。我蹲下身,將供品輕放,視線掃過那幾個已經有些模糊的名字。指尖輕輕擦過石碑的輪廓,感覺有些許冰冷,但還不至於刺骨,我淡淡笑了,並非真心,甚至有些像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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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我該流點淚,這樣看上去比較像個人。我起身準備離開,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喃喃道:「今天的天氣和那天真像」過於晴朗了,陽光太直白,讓人有些難以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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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 低聲開口:「最想死的人活了,最想活的人怎麼卻死了呢……」眼神又黯淡了幾分,回過頭再看了一眼那模糊的名字,人們總說,時間會沖淡一切,但那其實是錯誤的,時間只是個清潔工,不斷把你不願丟掉的東西統統打包處理,然後扔到你找不到的地方,一輩子隱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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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哭。不,應該說我好像忘記了如何哭泣。淚水這種東西,不過是會讓人暴露的符號。似乎是生來如此,我的眼神毫無生氣、空落落的,像是一直沒有感情的木偶,好在父親母親沒有嫌棄我——至少他們活著的時候沒有。在那次車禍之前,我彷彿過了一段如夢似幻的美好時光...
小的時候最常聽到是父親告別,身為一名士兵,他過於繁忙了,以至於一年也見不到幾回,出生後基本與母親相伴,偶然放假父母便會帶我出去玩,那天也是,我們開車去遊樂場玩,母親還特地給我換了件新衣服,我好像是粉紅色的?還有蕾絲邊,說我穿起來像洋娃娃。
後來汽油味滲進鼻腔的時候,我還記得那裙擺在火裡扭曲的樣子,像某種惡魔。車窗碎裂聲、油氣爆炸聲、還有尖叫、哭喊……一切都很真,但也很像夢。但是,是我一輩子的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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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鈴還在響。像是有人在回應我一樣。
但我知道,那只是風。風,和回憶,還有從未說出口的道歉。小時候我以為,人死後會變成星星,母親也說只是笑笑的說對。
現在想來,那當然是謊言——死掉的人哪有那麼清閒,成為星星?
他們早就被丟到無人問津的泥土裡去了吧。人類那豐富的想像力總是用在這些鬼地方,好讓自己在無法改變的事實面前不至於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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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活著的人呢?
也是可悲的吧,如同我這樣,拖著半死不活的靈魂,年復一年地為死者上供,像是在謝罪,也像是在補償。可是在補償什麼呢?我自己也不曉得。也許只是為了維持那種「我記得你」的體面?可笑的是,那份體面,不過是給活人的安慰劑罷了。
站在墓碑前,周圍沒有其他人。一個連哭都忘了怎麼哭的人,在這個假裝安寧的午後,跟一堆石碑說話。
有時我會想,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是不是就可以真正閉嘴,永遠不必再裝作活得很好,也可以卸下她強壓在我身上的..她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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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沒死,還活著,明明是我該在土裡才對啊..一切都是她害的。
我最後再看了一眼風鈴,那風鈴是母親以前買的,掛在家門口,說是這樣家裡就不會太寂寞。現在它被我掛在這墓碑旁,風吹過時會叮鈴鈴的響,好像母親活著一樣。
但其實只是風罷了。
只是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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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身離開,沒有回頭。
石碑後的櫻花繼續落著,無聲地,像在嘲笑誰的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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