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受神所眷顧 - 09、戰場存餘

　　看著安娜倒在懷裡、胸口劇烈起伏、渾身不斷冒著冷汗，彼得能感受到對方體內的氣息非常凌亂，就好像大雨過後洶湧的雨水到處亂衝。

　　他並不是不能理解生靈情感。

　　但生老病死乃世間常態，不管最開始的他再是怎樣的感情生物，活過了幾千幾萬年看過太多事情以後，再波瀾的際遇如今對他來說也不過爾爾。

　　他思考著人類的感情，情緒卻不能共感。

　　「她的家人在哪裡？」

　　「男的跟著村子裡那個開拓者，女的不見了。」

　　「男的開拓者......」

　　「是的。」

　　就在彼得跟副官對話的時候，一旁的村民也講話了，「先生，您是？」

　　因為並不是所有的村民當晚都在酒館，是以有人不認識彼得很正常。

　　「我是安娜招待的客人。」彼得說道。

　　說話的聲音令村民打了冷顫。

　　然而，因為大家都看到了彼得確實是光明正大跟在安娜後面，所以他們也不會太過懷疑彼得的身分。

　　「這，先生您也看到了，安娜現在這個狀況確實不適合。」

　　彼得搖頭否決，「那些聖徹之國的軍隊很有捲土重來的可能，你們如果要去找親友的屍體就只有這個機會。」

　　「但是......」

　　「如果要逃跑只有現在來得及，時間倉促，不把想做的事情趕快做完，日後只會徒留後悔。」彼得冷靜地說：「我是這樣想的。」

　　幾個村民面面相覷，最後點點頭。

　　「您說的對。」

　　「既然這樣把村民都招集過來吧，我大概知道方向。」

　　村民一哄而散，各自去找尋認識的人。

　　彼得叫醒了安娜，睜開眼睛的少女眨眨眼睛看著他，迅速跳起來要馬上去找自己的家人。

　　「冷靜點。」彼得說：「大家要集合一起幫妳了，等等他們。」

　　「我......」

　　「妳現在要做的是保持冷靜，大家都在擔心妳。」彼得抓著她的肩膀，「生死不明的人姑且不論，在妳面前還有許許多多還活著的人同樣也關心妳。」

　　安娜定定地迎接彼得的雙眼。

　　不久前，她看著彼得的眼睛還會下意識畏縮。

　　現在卻緊緊盯著那雙眼睛看。

　　「好的......」安娜低下頭，「冷靜了。」

　　她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膝蓋，臉埋在膝蓋裡面，彼得也不明白這種動作的用意何在，可能只是要讓自己更冷靜。

　　他倒是還知道，人總需要一點動作或是想法來讓自己冷靜，他記得在很久以前的地球還有一種說法叫做心理暗示。

　　現在的安娜可能就是在做這樣的事情。

　　「看起來他們這次的突襲行動也很倉促。」副官說道：「留下太多隱患，還有不少警備隊員活著，村民也還活著，突襲行動很容易就洩露。」

　　「他們都往哪邊走？」

　　「都往北邊去了。」

　　是村莊的相反方向，聖徹之國的軍隊確實對這個村莊沒有太多興趣。

　　暴雨也帶給了他們許多幫助，由內而外燃燒的火焰未能發展茁壯到足以讓遠處人望見就消失了，村莊也沒有被燒得乾乾淨淨。

　　不久後，村民聚集在彼得面前。

　　活下來的人確實還很多，裡面甚至也還有一些警備隊員。

　　「這些就是全部的人了？」彼得問道。

　　村民們面面相覷。

　　「還有一些人選擇留在村子。」一個警備隊員主動站出來回答，「他們的家人都死在這邊，可以讓他們留下來順便替其他人收殮那些屍體。」

　　「那......之後在哪邊會合？」

　　「這邊有個高土坡，頂端有棵聖白樹很顯眼。」那名警備隊員道：「等到事情完成以後可以各自在那邊會合。」

　　「好。」彼得點頭，「日正午時我要看到大家都在那邊，沒有問題吧？」

　　留下一名警備隊員協調那些待在村子的村民，要前往戰場的人都已經準備好了。

　　「安娜。」彼得低頭看著蹲在地上的安娜，聽到了他的聲音，安娜跳了起來。

　　「我準備好了。」

　　彼得觀察著安娜的狀況，氣息穩定很多，雖然眼睛紅紅，臉上倒是沒有其他異狀，她確實調整得很好。

　　一行人離開了村莊。

　　「先生。」隨後，一名警備隊員走到了他身邊，「恕我冒昧，不過您是打從哪裡來的？」

　　「我？」彼得看向那名警備隊員，正是最一開始站出來回答他問題的人，「這段時間為了躲避戰禍一直住在山裡。」

　　「住在山裡？」警備隊員一臉疑惑，但是看著彼得一副言盡於此的樣子，便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這可能是彼得最難解釋的問題，畢竟他對於現在這個世界的了解非常有限，不能編織出太有說服力的謊言。

　　一個陌生人領導著隊伍的動向總會讓人有些不踏實，他只是靠著自己的聲音與眼睛散發的威懾力讓村民下意識地聽從他的命令。

　　爬過土坡，根據副官的報告找到赫克與聖徹之國發生戰鬥的地方。

　　看到了戰場的遺跡，身後有些人發出倒吸一口氣的聲音。

　　屍體四處散布，曾經生長青翠綠草的土地如今一片焦黑，無人聲息。

　　彼得回頭觀察安娜的表情，一言不發的她緊緊抿著嘴唇，嘴唇顏色發白。

　　眾人下了山坡，沉重的血腥味跟悽慘的死狀不免讓人臉色蒼白，不過大多數人尚能維持冷靜，興許是昨夜見過的場面已經太多，現在情感上有些麻木。

　　「好，大家......去找找看吧......」身後的警備隊員控制著顫抖的聲音。

　　所有人邁開小心的步伐跨越戰場，找尋可能認識的人。

　　不光是有警備隊員跟無辜遭難的村民，亦有聖徹之國的士兵。

　　安娜跨出了腳步。

　　遲疑又緩慢的前進，左右張望著，放在胸口前的雙手牢牢扣住。彼得一言不發地跟在她的背後。

　　隨著哀號響起，開始有村民找到了認識的人，抱住失去氣息的身體叫喚著對方的名字。

　　「隊長！」

　　赫克的屍體也被找到了，警備隊員圍在他身邊。

　　赫克死時雙目圓瞪，手裡緊握鐵鎚，身上布滿怵目驚心的傷勢，最為致命處則是貫穿胸腹的焦黑血洞，器官在那一瞬間便被高溫烤焦，身體裡的血幾乎一乾二淨。

　　「四個開拓者的權限痕跡。」彼得判斷。

　　「鄉野地方居然潛藏著這種開拓者。」副官倒是有些驚訝。

　　能以一己之力對抗四個開拓者，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會被當作強者。

　　跟著過來的警備隊員沒有太多的情緒表現，只是深深的呼吸，他們對於自己的身分仍有自持，盡力不表現出太多情緒，包圍著赫克的屍體把手放在胸口默哀。

　　「吾王，她找到了。」副官出聲提醒。

　　彼得點頭，轉身四處張望，看到了背對著她，跪坐在地的安娜。

　　他走到安娜背後，看到她抱著一具已無聲息的屍體。

　　彼得認得死者，那是借給他衣服的那位酒館老闆。

　　安娜肩膀顫抖，沒有放聲大哭，只是低聲哽咽。

　　他把手放在安娜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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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戰場存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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