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金屬殘骸仍在冒著煙,空氣中是血腥與燃燒物的刺鼻混合氣味。這片「地獄之門」的星港灘頭,遠比他想像的還要混亂、還要血腥。地面被軌道炮火和登陸艙爆炸犁得支離破碎,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彈坑。扭曲的鋼梁、焚毀的機體、倒塌的建築碎片,構成了一幅末日景觀。而最醒目的「裝飾」,則是無處不在的屍體——屬於帝國衛隊的忠誠士兵、屬於叛亂巢都衛隊的異端,他們的軀體以非自然的姿態橫陳,有些甚至已經異變得難辨人形。
戰鬥仍在肆虐。四面八方傳來槍聲、爆炸聲、以及人類和非人生物的慘叫與咆哮。曳光彈像是死神的筆觸,在昏暗的天空中劃出凌亂而致命的軌跡。
李明迅速撿起他的激光槍,他看到附近還有零星的鋼鐵救贖者倖存者,他們抱著武器,神情驚恐而絕望,試圖藉助殘骸組織防線。但敵人實在太多,而且來源不確定,死亡隨時可能從任何方向降臨。
就在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遠處的一塊相對完整的運輸箱頂部。那人身穿黑色制服,戴著軍帽,手中握著一把鏈鋸劍和爆彈手槍。是政委。他的身邊跟著幾名衛兵,正用武器逼迫著一群驚魂未定的倖存者集合。
政委的聲音被擴音器放大,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即便在如此喧囂的戰場上也清晰可聞:
「聽著,渣滓們!你們很幸運,在帝皇的偉大攻勢中活了下來!但你們的任務還未結束!看著你們周圍!更多的登陸艙正在接近!它們需要一塊乾淨的區域降落!否則,它們就會像蒼蠅一樣被擊落!」
他環顧四周,目光冷酷地掃過每一個倖存者,包括掙扎著站起來的李明。
「你們現在的任務,就是清除這片區域!不惜一切代價!向前推進,殺光所有阻礙者!為後續部隊打開道路!這是帝皇的命令!任何畏縮、遲疑者,都將被視為叛徒,立刻處決!」
政委的命令簡短而殘酷,沒有任何煽情或鼓舞人心的話語,只有冰冷的任務要求和死亡威脅。在戰場之上,個人生命毫無價值,只有帝皇的意志和軍事目標才是唯一重要的。倖存者們面面相覷,眼中是恐懼、疲憊和麻木。他們中的大多數不過是剛拿起武器幾個月的新兵,原本以為空降作戰會按照嚴密的計劃進行,沒想到迎接他們的是這樣一片人間煉獄。
李明能感受到周圍倖存者的絕望。他們緊握著武器的手在顫抖,目光閃爍著不知所措。理論戰術、班組協作、射擊訓練——這些在平時演練中爛熟於心的東西,在這片混亂、死亡無處不在的灘頭,根本無從發揮。敵人不是按計劃從一個方向出現,死亡也不是只來自準確的射擊。
就在政委發布命令的同時,天空中又傳來令人牙酸的呼嘯聲。不是戰機,而是更多正在下降的登陸艙。緊接著,是更劇烈的爆炸。
「砰!轟隆!」
一艘巨大的登陸艙在離灘頭不遠處被防空火力直接命中,在空中炸成了無數燃燒的碎片。滾的金屬、燃料和艙體殘骸如同雨點般落下,覆蓋了附近一大片區域。
「散開!」有人絕望地大喊。
然而已經太晚了。
就在李明身邊不遠,一個剛才還在擦拭激光槍的年輕士,被一塊如汽車大小的艙體外殼直接砸中,瞬間變成了一灘血肉模糊的漿糊。他的武器飛出老遠,沾滿了腦漿。
另一個正試圖躲避的士兵,被無數細小的灼熱金屬碎片擊中,制服瞬間被撕裂成條狀,身體冒著焦煙,發出淒厲的慘叫,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
甚至還有一些敵人,原本正藏在廢墟後,也被這場「天降橫禍」波及。一隻醜陋的、異變的手從一堆落下的扭曲鋼板下伸出,徒勞地抓撓了幾下,隨後便無力地垂落。
這就是這場戰爭最真實的面貌:死亡不分敵我,不講邏輯,隨機而至。活著,不是因為你最強壯、最勇敢、訓練最扎實,而是因為你恰好沒有被落下的一塊碎片砸中,沒有被附近的爆炸掀飛,沒有被地底突然冒出的敵人偷襲,沒有被自己人的流彈擊斃。
活著,完全取決於最純粹、最盲目的——運氣。
李明看著這一切,眼中沒有恐懼,只有一種冰冷的審視。他握緊手中的9-70塹壕工具,那冰涼的金屬觸感軀趕戰場上那由爆炸和鮮血交織而成的悶熱。而激光槍雖然是標準配備,但在這種充滿近距離遭遇戰和複雜地形的環境下,這槍對李明而言還不如自己的手腳,不過目前作為鋼鐵救贖者兵團中的一員,李明可不敢輕易丟棄。
政委的命令下達後,倖存者們如同被驅趕的羊群,在衛兵的呵斥和死亡的威脅下,開始混亂地向前推進。他們的「陣線」稀疏而不連貫,每個人都在尋找最近的掩體,試圖在這片彈雨中求生。
李明沒有跟隨人群,他敏銳地察覺到,盲目地衝鋒只會增加被流彈或碎片擊中的風險。他選擇了一條沿著倒塌牆壁和巨大彈坑邊緣的路線,儘量利用地形遮蔽自己。他的步態沉穩而輕盈,與周圍那些跌跌撞撞的身影形成鮮明對比。
他聽到右側傳來自動武器的掃射聲和絕望的喊叫。一個由四五個倖存者組成的臨時小隊正試圖攻佔一個被異端巢都衛隊盤踞的、廢棄的燃料補給點。火力和人數上,他們處於絕對劣勢。
李明沒有上前支援。不是冷血,而是一種近乎本能的判斷——那是一個死局。他的任務是為後續部隊清空區域,而不是犧牲在一個毫無戰術價值的目標上。
「不要將子彈浪費在種地方!」李明往他們的方向大吼著,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們能否在武器的掃射聲和爆炸聲中聽見,但無論如何,這也已經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他繼續向前推進,繞過一個冒著黑煙的履帶式車輛殘骸。突然,一個矮胖、衣衫襤褸的身影從車體後猛地躥出,手中揮舞著一柄鏽跡斑斑的斧頭,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詛咒。這是一個混沌教徒,他的皮膚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顯得病態而充滿惡意。
混沌教徒帶著瘋狂的勁頭撲向李明。李明反應極快,不退反進,身形向側邊一矮,恰好避開了斧頭的劈砍。同時,他手中的9-70塹壕工具向上一撩,刀刃精準地切向混沌教徒的小腿。
「咔嚓!」一聲,利刃切斷了筋腱,混沌教徒一聲慘叫,失去平衡,跪倒在地。但他並未失去戰鬥力,掙扎著想用受傷的腿支撐身體,另一隻手則將斧頭向李明砍來。
李明沒有給他第二次機會。他欺身而上,左手的塹壕工具化為一道寒光,像刺刀一樣向前送出。銳利的鎬頭部分,毫無阻礙地貫穿了混沌教徒的胸膛。
教徒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眼中的瘋狂迅速被空洞取代。他張開嘴,似乎想說什麼,但只有一口污血從喉嚨裡湧出。李明沒有猶豫,用力一擰,將鎬頭從他體內抽出。混沌教徒的身體像破布娃娃一樣癱倒在地,一灘腥臭的血從傷口處蔓延開來。
解決了這個敵人,李明沒有絲毫停留,立刻掃描四周。戰場上的遭遇戰往往是連鎖反應,殺死一個敵人可能會引來更多注意。
正如他所料,殺死那個教徒的動靜引起了附近另一群敵人的注意。大約七八個異端巢都衛隊士兵和一些跟隨他們的、手持簡陋武器的平民暴徒,正從一處被毀的建築入口衝出來,向他所在的方向包抄過來。他們顯然也遵循著政委的命令,試圖清理自己的區域,而李明恰好擋在他們的路上。
這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對於單兵作戰的李明來說硬拼是沒甚麼問題,但在炮火橫飛的戰場上交手卻是不明智的行為。他立刻後撤,尋找更好的掩體和交戰位置。他退到了一個巨大的、半埋在地下的運輸管道入口附近。這裡視角受限,但提供了足夠的掩護。
敵人發出叫囂聲,向他開火。自動武器和一些老舊的激光步槍噴吐著火舌。子彈打在李明身邊的管道外壁上,發出乒乒乓乓的脆響。
李明躲在管道後,調整呼吸。這具身體雖然異常強韌,但每次劇烈戰鬥後,深處的疲憊感依然會湧現。他掏出從第一個敵人那裡搜來的土製手雷,拉開保險,算準時間,猛地從掩體後探出身子,將手雷朝著敵人最密集的方向扔了過去。
手雷落地,發出幾聲沉悶的爆炸。土製彈藥威力有限,但足以將沖在最前面的兩三個敵人掀翻,並在敵群中製造了混亂。異端們停下了腳步,猶豫不前。
抓住這個空隙,李明沒有使用激光槍,而是緊握9-70塹壕工具,從管道另一側繞出,如同一個幽靈般猛地衝進了敵群。
他沒有固定的戰術,完全是依靠本能。身形低矮,步法靈活,在敵人的火力間隙中穿梭。手中的塹壕工具化作死神的鐮刀,每一次揮舞都精準而致命。
一個異端舉起自動槍械準備射擊,李明一步上前,鎬頭部分自下而上撩起,直接貫穿了對方的下顎,將頭骨掀開。
另一個異端試圖用刺刀捅他,李明用塹壕工具的長柄擋開,順勢旋轉,刀刃部分如風輪般橫掃,砍斷了對方的手臂。異端慘叫著,還沒倒下,李明的腳已經踹在了他的膝蓋上,將他踹翻在地,隨後補上一鎬,結束了他的生命。
周圍的暴徒嚇得尖叫,揮舞著棍棒和菜刀之類的簡陋武器衝了過來。李明沒有絲毫懼意,這種未經訓練的烏合之眾,比正規士兵更容易對付。他利用塹壕工具的長度優勢,保持距離,用刀刃或鎬頭精準地攻擊他們的致命部位。每一次攻擊都帶著一股狠辣和高效,不浪費絲毫力氣。
一個暴徒揮舞著一根帶著釘子的木棍,李明側身讓過,手中的鎬頭自上而下劈落,直接將暴徒的肩胛骨砸得粉碎。
另一個試圖從側面偷襲,李明背後的9-70塹壕工具反手一撩,刀刃劃過了對方的腹部,腸子瞬間外溢。
戰鬥呈現出一邊倒的態勢。這不是正規軍隊之間的對決,而是一匹飢餓的狼闖進了羊群。李明表現出的近戰能力,完全超越了一個普通星界軍士兵應有的水平,那是一種糅合了技巧、力量和狠毒的恐怖能力。他不是在戰鬥,他更像是在狩獵。
大約一分鐘後,戰鬥結束了。地上一片狼藉,橫七豎八地躺著敵人的屍體,有些還在抽搐。李明站在屍體中央,渾身濺滿了鮮血和污物,喘著粗氣。他的身體多處被流彈擦傷,制服被劃破,但沒有嚴重的傷口。那份奇特的堅韌再次救了他。
他迅速從屍體上搜刮彈藥和任何有用的東西。更多的土製手雷,幾個激光能量匣,甚至還找到了一把堪用的鏈鋸短刀。
他抬頭望去。剛才那群異端暴徒被他一人殺散殺光,這片狹小的區域被成功清理了出來。政委和他的衛兵正朝著這邊移動,臉上帶著一絲意外的神色。其他倖存者有的還在遠處的戰壕裡瑟瑟發抖,有的則已經犧牲在別處的戰鬥中。
短暫的、令人窒息的寂靜籠罩了這片剛剛經歷殺戮的區域。遠處的爆炸聲和槍聲依然激烈,但至少在這裡,一切暫時平息了下來。李明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喘息,更多的敵人很快就會湧來,或者新的死亡會從意想不到的方向出現。
他將搜到的武器綁在身上,提起染血的9-70塹壕工具,目光投向更遠處的廢墟。那裡是他們需要繼續清理的方向。
倖存者們,如同死亡海灘上的浮木,被潮流裹挾著向前。他們所能依靠的,唯有手中的武器,以及那份渺茫的、隨時可能被收回的——運氣。
李明沒有多餘的想法,只剩下活下去,完成任務,在無休止的戰爭中前進的念頭。
他深吸一口氣,空氣中依然充斥著死亡的味道。但他活著。而活著,就是唯一的目標。
他轉身,走向政委,等待下一個冰冷無情的命令。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U6vO4xvU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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