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怡用手捏了捏喉嚨,擠出了一聲「嗯」後便掛斷了通話。她扶著牆喘氣著,嘗試整理自己的情緒。
她將腦機重新喚醒,才發現原來琦恩已經給她發過幾次訊息了。這時,一條新的訊息再發了過來︰「我在接你的路上了。」
洛怡在中樞處把全息投映關掉,再打開了家中的燈。她走到全身鏡前,看了看自己的樣子。
鏡中的她猶如經歷過汗蒸一般,從頭到腳都濕透了。臉上的淚痕清晰可見,衣服胸口處的水跡更是顯眼。
她快速回到房間裏沖了個熱水澡,把汗水和淚痕都沖到排水口去。站在衣櫃前,她的手在連身裙前頓了頓,在思索半晌後拿起了另一邊的褲裙穿上。
她坐在梳妝台前,發覺自己的雙眼仍然紅腫,只好把眼影再上厚一點。長髮簡單梳理過後,用長髮夾打橫夾了在後枕。
當她做好這一切的時候,琦恩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琦恩一眼便看出她今天的妝容特別厚,便猜到了她哭過了,問道︰「要多點時間嗎?幾十分鐘還是有的。」
只見洛怡有點木訥地應道︰「不用了,等到那邊出人命就太遲了。」
琦恩心疼地看了洛怡一眼,應了一聲便打開車門讓她坐到了副駕的位置上去。二人坐定後,車子便朝著太空港駛去。為了行動的靈活性,她們沒有轉乘更快的真空列車,而是真接讓車子駛到了太空港處。
一路上,她們便已發覺路上往太空港去的車流遠比平日要多,這使她們愈發擔心了起來。
雨已經停了,但天空仍舊一黑暗。雖然沒有戒嚴,但戰爭爆發的當下,星際航班還是取消了。穿梭機都停在了停機坪上,往日天空中的橙藍光芒今夜都消失不見,反而是跑道外的人群手中的燈光更亮眼。
洛怡隨琦恩走下車,外頭的空氣壓得讓人難以喘息。停機坪管制區的入口處,數百市民或聚或散,有人高舉標語,有人在低聲咒罵,洛怡還看到了幾名無黨派的議員緊張地站了在外圍的暗處。
有人認出了她,議論聲像夜色下的蟬鳴一樣從四面八方湧來︰「那是議會裡的闌洛怡吧?」
人潮自發地讓開一條小路,卻沒人真正歡迎她。洛怡下意識想將身上的外套拉緊,卻反而顯得有些局促。
有年輕人帶著怒氣大聲喊道:「現在才肯出來見人?你以為塗個大濃妝就能裝沒事嗎?是不是怕見帝國官員時不好看?」
另一個中年婦人也跟著道:「我們這裡死活都顧不上了,議員倒是打扮得漂漂亮亮來見客!」
「議會一個個都逃了,剩下的都只會討好帝國,妳們還會為我們說話嗎?」
現場的聲浪很快沸騰,前線記者的鏡頭轉了過來,更多人開始將積壓的情緒發洩在這個最容易被看見的「負責人」身上。
「是不是知道帝國馬上要來了,所以先在鏡頭前刷臉?還是妳早就跟帝國談好了退路?」
「議員小姐,妳還會不會說人話?這種時候還要化濃妝,是不是嫌自己臉不夠厚?」
這些質問,一刀刀割在洛怡身上。她本想開口,但喉嚨像被什麼堵住,剛做好的妝容在夜色與路燈下顯得格外突兀。
琦恩本想上前替她解圍,卻被洛怡拉住衣角阻止了。洛怡用力吸了口氣,逼迫自己抬頭直視人群。
「大家的質疑……我都聽到了。」她努力讓聲音平穩,卻還是帶著微微的顫抖說道︰「我知道很多人討厭我,也不相信我。但只要我還有一點力量,就會站在你們這裡,站在太空港這裡,和你們一起等到最後。」
現場短暫地靜默了一瞬,卻有更多憤怒的聲音趁機湧上:
「妳說得輕鬆!我們要的不是妳來陪我們,是議會給個交代!」
「如果議會都像妳一樣化好妝出來秀一圈,皓星早完了!」
「妳還有臉說站在我們這邊?」
後方閃光燈亮起,直播的標題出現了「投降派代表現身」、「議員濃妝迎帝國」等字句。
皓星首都的十月是秋季末,夜風穿過太空港的圍欄,冷得像刀。洛怡站在人群最前方,風吹得她的外套獵獵作響。
她雙手交放在腰前,用平靜卻響亮的聲線說到︰「你們罵得對,我沒有臉見你們。你們的怒氣、委屈,我會記住,也會傳到議會裡。你們想讓我滾,我也會留下來,陪你們面對帝國軍的到來。我不會逃,我只想負起我作為議員的責任。」
她說完這句,深深鞠了一躬。人群中,有人依舊咒罵,有人沉默,也有人拿著鏡頭走向了別處。此刻,洛怡很清楚,自己的心比夜色更冷,也比過去任何時刻都要堅定。
同時,夜空中亮起了一道道橙色的軌跡。不同於皓星的穿梭機配有護盾,帝國登陸艇是以耐熱裝甲直接突入大氣的。純橙色的明亮光芒表明,正在降落的是帝國的接管軍。
有人指了指天空,使大家的注意到從洛怡的身上移開,記者們的鏡頭也轉了過去。登陸艇向著太空港的方向如隕石般直線下降,壓得眾人一時之間都沒有了話語的閒暇,只能呆呆地看著天空。
漸漸,登陸艇的輪廓變得清晰,是典型的帝國黑金雕花圓角造型。不若穿梭機會以滑行降落,登陸艇直接把推進器轉向下方進行反推,穩穩地落在了跑道上。
降落在首都太空港的登陸艇總共有十艘。它們一字排開在跑道上。兩側森寒的機炮塔沒有啟動,仍給眾人帶去了十足的壓力。
內裏的帝國陸戰隊士兵早已持槍列隊。隨著尾艙門打開,士兵伴隨著幾輛裝甲車魚貫而出,在跑道上結成了方陣。
裝甲車仍是黑金造型,頂部的機炮塔直指前方,四對輪子壓在路上發出嘶嘶聲的微響。在後方的步兵清一色的黑色作戰服,全身式的外裝甲猶如一個個機械人一般,托著各式槍械指向天空。不見面容的造型構成了冷峻的壓迫感。
一小隊士兵快速向太空港控制中心趕去,其餘的在指揮官的帶領下向著停機坪的出入口除除步來。
很快,太空港上的皓星祥龍十字星旗便被換了下來,帝國的火鳯旗幟快速升起,引起洛怡身後的群眾一陣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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