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王子殿下 - 4

　　最後我走了好幾個小時的路才到的家，不停斷的步行讓我兩腳發軟，腳都起水泡了，溫暖的天氣下，我更是大汗淋灕，氣喘得不行。

　　臉上被打的地方很痛，估計都被打腫了。那個高冷哥還真的不留情，我還以為我的牙都要掉了。

　　那家人住的地方太偏僻了，從前我只是同情那些山區兒童每天走的崎嶇山路，走個半天就為了上個學，可是現在身同感受，感覺走個幾天，我身上的肥肉都會掉個幾斤重。

　　不過以後也不用去那個地方了！

　　第一次去有錢人的家，我的確長了不少見識。簡約的地方到處都寫滿了奢侈，還有那些人的脾氣和奇怪的三觀，真的很難相信我們是有血緣關係。

　　現在我不再懷疑這個事實了，畢竟母親說得對，我們沒什麼他們能貪。他們不缺錢，所以是缺樂子嗎？可是見他們對我的存在也算不上是歡迎，太矛盾了。

　　我一心想快點回去自己熟悉的家，想必母親也等久了。再過幾天就是母親的生日，工資昨日就已經打到我的銀行卡裡，禮物也買好了，現在就差個時機送出去。

　　等到那天，我再去花店買束她最愛的紅色康乃馨，晚上就一起去自助餐廳，前一天就逃學準備蛋糕，慶生計畫是那麼完美！她不喜歡慶生，但只要是日子不特定，蛋糕普通些不寫祝福語，想必她也不會拒絕。

　　走到公寓門口已是半夜，我隨意的用手擦了擦汗，我還未來得及按下密碼，坐崗的保安阿姨便捷足先登，替我解鎖大閘。

　　「阿妹，下班回來了？」

　　「呃啊……陳姐妳工作辛苦了。」

　　我如臨大敵，笑容生僵無比，社恐的我最不擅長面對大媽親切的聊天。八卦是人的天性，但可怕的是看不見惡意攻擊。

　　「下午我看妳媽買了很多菜回來，起碼也揪了五六袋回來，整個海鮮市場和菜市場都要被她買回來了吧，今天是妳生日？」

　　「不，是她的生日。」

　　我有些疑惑，母親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大方？前陣子才煮了一桌子菜，都要趕上滿漢全席了，怎麼今天也買了那麼多菜？明明平時她很懶，也不多下廚烹飪。

　　「她今天沒有上班嗎？」

　　「沒有吧？我當值的時候，她出去兩個小時就回來了。」

　　我困惑的歪頭，明明早上母親說了今天要上班，平時她也是下午才出去，我也無為意。

　　「不過我看她臉色不太好，沉著臉不說話，眼睛都紅腫得厲害，像是哭過來，是不是妳的親爸爸回來了？」

　　保安的話我沒辦法回答。

　　我和母親在這個地方生活了多年，過去的事鄰居多少也知道。但不知怎的，我有不好的預感。

　　害怕的心情不斷蠶食我的理智，在升降機裡等待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我幾乎是用衝的回家，我快速的用鑰匙轉開門把，聽到裡面的電視聲，我懸著的心才放下來，甚至取笑自己的神經質。我抽出鑰匙把門關上，回頭想要找母親的身影。

　　「媽，我回來了。」

　　沒有回應。

　　我狐疑的探頭，走進客廳裡尋找母親。桌子上仍是豐盛的晚餐，全都是我愛吃的葷菜，可是摸了摸盤子，全是涼的。桌子上有一封信和紅包，上面都寫了我的名字，大概是給我的東西。我拿在手上，卻沒打算現在就打開來看內容物。

　　『欸、望過來！』

　　我被電視聲吸引，別頭望去，電視播放的是母親拍的家庭電影。小時候她給我報了芭蕾舞班，我很喜歡跳舞，還記得那是我五歲的時候第一次參加才藝表演。

　　簡直就是黑歷史，我看著影片裡的自己吐槽。

　　我直接關掉電視。

　　此時，我才發現母親的房間是緊閉的，奇怪的是裡面傳出詭異的吱呀聲。我亳不猶豫的打開門，客廳的亮光為狹小的房開帶來了微弱的照明，讓我看清黑暗中的事物。

　　有一道人影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窗戶被大大的打開，外面下起了驟雨，風雨都打了進來。

　　強烈的恐懼瞬間攻擊我的理智，我能夠感受到一股寒流竄入我的體內，從尾脊到大腦，雙手也因此而顫抖。腦袋嗡的一聲，使得我無法思考，甚至忘了呼吸。

　　我艱難的打開了燈，光明帶來的卻是讓人崩潰的惡夢。

　　「媽！！！」

　　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幾乎讓我窒息。

　　我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發展成這種地步？是我做錯了什麼了嗎？為什麼媽媽要拋下我一個走？是因為我不是她親生的？親生不親生的就真的那麼重要嗎？

　　現在重要的是她、她得快點下來！

　　這樣想著，我驚慌抱住她的腿，試圖掙開繩子的死亡邀請。

　　母親身上穿的是我曾經買給她的碎花長裙，觸碰到她的肌膚，冰冷且僵硬，她似乎在告訴我，她已經死去了好段時間了。

　　「妳快醒醒啊，媽！！妳快醒醒啊！！」

　　我兩眼發紅，跌坐在地上，像個無助的孩子般嚎啕大哭，嘴裡不斷喊媽媽。現在的我看起來很可笑吧，都已經是十五歲的大姑娘了，還像三歲小孩的那樣叫媽媽。

　　可是面對這種情況，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突然就被母親拋棄了，留下來的，就只有她給我最後的晚餐和冰冷的屍體。

　　——『如果遇到了什麼事需要幫助，就打給我好嗎？』

　　我突然想起了嚴雅的話，口袋裡還有她先前塞給我的卡片。在白家的時候我沒給她好臉色看，到最後還鬧得不歡而散。也許是因為我知道她是我親生母親的緣故，心裡多少產生了依賴的渴望，心裡想著現在的我只能求助於她。

　　最後我拿出口袋的卡片，上面寫著嚴雅的名字，下面還有一串數字，我用抖擻的手撿起剛剛因跌坐而摔下的老舊摺式手機，並用力的按下嚴雅的號碼。

　　『喂，是誰？』

　　嚴雅幾乎是秒接，耳邊傳來她好聽的聲音。

　　「白……白阿姨，我是雪華……」

　　得知消息後，她和白宇玉是飛奔過來，風塵僕僕，在看到房間裡地獄的畫面後，她倒抽口涼氣，然後給了我安慰的擁抱。

　　她的擁抱十分溫暖，有力的雙臂緊緊的抱住我，不留任何空隙。感受到她的溫暖，原本止住的眼淚再次的簌簌落下。

　　那一晚是怎樣過去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現在的自己已是無家可歸了。

　　最後我接受了嚴雅的盛情邀請，暫時住在她的家裡。

　　我的行李不多，就上學的書包、一袋換洗的衣服和校服，還有從家裡拿出來的舊相簿。我和母親都不愛拍照，所以十幾年來的合影，加起來也不過五張。這是我唯一能夠懷緬她的方法，也用來時刻提醒自己。

　　嚴雅對我的包容讓我無地自厝，我甚至很後悔先前自己對她的刻薄。

　　「妳的行李真的只有那麼多嗎？」

　　「嗯……」

　　「毛巾、牙刷那些東西我會讓何姨準備。」

　　我注意到她保姆的名字是何姨，現在我總覺得自己不該叫她白阿姨，可我又犯難了，我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她，至少我辦不到對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叫媽媽。

　　白宇玉沒有跟我們回來，他留在我的公寓裡處理後事。他態度冷漠，始終一言不發的，知道我要搬來和他們一起住，白宇玉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和排斥，只是默默的把我少得可憐的行李放到後車廂裡。

　　嚴雅一直黏住我，似乎是想讓我轉移視線，不去想拋棄我的母親，一直喋喋不休說有的沒的。

　　回到了白家，已經見不到聒噪的哥哥姐姐，大概他們都睡下了吧。

　　嚴雅把我帶到二樓的空房間，裡面似乎有提前打掃過，一塵不染，只是簡約的房間在夜裡顯得有些冰冷，但總面積差不多比我住的房間要大六倍有餘。

　　「對不起啊，我不知道妳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所以就想著等妳搬過來的時候再決定如何裝潢。但衣櫃裡我給妳準備了些新衣服，明天我就帶妳去百貨公司添置些妳喜歡的東西。」

　　我猶豫了許久，最後鼓起勇氣，語氣幾分顫抖和無助。

　　「那個……阿姨，我媽的事……能不能不要告訴其他人嗎？至少不要提起。」

　　嚴雅頓了下，柔聲道：「好。」

　　「我還有三年就成年了，等我手頭上有足夠的錢和固定工作了，我會自己搬走，不會給妳添麻煩的。在家裡有我能幫忙的地方，請盡管告訴我。」

　　「雪華……」

　　「早前我對妳說的話，我知道很過份，可是想到媽，我就……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該說話沒禮貌，傷害到妳！」

　　「妳說什麼呢，妳是我的女兒啊，雪華！」

　　今晚的眼淚特別多，嚴雅的溫柔體貼讓我破防，她眼眶紅紅，再次用她的懷抱給我需要的溫暖。即便她藏得很好，我仍聽見她的嗚咽聲。

　　「這不是妳的錯，不要哭好不好？」

　　我對她的溫情並不討厭，但身體是極度的排斥。對於才第一次見面的孩子，就能喚她作女兒，這樣的人是真誠的嗎？

　　也許是我多疑了，但現在留下的就只有無盡的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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