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卓芷涵再次睜開雙眼，淚水已經浸溼了她整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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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沒空沉浸在悲傷與痛苦之中，她立刻注意到陪伴在她身側的杰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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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終於醒了。」杰洛斯的嗓音充滿了沙啞：「我馬上去叫治癒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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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就要離開，著急之下，卓芷涵直接喊了他的名字：「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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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果然讓杰洛斯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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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杰洛斯回過頭來看向她的時候，卓芷涵忍不住將他當時和驅魔人那苦苦哀求的身影重疊起來：「我全都想起來了，你的名字是小黑……是我的家人，我們約定過要永遠在一起的，對不起，明明你對我那麼重要，我卻全部都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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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自己不該哭出來的，但那種愧疚和心痛的感覺交織在一起，她實在是無法忍住眼淚，也因此模糊了視線的她根本沒能看清杰洛斯此刻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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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時真的沒想傷害你的，我不知道他們要那樣對待你，我只是想和你一直在一起而已，可、可是……就算是那樣我也確實是背叛了約定，明明說過不能把你的事情對別人說的……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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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沒有資格，可卓芷涵的內心還是渴望著能夠得到對方的原諒，明明一開始只是單純的想要和對方在一起而已，為什麼他們之間會變成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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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妳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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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洛斯突如其來的話語，讓卓芷涵那混亂的腦袋暫時恢復了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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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的眼淚不再像是先前那般，如同關不掉的水龍頭，杰洛斯拿出了手帕，替她拭去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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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芷涵才注意到，他的眼神很空洞，幾乎沒什麼焦距，眼下也有明顯的黑眼圈，看起來一副很憔悴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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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擔心我嗎？你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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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杰洛斯並沒有回答，只是把手帕塞到了她的手中，示意她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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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妳不是故意的，但就如同妳所說的那樣，妳違反了我們之間的約定，還忘了我，那就是背叛啊……明明我沒有一刻不想著妳，這並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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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想像平常那樣露出充滿諷刺的笑容，但或許是因為他真的太累了，他嘴角所勾起的弧度，簡直比哭還要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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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芷涵，我恨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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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在想起一切以後，杰洛斯可能會有的想法，都是可以猜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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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聽到杰洛斯親口那麼說，她還是覺得好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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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因為他是小黑，同時也是因為他是杰洛斯……是在來到這個世界以後，雖然嘴巴上說厭惡她，卻會說著不要怕、擋在她面前的杰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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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喊的也不再是姊姊……而是卓芷涵，是不是不想再繼續和她當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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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明明說出這種話的人是他，他的表情為什麼看起來像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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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力珠只剩下最後一顆了，收集完以後，我馬上為你去死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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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做了，若是這是杰洛斯的期望，這也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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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明明我那麼想活著、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活下去，妳卻輕易地想放棄自己的生命？妳以為這樣就能彌補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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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情緒，杰洛斯扯起了嘴角，一下子卻又拉了下來，就像是感到痛苦那般，輕輕地皺起了眉頭，雙眼都泛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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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明明應該憎恨我的，是我故意把妳召喚到這個世界、故意讓妳變成祭品，而且如果不是我，妳的父母也不會離婚，讓妳的境遇變得如此悲慘……所以妳應該恨我，恨我恨到不願意輕易被我殺死，這樣……我的恨意才得以發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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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芷涵想要撫慰情緒有些失控的他，可她的手停在半空中就又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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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對杰洛斯造成傷害的她根本沒有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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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啊，是我錯了……是我先做錯的，我又有什麼資格恨你？而且就算沒有發生那件事，每天都在爭吵的他們，遲早都會離婚的，在原本的世界裡我之所以會變得悲慘，都是我自己不肯走出來，只是一昧逃避，與你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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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這種時候說出這種話，實在是很不要臉，或許她應該是要順著他的，但是看著這樣的杰洛斯，她卻是一點都無法生起半點恨：「……小黑，對不起，讓你那麼痛苦，你大概會很後悔遇見我吧？但是我卻很開心能夠遇見你，你是唯一能填補我內心空洞的人，所以別說是恨了……小黑，我很愛你，即便你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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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妳愛我？」杰洛斯的臉上充滿了困惑與混亂，這樣的字詞對他而言實在是太過於陌生：「還是……這其實只是妳不想死的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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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那樣的……我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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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芷涵不知道要怎麼樣讓杰洛斯相信自己，但她注意到了，杰洛斯似乎一直執著於生死問題：「之前你說，你做這些事都是想活著，但就算是取回記憶，我也不明白……是誰在威脅你的性命？為什麼……為什麼不做這些事情你就沒辦法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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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是知道的嗎？我是怪物，就如同那人所說的，我是沒有自我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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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洛斯雙手掩住了臉，卓芷涵才剛產生他該不會是在哭的念頭的時候，杰洛斯就把雙手給移開，露出了變成一片漆黑的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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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卓芷涵並沒有因為對方的變化而被嚇到，畢竟她第一次見到杰洛斯的時候，他就是黑糊糊的一團，所以才會叫他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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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我這種怪物只能靠著模擬他人生存，他說的是對的……過去我模仿妳，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在大神官他們刻意打造之下，我成為了『善良溫暖的勇者』，我以為這樣就可以證明自己不是怪物……但是隨著人們不再將我視為『勇者』，我的形象開始崩塌……現在還能勉強控制保持人型、保持著『杰洛斯』的面貌，但繼續這樣下去我會死掉……變回過去那個影子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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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五官的他，仍是看得到，也可以說話，不用糾結於表情的他，反而更容易專注於對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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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良』根本無法被人記住，唯有『恐懼』才能深植人心，所以我要變成『讓人恐懼的魔王』……我要所有人都記住我，這樣我就不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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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所謂的復活魔王，不是復活被他所殺死的魔王，而是讓自己成為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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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懂的事情還有很多，也不是很明白，為什麼生存的條件，是要取決於他人怎麼看待自己，但看著這樣的杰洛斯，卓芷涵只是覺得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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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活著，不是每個人都應該要有的權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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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只有杰洛斯、只有她的家人要為了活著而過得那麼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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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幫你，無論你想做什麼，姊姊都會幫助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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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杰洛斯並沒有對此做出任何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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