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獄之喉的震顫,最終歸於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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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並非寧靜,而是被抽乾了所有聲響、只剩下心跳與喘息在耳膜內鼓脹的真空。瀰漫的硫磺毒瘴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滌盪,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塵埃與岩粉,混合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焦糊,以及某種……源自深淵的、沉重得令人窒息的「代價」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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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半跪在崩塌甬道入口的廢墟邊緣,懷中抱著氣息微弱、渾身浴血的斯卡蕾特。她翠綠的眼眸緊閉,銀灰色短髮被血汙黏在蒼白的臉頰上,【綠茵守護者】雙劍散落在腳邊,劍刃黯淡無光。胸甲被落石砸得凹陷變形,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動著內傷,帶出細碎的血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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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的手指搭在她頸側,感受著那微弱卻頑強的脈搏,冰冷的面具下,牙關緊咬,胸腹間的那道舊傷在高度的精神緊繃與劇烈動作後,如同有燒紅的鐵鉤在內臟裡反覆攪動,痛楚尖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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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洛的旁邊,是氣息微弱、深度昏迷的馬克。他的【迅龍S】套裝多處撕裂焦黑,左臂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彎折,顯然在墜落時骨折,手中依然死死握著一柄斷裂的、纏繞著實質化暗紅煞氣殘餘的太刀——【夜天連刃】,那是雷利在最後關頭,用盡生命之力擲給摯友的遺物,刀身斷口參差,彷彿訴說著主人最後的決絕與不捨,而那面佈滿裂痕、中心鑲嵌【恐暴龍寶玉碎片】的【暴虐之爪·改】在坍縮爆炸中已隨著炎王龍和雷利一起化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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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利…那個總是帶著幾分慵懶優雅,卻在關鍵時刻爆發出焚盡一切戰意的男人,已將自己的生命與異變龍玉的力量,化作貫穿古龍核心的最後一擊,永遠留在了那座結晶巨碑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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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痛楚是次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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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掃過眼前的煉獄。
砂蠍之顎副團長勞倫斯和他最後的斷後勇士們,連同那柄象徵著霍克·鐵砧意志的烏黑戰鎚,已徹底消失在封死主通道的、覆蓋著赤金與冰藍詭異紋路的巨大結晶碎石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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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用生命踐行了團長最後的咆哮,以砂蠍之顎的骨血,為倖存者鑄就了這條染血的生路,代價是整個砂蠍之顎獵團的核心與靈魂,幾乎在此役流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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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奧利弗巨大的身軀靠在一塊扭曲的冷凝岩旁,雙臂被簡陋的夾板和染血的繃帶固定,他低垂著頭,臉龐被塵埃和乾涸的血跡覆蓋,渙散的目光死死盯著那片埋葬了勞倫斯與砂蠍之顎同袍的結晶廢墟,牙關緊咬,下頜線繃緊如岩石,身體因極致的悲痛與某種沉重的、彷彿被強行塞入靈魂的重量而劇烈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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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克那句「沙漠不該是熔爐!」的遺言,如同燒紅的烙印,深深燙在他的意識裡。那個僅有任務之緣的沙漠獵團,其團長的意志與整個團體的壯烈犧牲,像一柄重錘,砸碎了他過往的迷茫,也將某種名為「守護」與「承擔」的東西,粗暴地、不容拒絕地嵌入了他的靈魂裂縫。他沒有哭嚎,只有喉間壓抑的、野獸般的低鳴,和從緊握的拳頭縫隙中滲出的、混著泥土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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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正靠著他那徹底報廢、炮管扭曲開裂的【彗星巨砲.爆星】殘骸,巨大的身軀佈滿燎泡和炎毒腐蝕的潰爛傷口,左臂被爆炸氣浪震得脫臼,軟軟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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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他身旁的巴里顫抖著手,將最後一點珍貴的【冷飲原液】塗抹在安迪最嚴重的灼傷處,試圖壓制那鑽心的灼痛。安迪齜牙咧嘴,額頭冷汗涔涔,但一雙銅鈴大眼卻失神地望著遠方那座高聳、扭曲、散發著永恆死寂的結晶巨碑,彷彿失去了半條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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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引以為傲的堡壘,那面【彗星守護】巨盾,連同深寒冰核,早已化為一地焦黑的碎片,散落在溶洞深處的戰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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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一片狼藉,傷員哀鴻群龍無首,斯卡蕾特昏迷,砂蠍之顎指揮層全滅。一股沉重的、名為「真空」的壓力,瞬間壓在洛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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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猶豫的時間。洛深吸一口氣,那夾雜著塵埃與血腥的灼熱空氣彷彿帶著冰渣,刺入肺葉。他強行壓下胸腹的劇痛與目睹犧牲的沉重,屬於書士隊研究員的絕對冷靜與戰術核心的擔當,在這一刻壓倒了一切個人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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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里!」洛的聲音穿透死寂,清晰、冰冷,不帶一絲顫抖,如同手術刀劃開空氣。「優先級一:傷員急救!清點所有剩餘醫療物資!優先處理內出血、大面積灼傷和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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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里抬頭看向洛,那張總是帶著溫和或專注神情的臉上,此刻只剩下一種近乎機械的服從,他用力點頭:「明、明白!」立刻轉身,從隨身的急救包裡翻找繃帶、夾板和僅存的幾瓶【漢方藥】與【生命粉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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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利弗!」洛的目光轉向那如同受傷巨獸般顫抖的身影。聲音依舊冰冷,卻多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的雙臂需要專業處理,現在不是沉溺的時候。協助巴里,用你還能動的身體,用你的力量,守住他們最後的生機!這是砂蠍之顎用命換來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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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利弗身體劇烈一震,猛地抬頭,佈滿血絲的眼中,那深沉的悲痛與茫然,在洛冰冷話語的刺激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劇烈翻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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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洛懷中昏迷的斯卡蕾特,看向正在咬牙處理安迪傷勢的巴里,最後,目光再次落向那片埋葬了砂蠍之顎英魂的結晶廢墟。霍克團長堅毅的面容、勞倫斯副團長最後的咆哮,在腦海中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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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不該是熔爐…」他喉嚨裡擠出沙啞的、不成調的低語。隨即,一股近乎蠻橫的力量從他龐大的身軀裡爆發出來。他用膝蓋和還能勉強活動的右肩,艱難地頂起身體,搖晃著走向一名被落石壓住半邊身子的綠茵守護者獵人。沒有言語,只有行動。他用身體抵住岩石,用那雙斷臂無法使用的肩膀,硬生生將沉重的石塊頂開一條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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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動間,他染血的戰術腰帶上,那枚臨時別上的、帶有砂蠍之顎蠍尾標記的破損護甲片,在塵埃中閃過一絲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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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低頭,迅速檢查斯卡蕾特的傷勢。肋骨可能斷裂,內臟受創,但生命體徵尚穩。他小心地將一支稀釋過的【秘藥·龍魂精粹】注入她的靜脈,吊住那微弱的生機。接著,他啟動了書士隊分析儀——這台佈滿刮痕、螢幕一角碎裂的儀器頑強地亮起幽藍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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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針插入地面,開始掃描環境輻射殘留、空氣毒性指數以及…那座結晶巨碑的能量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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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據流在破損的螢幕上艱難刷新。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LfpavHKu1
「環境溫度:攝氏五十二度…穩定下降中…」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nAunlS4LC
「炎毒塵埃濃度:銳減至安全閾值以下…」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OQs2ru8dL
「地殼震動:歸零…火山腔體能量反應:趨於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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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的目光死死鎖定在代表結晶巨碑的能量讀數上。那枚鑲嵌在碑頂、半人高的奇異晶核——炎龍的寶玉——散發著微弱卻穩定的雙色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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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焰金紋與冰藍雪花狀脈絡在其中永恆交織、流轉,形成一種詭異的平衡。寶玉周圍,龐大的結晶碑體本身,正如同一個巨大的能量中和器與封印,將古龍殘餘的毀滅性能量與深寒冰核的極凍之力牢牢鎖住,並持續轉化、釋放出一種溫和的、滋養大地的能量脈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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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據顯示,這種脈衝正在快速淨化空氣中的殘留毒素,並以一種緩慢但堅定的速度,修復著被炎毒和岩漿蹂躪的大地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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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量中和…持續進行…」洛低聲自語,冰冷的聲音裡第一次透出一絲難以置信的震撼。「坍縮…形成了穩定的生態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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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他腰間的公會加密通訊器發出了微弱但持續的震動。並非緊急指令,而是來自公會最高研究所的加密頻道請求。洛迅速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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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研究員!這裡是研究所首席埃爾文!你們那邊情況如何?衛星監測顯示煉獄之喉能量風暴平息!火山活動停止!【那個】…是否…?」通訊器裡傳來一個蒼老卻急切無比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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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標【提歐·提斯卡托爾】已確認消滅。」洛的聲音毫無波瀾,彷彿在陳述一個實驗結果。「能量坍縮形成結晶巨碑,頂端出現穩定雙屬性古龍寶玉。初步分析,該結構具有強大的環境修復與中和能力。火山威脅解除,炎毒污染源頭被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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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訊器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死寂,隨即爆發出壓抑的驚呼與難以置信的抽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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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玉?!穩定的雙屬性?!還有環境修復?!天吶…這…這顛覆了所有古龍能量逸散的理論模型!」埃爾文的聲音激動得發顫。「洛!不惜一切代價保護現場!尤其是那顆寶玉!公會救援飛艇已突破外圍干擾區,最快一小時後抵達!重複,保護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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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洛簡短回應切斷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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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護現場?他環顧四周的慘狀與倖存者。現在的首要任務,是讓這些從地獄爬出來的人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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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身形因胸腹劇痛而微微晃動,但背脊挺得筆直。他看向正在搬運傷員的奧利弗,看向為安迪包紮的巴里,最後目光落在昏迷的斯卡蕾特和馬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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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里,奧利弗。」洛的聲音再次響起,冰冷依舊,卻成了這片廢墟上唯一的、穩固的錨點。「救援將在一小時後抵達。現在我們要建立臨時庇護點,集中傷員。收集所有可用的飲水,分發冷飲原液。安迪,監視結晶碑能量讀數,有異動立刻報告。」他將自己的分析儀螢幕轉向安迪,上面顯示著寶玉穩定的雙色能量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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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看著螢幕上那代表毀滅與新生的雙色光暈,又看了看自己焦黑潰爛的手,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嘶啞道:「…媽的…知道了。」他掙扎著挪動身體,用還能動的右臂,將那台破損的分析儀小心地抱在懷裡,獨眼死死盯著螢幕,彷彿在守護最後的戰利品,又像是在監視一頭沉睡的巨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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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走到馬克身邊,蹲下身。他看著摯友緊握雷利斷刃的手,看著那面破碎的盾牌。他伸出手,沒有試圖掰開馬克的手,而是小心地檢查了他的骨折情況,進行了簡單的固定和止痛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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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觸碰到那柄斷裂的【夜天連刃】時,刀柄上殘留的、屬於雷利的微溫和狂暴的龍屬性能量殘渣,讓洛的手指微微一頓。他沉默地將一支強效鎮痛劑注入馬克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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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捲過廢墟,揚起冰冷的灰燼。黎明的微光艱難地刺破天際翻滾的殘餘毒瘴,吝嗇地灑在倖存者血污塵埃、傷痕累累的身軀上,也映照著那座沉默矗立的結晶巨碑。碑頂的雙色寶玉,在熹微的晨光中,流轉著赤金與冰藍交織的、微弱卻頑強的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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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瀰漫著硫磺、血腥、焦糊、冰冷的塵埃,以及一絲…從那寶玉中逸散出的、帶著新生氣息的、難以言喻的淨化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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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燼冰冷,黎明已至,活著的人,背負著逝者的重量與未解的謎團,在廢墟上等待著歸途,也等待著一個被徹底重塑的世界所帶來的、未知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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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蠍之顎的旗幟雖殘,其魂已鑄入沙漠;雷利的鋒芒雖折,其志已交於摯友;斯卡蕾特的翠綠雖黯,其根仍深植大地。而洛的冰冷指揮,則是這片死寂廢墟上,維繫最後生機的、無聲的輓歌與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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