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半年來,男軍城內的晨曦仍舊如常,號角響起,士兵們整齊列隊,在廣場上操練。
江俊毅披著赤紅色披風,站在高台之上,目光沉穩地掃過每一排訓練中的士兵。他的火焰之力更加內斂,早已不再如從前般張揚,卻更顯深沉與壓迫。
陳韋勳則帶領著閃電部隊,他的黃色與淺藍鎧甲在陽光下閃爍,雷光時隱時現。他的訓練方式嚴格且迅猛,數名年輕新兵苦苦掙扎,但他毫不留情地一一糾正。
然而,在這外表嚴密的軍紀之下,內部卻暗潮洶湧。
夜深,陳茂雄靜悄悄走進了曾秉豐的居所。兩人坐於燈火微明的廳中,彼此對望許久。
「你看到了吧。」陳茂雄低聲說道,將一封密信放到桌上。
曾秉豐沒回話,只是點了點頭。
那封密信記錄的是一些男軍士兵間的私下抱怨:有關糧餉分配不均、有關江俊毅過於專斷、有關部分將領與平民的利益糾紛。這些看似瑣碎的碎言碎語,卻像火種,隨時可能引發叛亂。
「現在的男軍,不像一年前那樣團結了。」曾秉豐輕聲說道。
陳茂雄眼神凝重:「而且,不只是男軍。你也知道,女軍那邊的影炎衛……」
在女軍的頂點城內,影炎衛正進行夜間訓練。她們身著深紫戰衣,身法如鬼魅,來去無聲。廖子菱站在高牆之上冷眼觀察,臉上毫無表情。
這一年中,影炎衛經歷了極為嚴格的身體與心理訓練:潛入敵陣、接受孤獨禁閉、持續幾日不眠的作戰模擬。她們被迫斷絕與家人的聯繫,被要求壓抑個人情緒與羞恥,成為能毫無懼意殺人的機器。
然而,也正是這種「無情」的訓練,使部分人開始質疑自己效忠的軍隊。
在一處訓練場邊,數名影炎衛隊員在低聲交談,其中有人悄聲說道:「我們為什麼還要聽命於董晏鈞?她已經不把我們當人了。」
而就在這樣的氛圍之下,曾秉豐與陳茂雄密切來往日增,他們常以討論戰術之名聚首,實則暗中分析軍中哪些人可能在戰爭再起時倒戈。
男軍之中,那些早年曾因犯錯、不得志而被貶的士兵,對於現在的高層充滿不滿。而在女軍那邊,影炎衛之中一些心理逐漸崩潰的成員,也悄悄在找尋出路。
但表面上,一切依舊正常。
江俊毅仍每日巡城,向百姓安撫和平的假象;董晏鈞依然冷峻指揮、訓練不斷。而在這和平的掩蓋下,一場更龐大的陰謀正在醞釀——影炎衛中的某些人,已經和城外神秘的中介接上了線;男軍中的某些將士,也悄悄為可能的「選邊站」做準備。
劉永浤站在城牆之上,目光冷靜,卻不安地來回掃視著下方的兵營。他的身上仍穿著那件天藍色的鎧甲,身形如一道堅實的壁壘,宛如他堅定不移的信念。
過去幾日,他巡查營地時,敏銳地察覺到了幾個不對勁的訊號——有幾名士兵私下聚在偏僻角落,見到他便立刻散開;軍械庫帳冊上,某些武器調動並未依照正規流程紀錄;更令他不安的,是曾秉豐與陳茂雄近來來往過密,言談間總有些欲蓋彌彰的氣息。
這些蛛絲馬跡,在他心中拼湊出一幅模糊卻可怖的畫面。
他不敢遲疑。
當夜,他立即前往主將大營,請見江俊毅。
江俊毅剛從訓練場歸來,披著紅色披風,正坐在書桌前查看軍報。見到劉永浤神色凝重,立即放下手中文書:「發生什麼事?」
劉永浤毫不猶豫地回道:
「主帥,我懷疑……軍中正有人密謀叛變。」
江俊毅眼神驟然銳利:「你有證據?」
劉永浤點頭:「雖然未掌握明確的證物,但我觀察到幾個異常——曾秉豐、陳茂雄行跡詭異,有士兵與他們私下接觸,且軍械庫出現異動。這些人表面仍盡忠職守,但我認為,他們可能已經在籌劃不軌。」
江俊毅沉默片刻,然後緩緩站起。
「做得好,劉永浤。你的直覺一向準確。」
他轉身望向營帳之外那一片燈火:「如果真有人想動搖我們的根本,那我們得在他們行動之前,先把根拔除。」
江俊毅立即召集心腹,包括何勝勳、陳韋勳,秘密成立一支監察小組,由劉永浤統領,暗中調查所有可疑人士。
「別聲張,」他低聲交代,「我們要讓他們以為自己還在暗處。」
從這一刻起,男軍內部的「無聲戰爭」已經悄悄展開。
翌日清晨,天光微現,男軍主帳之中,劉永浤已經準備好他的調查報告。桌面上是一張張密密麻麻的筆記與行蹤紀錄,簡潔卻精準。他站得筆直,眼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堅定。
江俊毅坐在主位,眉頭緊鎖,一言不發地翻閱著報告。當讀到軍械調動異常與幾名士兵深夜聚集的紀錄時,他神色微變。
「很好,永浤,這些你親自查的?」
「是,昨晚又查了一輪,我發現那幾個人在晚上交談的話題,提到了『轉變』『另尋出路』這類模糊但危險的字眼。」
這時,陳韋勳進入帳中。他的披風斜披在肩,黃與淺藍色的電光閃動如同他心中難掩的衝動。他一聽完劉永浤的報告,卻皺起了眉頭,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
「永浤,你是不是太多心了?」
劉永浤微微一愣:「你不相信他們有異心?」
陳韋勳搖頭:「這些兄弟是跟我們一起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你現在跟我說他們會背叛?我不信。」
「不是每個人都會永遠忠誠,」劉永浤沉聲說,「尤其是在這場長戰之後,誰心中沒有疲憊?而疲憊是叛變的溫床。」
「疲憊可以理解,」陳韋勳語氣堅硬,「但你要說他們會背棄我們,我不接受。陳茂雄是我共死過的兄弟。」
「那也是過去了。」劉永浤平靜地說,「過去的忠誠不能證明未來的行動。」
江俊毅看了他們兩人一眼,緩緩起身,像是要平息這場暗流湧動的對話。
「好了,韋勳,永浤只是盡責。他不是定罪,而是預防。我們不能賭這個。」
陳韋勳咬了咬牙,沒再說話,只是站到一旁,神色依舊頑固。
劉永浤選了幾名他最信得過的下屬,悄悄展開調查。他們化整為零,藏身在各個兵營與補給站,記錄可疑的來往與談話。
他們不逮人、不審問,只收集情報。他要做的,是在叛徒現身之前,就把他們全都畫進一張無聲的網中。
但他心中也明白,要讓江俊毅真正相信,可能不止需要證據,還需要……一次失控的事件。
數日過去,夜色漸長,劉永浤依舊徘徊於帳篷之間。他的鋼鐵鎧甲反射著營火的光芒,讓那些在黑暗中談話的士兵倏然噤聲。他的眼睛如同雕刻的寒冰,掃過每一個可疑的面孔。
但,沒有證據。
他已經檢查過物資庫的出入紀錄,沒有異常;監視了曾秉豐與陳茂雄的行動,他們舉止得體、笑容得當,甚至還照常參加早晨操練;就連那些他懷疑的士兵,也只是偶爾聚會飲酒,說的都是些模糊無害的話語。
他翻查了近一個月的書信來往,沒有密令、沒有暗語。他甚至暗中拷問過一名低階士兵,只問了一句:「你對將軍忠誠嗎?」對方的回答誠懇無比,眼神裡沒有一絲異心。
這讓他開始懷疑:是否一切只是他的臆測?還是……這場叛變的計畫已經精密到能躲過他的所有眼睛?
深夜,劉永浤一人坐在鋼甲房內,指間的茶水早已冷卻,他卻毫無察覺。他望著桌上滿布的筆記、草圖與監視紀錄,卻再也無法從中發掘出任何蛛絲馬跡。
他低聲喃喃:「難道……我真的錯了?」
這時,帳外傳來腳步聲,是江俊毅的侍從來報:「江將軍說,不必再查了。現在更重要的是注意女軍動向。」
劉永浤閉上眼,長嘆一聲,點頭回應:「……我明白。」
但在他心底,某個聲音卻沒有停止——那一絲詭異的氣息還在,他嗅得見,卻抓不住。彷彿一場風暴正藏於雲後,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靜靜等待……直到雷霆萬鈞的一刻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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