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槌錄 - 第六百八十八章　鏟了五天的雪

第六百八十八章　鏟了五天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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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哈⋯⋯呼，可惡——！那個可惡的，沒血沒淚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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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等一望無盡，何等冷冽寂寥，四季輪轉也不曾迎來變化的茫茫白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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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是多到足以吞沒猶如巨大殿宇般建築物的銀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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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即出，夜不能歸，鏟了一日⋯⋯不，是好幾天的積雪，始終頑強，未見頹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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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咳咳⋯⋯呼！可——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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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瑤宮專門請工匠打造的雪鏟，「碰」的一聲刺入地面，鏟頭連同半個剷柄幾乎沒入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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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頂著沉雪壓在鏟子的重量，手臂肌肉儘管在哀嚎，還是聽從命令，奮力把雪鏟往上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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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塊大塊的雪團被迫離開地面，硬生生騰飛了數個人身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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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陽、白雲與監視者的注目下，騰起的雪塊被勁風撕成碎屑，落到不遠處的地面，揚起陣陣白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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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還要！呼、呼⋯⋯鏟多少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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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直至深夜的成果，幾乎就快見底的走道積雪，隔日再看時，又被下了一晚的大雪抹去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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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日復一日，算起來已經是第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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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種意義上，這比嚴刑拷打到死還要讓人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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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對某些總是坐不住的不安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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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用的汗水揮灑銀雪大地，時不時徐過的寒風，無法冷卻某人發燙的身體，倒是把某人的抱怨聲傳得極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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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宮人人都聽到了那抱怨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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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聲辨人——其實根本用不著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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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畫宮，只有一個人有這天大膽兒，像這般三不五時大吼大叫，擾人心煩意亂，宣洩世間對自己的種種不公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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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著他不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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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是來自畫宮的領導者，靈瑤畫瓊親口下達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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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畫宮所有弟子與長老均選擇性無視那個聲音，以及那個人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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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姐姐這招真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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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宮正殿與畫院的連接走道，來往的畫宮女弟子不多，但每個人都不把那喊罵聲當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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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袁師弟，你們三人未通報就擅自溜下山去，又企圖強搶絕千閣商隊、打傷人家弟子⋯⋯幹了這麼多壞事，結果只是罰你們鏟鏟雪，你就少抱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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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視者坐在走廊的石階前，笑盈盈看著雪霧中若即若離的人影，有感而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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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的鏟雪者數量有三，然而邊痛罵邊動手的人，僅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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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一把摔了手裡雪鏟，他並沒有動用絲毫勁力，但少沖境的基礎力量，以他自身為中心，直接激起頗為猛烈的雪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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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監視者為了方便就近監督，離得袁昊不遠，就聽她「呀」的叫了一聲，連忙往走廊閃躲，沒好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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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袁師弟，你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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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死了！妳們這些⋯⋯龜爺爺的，什麼狗屁玩意兒！讓人鏟了雪又不許清掉，這樣隔了一夜，那清好的雪被夜風吹垮，又回到原樣，不就⋯⋯不就白幹了一天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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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監視者一臉幸災樂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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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說這懲罰很輕啦，你也別抱怨，繼續，繼續！不許偷懶休息，小心我跟姐姐告狀哦？妳們說是不是，二位竹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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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監督者稱為「二位竹師妹」的姐妹，不是別人，便是那對判官一族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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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她們藏身在走廊圓柱後，至始至終不發一語，不安地探出二顆腦袋，觀察鏟雪鏟得滿身汗的袁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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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女臉貼著臉，低聲不知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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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老早就察覺二人氣息，只是嫌麻煩，不想多嘴多管，奈何不安好心的監視者刻意提及二人，他也不好繼續裝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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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嘆出一口濁氣，讓同樣滿身大汗的雪無過、蘇護放下雪鏟歇息，瞪眼過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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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們找本⋯⋯找我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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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柱後傳來抑止不住的細微抽氣聲，不久，二女面有難安地走了出來，向監視者、袁昊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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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畫菊師姐，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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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擺擺手，道：「說正事。咱們三人一連挖了五天白工，妳們二個也一連看了五天，還以為妳們會自己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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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嗚，嗚嗚！請息怒，還請饒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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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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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是那一位的意思，我⋯⋯我姐妹二人實在不敢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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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一族姐妹露出又慌張又害怕的神色，眼神不停亂飄，不敢直視袁昊的正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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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聽出二女意思，見左右正好沒有畫宮女弟子經過，低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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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們為什麼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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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菊道：「袁師弟，你這人真過分，幹什麼非要趕走她們？啊，莫非她們曾經得罪過你？心胸真狹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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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菊師姐，當初趕她們離開的可不是我，是那個沒血沒淚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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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師弟，姐姐託付我監視你們，你要是繼續說姐姐壞話，當心我真的會去告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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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非常不屑地哼了一聲，轉過半身，默默拿起了地上的雪鏟，鏟頭朝下，用力刺入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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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惠道：「關於這點還請放心。是那位說『既然等不到人也罷』，讓我姐妹二人回來靈瑤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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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不解道：「等不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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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畫宮縱火一事後，竹令謙偷偷讓二女下山一事，袁昊是當事者，自然知曉此事，但卻不知她為何要把二人藏匿於那個小鎮，更不曾起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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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一族姐妹沒有接著說話，而是凝目盯著袁昊右腰和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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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恍悟過來，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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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在看著⋯⋯判官槌？判官槌和那鎮子有什麼⋯⋯不，不對，莫非是判官一族？啊！無過好像說過，要想進入靈瑤境內，那個鎮子是所有商隊旅人的必經之路。令謙姑娘這是打算利用二人，來個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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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袁昊盤算把判官一族姐妹送回兩大家族充當內應，但送走二女的當日傍晚，她們突然回到畫宮，說自己已與兩大家族斷絕往來，讓他又錯愕又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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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恐怕是因為判官一族遲遲沒有派人探查二人行蹤，令謙姑娘才同意讓二人回到靈瑤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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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點，被她逼得一連鏟了五天雪的不滿情緒，頓時平復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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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不禁再次佩服起竹令謙的智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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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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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知道你在笑什麼，不過你們三個也休息夠了吧？繼續、繼續！你們還在受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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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撇撇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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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過，蘇護！幹活了，趁她去主峰還沒回來，趕緊把雪通通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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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菊笑罵道：「姐姐說不許清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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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說我不小心忘了有這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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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挨罵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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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鏟了一把雪，看向主峰位在的北面，眼裡閃著執念的寒芒，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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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第五天⋯⋯本判官可不會再等下去。這次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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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為絕千閣李柜主與下任柜主祝賀一事，就交由妳們二個，棋兒、畫兒。本座以宮主之名，准許妳們帶宮中弟子下山歷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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