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sing】Nightingale - 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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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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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得令人腦袋發脹的氣味盈滿鼻腔，覆蓋於視網膜前的濃霧逐漸散去，胸腔裡的呼吸逐漸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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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似乎傳來夜鶯的鳴叫，又如孩童們在低聲吟唱，當「她」身體的感官緩緩回歸後，視線率先被距離最近的物體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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豎起的瞳孔映照出地獄的景色，森然寒意隨之攀上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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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森林寂靜無聲，大小不一的殘肢碎塊散落在腳邊，自斷肢流淌而出的汩汩鮮血匯聚成一汪汪水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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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溫熱的腥紅包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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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跡濺灑於樹幹與巨石上、被折斷的銀斧插在某人胸腹中、尖銳的叉耙貫穿男人眼窩、沉重的鐵鍊緊緊扼住屍身脖頸、刺目的火焰焚燒扭曲面孔、張開的唇瓣停留在痛苦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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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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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髮女子纖弱的身子緩慢地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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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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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沾滿了濕黏液體的雙手抱住頭部，她緊縮的雙肩止不住地輕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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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首的瞬間，落入眼簾的是自己被血水染紅的衣裙，以及布滿泥土的、血跡斑斑的裸足。身體各處發出陣陣撕扯神經的刺痛，深沉的呼吸聲隨著身軀搖晃動作越發劇烈，與腦內的轟鳴交纏、推擠，彷彿下一刻將要衝破頭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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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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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冷冽的寒風拍打在肌膚上，冰涼的感覺透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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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殺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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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不知男女、難分遠近卻震耳欲聾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她抱住自己顫抖不止的身體，瀏海下的眸子裡滿是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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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這個名副其實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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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下頭來怒吼道：『是他們先追殺我、獵捕我的！我不是傳聞裡的怪物，不是我做的！我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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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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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閃過零星的片段，她不由得一愣，『……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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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何不回頭看看那些被妳殺害的人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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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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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下他們四肢的是妳！挖開他們胸膛的是妳！撕爛他們身體的是妳！掏出他們眼珠的是妳！把他們的腦袋砸得稀巴爛的是妳！大口喝下他們鮮血的是妳！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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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緊頭顱的同時縮小身子，激動地叫喊，『不要說了！拜託快停下來！』殷紅自白皙頰側緩緩流下，滴落在看不見原色的衣物布料上，一滴接著一滴暈染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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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走他們的生命、吸取他們的靈魂，將恐懼深深根植於心，妳是他們口中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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桎梏的崩解源於意志的薄弱，她沒能站穩那墜入懸崖的前一步。手中的罪業不會消失，被剝奪了辯解的資格，無法憎恨、哀嘆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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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命的線性時間上，刻出一道疤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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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的流淚，都是來自靈魂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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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懇求過，嘶喊過，然而沒有人到來。

因此一邊啃噬自己，一邊繼續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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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棄曾經祈求的信仰與神靈，以非人之姿毅然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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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雲團發出陣陣沉悶雷響，慑人白光不時掠過雲層，伴隨著颼颼聲響的冷風強勢地掃過平原、竄進柵欄並撞上農舍，遠處的森林隱隱傳來騷動，鳥兒撕扯著嗓子拍打翅膀爭相離去，渲染開了風雨欲來的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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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降臨前，緊鄰穀倉的農舍門外傳來一道清晰的叩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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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人先是嚇了一跳，與妻子對望一眼後畏畏縮縮地前去應門，拉開一條門縫透過狹小的縫隙盯著來者，只見那人的身軀包裹在寬大的斗篷裡，頭上兜著連帽，從身型看來或許是個女人？不、也可能是位纖細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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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空靈清澈的嗓音自帽緣下傳出，男主人以此判斷出對方的性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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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起附近這陣子傳出的謠言，一個猜想冒出腦海，他怯懦地問道：『請問姑娘需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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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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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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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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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莉維亞在游移於眼尾的如羽觸感中睜開紅眸，當模糊的重影逐漸清晰，映上瞳底的是阿爾卡特剛毅頷線，以及幾縷垂落半空的髮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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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惡夢嗎？」替譚莉維亞抹去血色淚珠的阿爾卡特問道，他的嗓音低沉醇厚，猶似塵封多年的酒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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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爾辛大宅的地下室屬於兩名吸血鬼，其中一處有著挑高天花板的偌大隔間為阿爾卡特專屬，房間配有一對灰磚搭紅硬木桌椅，阿爾卡特最常做的事情便是坐在那張高挑的長椅上酌飲紅酒打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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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椅背後的房間深處有一個暗門，裡頭擺放著「伯爵」的最後一方領土──棺木。當阿爾卡特與譚莉維亞轉為伴侶關係後，棺木的數量變成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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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卡特半跪於敞開的棺材旁，高貴奢華的暗色天鵝絨鋪滿每一面木板，女子黑髮輕輕壓在鮮紅禮裙上，勾勒出幾道慵懶的優美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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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莉維亞維持側睡的姿勢回答：「是很久以前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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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卡特沉默半响，「關於那座城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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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比那還要久遠的事情。」譚莉維亞緩緩勾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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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之王沒有回話，而是彎腰探入紅棺內，於譚莉維亞眼睫落下輕柔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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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閉上那隻被親吻的眼追問：「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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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阿爾卡特強行擠進那口小了不只一號的棺木，用鋼鐵似的壯實雙臂環住譚莉維亞腰肢，朝女子線條秀美的鎖骨間埋首，「那種問題怎樣都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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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頰側髮梢掠過譚莉維亞的白皙肌膚，激起搔撓般的微癢，她不禁洩出一聲銀鈴似的輕笑，抬手回摟上伴侶後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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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會是安穩的美夢嗎？」

「會的。所以、睡吧，莉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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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爾卡特的低聲安撫中，譚莉維亞再度闔上那對恍若紅寶石淬成的艷麗紅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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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長的呼吸將意識沉入熟悉的黑暗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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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遙遠的夢境邊界，獨自旅行的鮮紅人兒走遍各樣城鎮，見識或璀璨或蕭條的風景，穿過時間的漫漫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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駐足於一座矗立峭壁上的古堡前，沉重的門扉自內側緩慢開啟，看不清面容的高挑身影居高臨下地注視藏在斗篷裡的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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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我是行經此處卻迷失了方向的旅人。請問能否讓我入內借宿呢，親切慈愛的貴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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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那道凜冬夜下玫瑰般空靈的悅耳嗓音響起，從斗篷內伸出的瑩白柔荑拉下兜帽，女子姣好面龐映上同色卻如深潭般淒清的眸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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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勾動深藏腦海深處記憶的「伯爵」歛下長睫，將存在即奇蹟的珍貴人兒迎入見證了某個國度的戰爭及衰敗，除冷寂外別無它物的古老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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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似初見，而絢爛色彩依舊躍然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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