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取名叫布萊恩原體，是有原因的吧？」莉恩勾起無奈笑意的嘴角看向已經恢復完全人形的班叔：「畢竟你可是我的忠實讀者，也是唯一除了作者本身能看到小本本的人了。」
「你不覺得很像嗎？」酒杯中的酒早已空了，班德拉斯又起身去拿酒瓶倒了一點，走回來前經過那他暫時做出來的人形圖騰柱嗤鼻一笑：「我覺得你當時確實記錄下一個很有趣的問題，只是連我也沒想過這個問題的答案……會是以這種不樂觀的局勢而出現。」
莉恩也沒想過多年前在課堂上的靈機一動，會是在這個時候得到答案。
「既然有不少人類覺得捷諾安提夫語言模型就是類似人類的存在，那我就也來創造個東西，讓它來體驗當人類會是什麼感覺？」班叔勾起壞笑，莉恩知道那是他像個小孩子準備惡作劇時會有的笑容，就像今晚她在擂台旁看到他臉上正掛著的表情是一樣的。
「這模型還不像是人類吧？我覺得……。」莉恩把還剩一半的酒杯放在一旁，一手撐著下巴說出自己的看法：「目前感覺就只是個能在短時間內拼湊各種可能性的計算機，然後選出機率最高的那個當作回答的工具而已。就像當初人類基因體計畫一樣，當初需要全世界眾多科學家合作，當時的數位科技進步連帶加快定序工作，不過現在定序工作變得更快、更容易且價格也下降很多。」
「這麼說來，當時在做的東西比較像是……解碼？」
班叔很好奇莉恩的看法，以前莉恩念大學期間有放假回來的話，班叔都很樂意聽她分享又學到些什麼。畢竟作為人類創作品之一，班德拉斯很好奇自己是如何被創造出來的，在未知中人類會如何尋找答案，以及人類會對自身做什麼探索，畢竟人體內部也是一種未知的世界。
「就像是大家在解一個超大型拼圖，而且還是個不知道會是長什麼樣圖案的拼圖。」莉恩又開始手癢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再看向班叔，後者一開始愣了一下但立刻心領神會，從衣領內伸出一根觸手主動鑽入她的手中任由擺布，「但這就是個已存在的東西，只是人類發展便捷的工具，讓計算更加方便且能快速計算還有大量記憶優點，讓很難的、很花時間的東西被逐一解開。」
「就像現在大家都在用的計算機，對吧？經過一系列的發展，從各種齒輪組合、咖咖咖的算盤、織布機結合打孔片等等。」觸手在空中揮舞，一下模擬多個圓盤狀物轉動，一下又變化成一條條帶著圓珠狀的外觀，一下又變薄且裂開許多小孔。
「所以這跟創作很不一樣啊……一個是解開已知，一個是創造未知。」焦躁地不自覺大力揉捏，莉恩突然意識到會不會弄痛班叔時而趕緊鬆手，但班叔只是微笑搖搖頭示意她請隨意，因為他早透過莉恩身上散發的黑胡椒混合煙硝味，先讓那根觸手上的感覺受器移動到莉恩不會捏到的位置，「創作又不是在跟你玩排列組合，當成數學噢……。」
那味道越來越強烈，讓班德拉斯都忍不住人手在擬態的人臉前揮了揮和乾咳幾聲。這下換成莉恩困惑他的行為，畢竟她還不知道他之前說的不是一種譬喻，對他而言人類的情緒就是『味道』。
「嗚呼！小烏鴉你現在好像剛從戰場上飛了一圈回來，都是煙硝味……。」班德拉斯繼續揮舞人手，然後觸手伸向莉恩臥房內捲來外星人娃娃並塞進她懷裡。班德拉斯以為這多少能達到安撫作用，沒想到莉恩抓著娃娃開始反覆砸著一旁的沙發抱枕來洩恨，「呃……好吧，如果這樣做能讓你感覺好點的話，氣噗噗的小烏鴉。」
砸了幾下後的莉恩終於手下留情，把娃娃重新抱回懷裡後繼續嘟噥她的疑問，畢竟這是當初她會猶豫的原因：「所以……你創造的布萊恩原體到底是什麼東西？那會感染人類嗎？」
「以人類能理解的概念來說……算是特殊的能量吧？主要是讓電腦因無法理解和運算而附載越來越高，然後溫度升高時就故意再往上提高，最終讓機體也開始熔化。」
班德拉斯老實告訴莉恩那是什麼東西，雖然當初他演戲時很努力不要笑場。一邊控制著分裂出去的哈思塔外貌幻象，一邊繼續維持人類擬態雕著冰球、假裝像個什麼也都不知道的觀眾。看到小烏鴉那時敬佩的眼神和對自己的讚嘆，在滿滿觸手堆下居然生出了成就感和得意。
「聽起來已經很厲害了啊，不過為什麼你會有這個靈感啊？」
就算布萊恩原體的名字是從自己的小本本記錄中而來，但實際運作的方式，當初莉恩可是一點頭緒都沒有，畢竟在那個時候並未出現像捷諾安提夫語言模型這樣的科技。非有機物的定義很廣，莉恩自然也不會想到那塊去，就算很多科幻電影出現過類似的概念，但都更傾向是描述成一種電腦病毒。
「有一年連假吧？你回來了還在趕報告，打著、打著就突然哀嚎還扯著頭髮喊說什麼……『不懂啦！大腦過熱要當機了！』，還有……『啊啊啊！腦子要燒起來了！』之類的話。想叫你先來吃飯休息，我就看到你已經大字形癱在床上，說你的大腦已經死機、動不了。」班德拉斯回想到一半還笑出聲，當時小烏鴉的情緒確實很特別，連他都愣在原地好久、想要釐清那十分複雜的味道：「哈哈！你當時的表情好像那個什麼……眼神死的藏狐？」
「那應該不是只有一次了……。」莉恩乾笑並雙手揉著太陽穴，被班叔這樣一提醒，當初那些被催促要改專案計畫書的可怕回憶瞬間湧上心頭：「原來我變成你的靈感取材處了……不過，為什麼你不乾脆直接參考其他病毒？像是噬菌體？抓住一個細菌，注入自己的遺傳物質，然後把細菌溶解掉跑出更多的噬菌體！怎麼樣？這聽起來超可怕又更有威攝力。」
「喂喂喂！我是想要提醒人類，而不是真的要搞什麼恐怖行動。」班德拉斯發自內心的無奈苦笑，雖然他的心臟也是由觸手擬態出來的：「這樣子感覺我就真的好像什麼可怕的古神，然後搞特殊的寄生行為來同化、變成自己的眷族一樣！你比我還可怕啊！小烏鴉，不愧是人類，嘖嘖。」
「哈哈哈！如果還在那個領域的話，我要努力變成第二個威……嗚嗯嗯？」有些喝茫的莉恩話還沒說完就被觸手直接塞了兩片橘子進嘴裡，酸甜的刺激與柑橘科的香氣讓她稍微冷靜下來，這時她才注意到班叔的觸手還挺忙的。幾根伸到廚房似乎在打掃，幾根正在客廳撥橘子，幾根捲來酒精補充罐把撥下的橘子皮一片片塞進去和捲著木筷攪拌，而酒杯早就被捲走並換成一杯溫開水。
「……有沒有蘋果？我想要小兔子。」
「今天剛好沒蘋果，明天再去買……但答應叔叔，別像個大反派一樣亂叫。」輕輕拍拍莉恩的頭頂，班德拉斯開玩笑道和阻止她越來越失控且複雜的情緒味道：「而且為什麼會用普利昂蛋白的概念，就是因為不想讓自己像是個反派。」
莉恩眨眨眼，只是繼續抱著外星人娃娃，難得耍賴變回小孩子那樣讓班叔餵自己吃水果。
「你的小本本上寫到……普利昂蛋白是一種蛋白質，也是很多生物都會有的，只是被認為是摺疊錯誤的蛋白質。」班德拉斯放下酒杯，開始吃著已經剝好皮的橘瓣：「如果……不是摺疊錯誤，而只是無法識別呢？簡單的一級結構看起來一樣，越複雜的立體結構就會無法辨識……但，如果是只有人類才能辨識的靈語呢？」
「淋雨？囹圄？牢籠？」
歪著頭表示自己沒聽懂，又咬下一片觸手捲起的橘子。
「靈語，是你們人類在進行創作時會殘留在上頭的一種能量，你可以理解是靈魂在說話、表達自己的聲音。」班德拉斯又揉揉已經冷靜下來的女人頭頂，不管幾歲了，小烏鴉在他面前永遠都是小孩：「也就是我希望能喚醒其他奎艾特、其他人類，他們意識中的銀輝……像月光一樣朦朧、若隱若現又始終存在。」
「所以……布萊恩原體是銀輝的一種？」莉恩試圖用已經累了一晚又經酒精洗滌過的腦子去理解。
「不……布萊恩原體跟靈語都是一種能量，布萊恩原體可以獨立運作，能喚醒殘留在創作品上的靈語。而小烏鴉你的靈語十分地強烈，能加強布萊恩原體的能量頻率，進而喚醒其他奎艾特們所殘留下來的靈語。」班德拉斯知道莉恩有些醉了，盡可能把作用機制簡化成人類能聽得懂的方式。
「哦哦哦～也就是同頻共振嘛！」莉恩哦了好幾秒後才反應過來，不過她的回答讓班叔知道她是真的有理解：「共振、共鳴，讓能量傳遞出去！越傳越遠，越傳越廣！那這樣的話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班德拉斯露出欣慰的微笑，他沒想到莉恩在這種很醉的狀態下腦袋依然轉得很快，又或是說她的腦袋時常高速運轉著，只是有時候還是會卡一下，「那、那，你上次說的第十三件聖物又是什麼？我要創作十三個創作品？還是做完十二個後，第十三個才有效？」
「那個啊……其實我是想利用媒體傳遞的力量，故意說我已經釋出十二個聖物來傳播布萊恩原體，那這樣的話，很多人就會開始猜想會不會有第十三個，尤其十三這個數字在西方世界就像個禁忌。」班叔大笑出聲，那是他正在準備的第二個警告沒錯，不過自己的養女也被他糊弄到以為真的有所謂的聖物：「唉呀！小烏鴉，你居然也被我騙到了。」
「唉～居然！」這時莉恩清醒許多，她還以為自己當時答應的話，未來會變成協助黃帽人做出什麼滅世之作：「班叔你很壞耶！當初你那樣說真的把我給唬到了，害我以為會做出什麼可怕的東西，讓我都不敢答應呢！」
這讓班德拉斯又大笑起來，還好早些時設立的隔音處理還在，不然他們早就要被鄰居投訴太吵了，現在可是半夜啊。
「不過……東方世界對十三這個數字沒什麼特別的感覺……我們要不要再準備一些備用方案？像是四號病毒？七位素？不對，七又變成是幸運數字了，要那種會引人猜想的……。」已經酒醒的莉恩反而更加亢奮，班叔苦笑調侃再這樣下去今晚他們兩個真的都不用睡了。
「你先去拿小本本記下來吧！雖然我是希望未來不需要到使用備用方案的情況。」觸手拍拍莉恩的後腦杓並幫她取下已經搖搖欲墜的髮飾，看著她居然還有精神和體力用跑的方式衝回臥房。
經過那還在昏迷中的人形圖騰柱，莉恩想到些什麼，從臥房再出來時她不只拿著小本本和筆，還拿了幾張畫冊紙。班叔看著她把剛才的想法寫在小本本上後，筆尖又移動到畫紙上。很快地六張插圖就出現了，但這些插圖跟她以往的創作品比較起來，似乎隱隱約約又多了什麼東西存在。
「班叔，接下來要請你幫忙了。」莉恩帶著那些新畫好的插圖來到還在半夢半醒的羅人面前，班叔也好奇地跟在後頭看她接下來想怎麼做，「我已經準備好『追蹤彈』兼『傳染源』，接下來就要靠這隻蟑螂把蟑螂藥帶回巢穴了。」
披肩的長髮與閃著銀輝的項鍊，那上揚的嘴角與小莉恩的身影重疊。但班德拉斯知道，嗷嗷待哺的小烏鴉已經準備好她的尖喙與利爪。
ns216.73.216.197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