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結界最深處,濃稠的霧氣如同無數細小的幽靈般,依舊緩慢而執著地縈繞不去,將靈泉周遭的一切都籠罩在一層朦朧而靜謐的面紗之下。靈泉水滴落的聲音極其細微,在這近乎凝固的寂靜中,反而顯得格外清晰,如同時間滴答的輕響,與偶爾從茶林深處幽幽飄散而來的淡雅茶香,一同證明著世界的流動,儘管在此地,一切都彷彿被放慢了無數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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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烜衡歸來,已悄然過去了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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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舊維持著盤膝而坐的姿勢,身軀如同沉默的雕塑,端坐在靈泉旁那塊冰冷的青石床上。然而,與初來時那副臉色慘白、氣息紊亂的模樣相比,此刻的他已顯著好轉,原本如同狂風中殘燭般搖曳的體內氣息,也逐漸歸於平穩,如同深潭般沉寂下來。這位向來惜字如金、沉默得幾乎像是一尊不會言語的冰冷石像的黑魔晶強者,竟在這清晨,在破曉前的微光尚未完全驅散黑暗之際,主動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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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上位異族,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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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依舊帶著戰鬥後留下的低啞,如同粗糙的砂紙摩擦,卻不再像之前那般虛弱無力,彷彿隨時都會消散。相反,其中蘊含著一絲令人心悸的冷峻,以及一種異乎尋常的清醒與洞察力,彷彿他已經看穿了迷霧背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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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塵與蒂娜沂聞言,幾乎是同時將充滿探詢的目光投向他。莫塵原本略帶輕鬆的眉頭,此刻卻緊緊地皺了起來,如同兩把交錯的利劍,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疑問:「你不是說,黎刃然斬了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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烜衡搖了搖頭,眼神望向靈泉之外的霧林深處,彷彿在那裡,依舊能捕捉到那場驚天動地、幾乎要撕裂天穹的戰鬥所留下的最後一絲餘音,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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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劍雖然逼退了牠……但沒有完全殺死……」他頓了頓,聲音低沉如敲在石上的寒鐵:「而且……牠不是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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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娜沂原本溫柔平靜的眼神,在聽到最後這句話的瞬間,驟然一凜,如同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一顆巨大的冰塊,激起層層冰冷的漣漪,語氣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與一絲難以掩飾的恐懼:「……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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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驚天一劍撕裂夜幕、重創了原先那隻上位異族之後,那並非結束,而是更加絕望的開端。隨後,如同從深淵裂縫中湧現的惡魔般,又有三隻形態各異、氣息更加恐怖的上位異族降臨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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烜衡的聲音依舊試圖維持著冷靜,每一個音節卻都像是從佈滿裂痕的冰層下擠出,字裡行間壓抑著難以想像的沉重,以及那場慘烈戰鬥在他體內留下的、揮之不去的悶痛:「四個……足足四個上位異族,如同來自不同地域的毀滅化身,聯手圍攻黎刃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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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靈泉周遭陷入了一片死寂。那種寂靜,如同無形的巨手扼住了所有聲音的咽喉,連空氣的流動都彷彿凝固。整座結界,彷彿都在這句話落下的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迴響,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以及眾人難以置信的心跳聲,在耳畔如同擂鼓般震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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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個人……竟然與四個那種層級的怪物同時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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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塵的聲音前所未有地低沉,帶著幾乎不可置信的顫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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烜衡緩緩地點了點頭,那雙如同飽經戰火洗禮的沉靜眸子,此刻卻銳利得如同劃破夜空的劍鋒,彷彿要將那遙遠的、充滿死亡與毀滅的戰場重新切割開來,讓他們能夠親眼目睹那份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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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得……天崩地裂,日月無光。每一次碰撞,都如同星辰隕落,空間破碎。黎刃然身負重傷,衣袍早已被鮮血浸透,如同盛開的朵朵猩紅之花,但是……那四隻上位異族也並未佔到任何便宜,它們付出了難以承受的代價。尤其其中一隻,被逼出了其最原始、最恐怖的真形,身軀幾乎被完全撕裂,傷勢之重,難以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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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低啞地補充了一句,每一個字都彷彿承載著千鈞的重量,緩慢而沉重:「最後……在付出了難以估量的代價之後,四隻上位異族,全都狼狽地逃離了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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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界之內,陷入了漫長而令人不安的沉寂。靈泉水滴落的聲音,在寂靜中被無限放大,彷彿一下下敲擊在眾人的心頭,帶來一陣陣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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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塵神色凝重地站起身來,腳步緩慢而沉穩地走到靈泉邊緣,他那雙向來帶著幾分戲謔的眼眸,此刻卻如同被一層冰霜所覆蓋,眼神微凝,深邃得彷彿在探究一個深不可測、佈滿重重迷霧的古老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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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隻上位異族竟然同時現身……」他的聲音如同穿梭於寒霧中的凜冽寒風,冰冷得讓人脊背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陣寒意,「這不對勁……這完全不符合常理。哪怕是在最慘烈的戰線邊緣,也從未有過如此大規模的上位者集體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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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眉宇緊緊地鎖在一起,如同兩座陡峭的山峰之間橫亙著一道深邃的峽谷,彷彿心中有某種極其不安、卻又尚未完全成形的猜測,正在如同潛伏的毒蛇般緩緩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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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他壓低了聲音,如同在自言自語,眼神銳利地掠過遠方那片依舊繚繞、尚未完全散盡的靈霧,聲音中隱隱泛著一絲令人不安的寒意:「牠們……並非單純為了獵殺人類,而是在這片戰火紛飛的大地上,尋找著什麼更加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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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紫鈴與楓夜正踏著悠緩的步伐,沿著一條僻靜而蜿蜒的山道前行。林間的空氣帶著雨後特有的清新濕潤,陽光偶爾穿透交錯的枝葉,在佈滿青苔的石階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路旁不時可見旅人匆匆歇腳時留下的殘火痕跡,以及被泥土草草掩埋的營地遺跡,這些細微的痕跡,無聲地訴說著這條道路並非全然荒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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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在一處潺潺流淌的小溪邊稍作休息,清涼的溪水洗滌著旅途的疲憊時,遠方幽靜的林間,隱約傳來一隊商隊行人低聲交談的聲音。細碎的語句被林木阻隔,難以分辨具體的內容,然而,其中一句話卻如同被微風精準地捕捉,清晰地穿透層層樹林,輕柔地飄入紫鈴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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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整團都沒活下來……天罰神廟耶,那可不是普通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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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另一個略顯惋惜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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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茲域的那支騎士團,名氣可不低啊,竟然就這麼全軍覆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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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鈴沉吟了片刻,清澈的紫瞳抬起,望向身旁沉默的楓夜,語氣帶著一絲認真與探究:「艾爾茲域……那是在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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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夜那雙如同古井般深邃的眼眸,緩緩投向遙遠的北方,語氣依舊平淡而清晰,卻帶著一種洞悉地理的精準:「從冰間域的正北方出發,直線距離大約二十萬公里,需要穿過終年寒風呼嘯的寒雲谷,以及雷霆肆虐的雷荒盆地之後,才能抵達艾爾茲域的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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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鈴纖細的睫毛微微眨動,似乎對這個距離感到有些意外:「二十萬公里……那可真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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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夜微微頷首,表示肯定:「沒錯。那一帶的自然環境極端惡劣,魔氣活動也異常頻繁而狂暴。但即便如此,艾爾茲域的守備體系向來以嚴密著稱,尤其像白鋼刃團這種駐地編制的精銳騎士團,其力量和警惕性都極高,常理上來說,不應該會輕易發生全軍覆沒這種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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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次,他們前往天罰神廟執行任務,卻如同投入深淵的石子,連一個回音都沒能傳回來。」商隊中人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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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夜的語氣依舊平靜無波,彷彿在陳述一件與自己毫無關聯的事情:「消息屬實。艾爾茲域的白鋼刃團,奉命前往天罰神廟執行一項秘密調查任務,失聯僅僅一日,就被確認全數陣亡,無一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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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鈴的神情微微凝重起來,那雙如同最純淨的紫水晶般的眼瞳,映照著透過林間縫隙灑落的細碎光芒,卻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陰翳,彷彿預感到了某種不尋常的危機正在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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