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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燈光從落地窗緩緩亮起，映照著整座寧靜的別墅。洗澡時間到了，世宰站在走廊口喚道：「世賦，世顯，去洗澡囉。」
世顯不太情願地說：「我自己洗就可以了……」明明自己並非真正的人類孩子，而是擁有成熟意識的成年神祇。每次被當作孩童催促洗澡，心中總覺得既尷尬又怪異。
世宰皺眉，語氣平靜卻不容反駁：「你才五歲，怎麼可能讓你自己洗？再忍一忍，等你長大一點吧。」語畢，他牽著兩個弟弟的手，帶著他們朝二樓的家庭浴室走去。那是一間設計現代、空間寬敞的大浴間，大理石地板、玻璃隔間與恆溫泡澡池一應俱全，牆面還嵌著柔和燈帶，整體乾淨俐落，如同高級飯店。
此時，清雅正在女兒房裡準備換洗衣物，動作溫柔，嘴裡輕聲說道：「等等我們一起洗澡吧。洗完我再和美淑一起幫妳換紗布……嗯？世穎？」她一轉頭——原本坐在房裡的女兒早就不見人影。
就在世宰幫世賦洗完身子、準備替世顯沖水時——
門「喀哒」一聲被推開。
黎明走進浴室，聲音平靜中藏著一絲未成熟的得意：「哥哥，我剛剛嘗試了脫衣服，成功了。」
世賦慘叫一聲，立刻抱頭衝進浴池：「啊啊啊啊啊啊——妹妹啊啊啊啊啊！妳快出去啦！！」
世宰反應極快，立刻轉過身去，語氣不高卻明顯驚訝：「妳不能進來，這裡是男生的浴室……快點出去，等一下媽媽會來幫妳洗。」他背對著她，耳根卻悄悄紅了起來——還好自己剛才就圍了浴巾。
世顯則整個人僵住，臉色漲紅，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後勉強走上前。他死命說服自己不要往下看，絕對不能。他深吸一口氣，他眼神緊盯天花板，語氣極為正經：「姊姊……妳快出去。要洗澡等下母親會幫妳洗。」
黎明有些困惑地看著他，語調依舊平穩：「你們三個可以一起洗澡，為什麼我不行？世穎也是家人……而且，那個熱水澡，看起來好像……很舒服。我想知道是什麼感覺。」
世顯咬牙道：「因為妳是女生，不行。」
黎明歪了歪頭，語氣中浮現一絲未明的波動：「可是……我們本來不是——唔噗……」話還沒說完，嘴就被滿臉通紅、緊閉雙眼的世顯一把捂住。她睜大眼看著他，眉心微蹙，眼神裡彷彿在問：「為什麼要臉紅？我們以前……不是沒有性別的嗎？」
「現在……世穎是女生，我在人界是男生……這樣不行。」世顯臉紅到耳根，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像是強忍著什麼才勉強開口：「這樣……會讓人類的身體產生……很奇怪的反應……」
黎明眨了眨眼，彷彿在處理這段話的邏輯，還想再問什麼，就被世顯一把推出門外。「妳先出去，這個給妳，圍著。」他從矮架上抓起一條乾淨浴巾遞給她，然後「啪」一聲關上了門。
門外，黎明低頭看著手中的大浴巾，心中默默想：——世顯，似乎越來越像個「人類」了。
不久後，清雅找到她，一臉驚訝：「天啊，妳怎麼跑來這邊了？」她溫柔地拉著黎明走回房間，一邊念著：「乖，妳是小女孩，不能隨便跑去男生那邊喔……來，媽媽陪妳洗乾淨，好嗎？」
清雅帶著黎明走進另一間設有浴缸與淋浴間的主浴室，熱水流淌，觸感柔和而真實，這是黎明第一次真切感受溫度在身體上流動。在意識界裡，神祇從不需要洗澡，也感受不到冷暖。
她靜靜地望著清雅，目光落在她身上柔和卻明顯的女性曲線，不自覺地停留，久久難以移開。
察覺到她的視線，清雅語氣溫柔：「怎麼啦？」
黎明輕輕搖頭，聲音平淡：「沒事。」她垂下眼簾，轉向自己仍稚嫩未熟的軀體，心底默念：──世穎長大後，也會成為這樣的女人吧……
她的本體雖然是女相，卻從未擁有過這樣具象的身形。神，本無性別；若她願意，自然能擁有女性的軀殼，不過她並不覺得這有必要。
清雅見她神情若有所思，半開玩笑地問：「世穎，開始對男生和女生的身體感到好奇啦？」
黎明微微頓了下，語氣一如既往地平淡：「也不算……只是想知道，為什麼人類要那麼明確地劃分性別？」
清雅輕輕一笑，語氣柔和如風：「也許是因為人類從一開始就不完整。傳說裡，上帝將靈魂分成兩半，讓彼此在重逢時找回完整的自己。正因如此，人們在遇見另一半前，必須先學會劃分彼此，保護自己。這也是為什麼，像洗澡這樣親密的事，會分男女性別——為了維持界線，也為了尊重。」
黎明默然，眉心微蹙，心中暗想：
我從沒想過這種事。靈魂分成兩半、只有遇到對方才能完整……這種說法，不知道是從哪一任主神開始的呢？
她本是神，從不關心人類對性別的分類。那些規則於她而言，不過繁瑣而無意義的遊戲——如今卻不得不學著適應，如同被迫參與一場她從未認同的制度。
歷經無數容器與人生，她早已察覺：性別總牽動誤解、權力與偏見。
她不懂，為什麼連神也要擁有性別？自從她與夜幕被分為「女相」與「男相」，他們也逐漸受到人類規範的束縛。她曾映照自己的「女性之形」，卻始終難以理解：為什麼非得如此複雜地劃分彼此？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9CfsLCuL2
連神都必須為自己定義性別了？
清雅見她似懂非懂的模樣，笑著拍拍她的肩：「好了啦，別想太多。等妳長大，就會慢慢明白了。我們先快點洗乾淨，等等還要幫妳換藥呢。」
洗完後，清雅一如往常替她細心清理傷口，接著與美淑一同為她重新包紮。她們的動作溫柔而熟練，像是日日重複，卻又帶著不變的愛與耐心。
回到房間後，世顯滿腦子都是她方才擅闖浴室的畫面，臉還有些發燙。但他知道她什麼也不懂，只能安慰自己：以後慢慢教吧……
黎明眼中閃著細微光芒，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興奮：「原來熱水洗身體，是這樣的感覺……冷水、熱水、溫水，各不相同。」
世顯聽著，能感受到她心中那股前所未有的悸動。
黎明過去透過其他容器體驗人類的命運與情感，那些情緒總是淡薄、轉瞬即逝。雖然相比初誕時多了幾分溫度，但進展始終緩慢，像是永遠隔著一層無法穿透的薄霧。但如今，透過世穎的身體，她第一次真正「活著」，開始觸摸現實的感受——原本超然的神性，正逐漸被現實世界牽引，染上情感的溫度。她的情感，越來越豐富。
正因如此，世穎的氣息也愈發微弱。世顯心頭湧起一陣難以言說的焦慮，彷彿黑夜正悄然籠罩住僅存的光明。
深夜，黎明已沉沉入睡。世顯站在床邊，輕輕替她掖好被子。隨後，他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
那一刻，他的存在悄然轉化。
當身影消融於黑暗之中，「夜幕」已踏入無垠的意識界，開始尋找喚醒任世穎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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