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計時 - 分寸

男孩一跛一跛地走入保健室，他獨自一個人，因為大概所有人都對他避之惟恐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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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心知肚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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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鞋，怎麼了？」保健室阿姨扯著嗓子，眼睛像是被黏死在了螢幕上，手輕快地在鍵盤上飛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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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小心摔倒了。」男孩聲音虛虛的，可能是氣虛，也可能是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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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聽到熟悉的聲音，眼睛從黏死的螢幕上飄走了一會，頗有些辜負電腦的感覺。「阿怎麼又四你？過來擦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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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輕輕點了點頭，坐到了阿姨身邊，眼神卻一直盯著地板，不敢與阿姨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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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抬起來阿姨看看！」阿姨看著如此怯懦畏縮的男孩，心生不忍，擦藥的力道也減緩了幾分。「你啊！都第幾次了？怎麼老四被人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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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自己摔倒的。」男孩微微抬眸，偷瞄了阿姨一眼，復又看向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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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騙偶，阿姨當保健室阿姨仄麼多年了，什麼傷看不粗乃？還想騙專業的？」阿姨一邊沒好氣的說著，一邊替他上藥。不知是不是刻意為之，之後的下手都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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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饒是男孩咬緊牙關一聲不吭，最後結束時還是洩漏出了半節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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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才好，讓你長記性。」阿姨收拾著工具，轉身往後面的置物箱放去。「你四混血，又四巡守隊，要更警惕自己，沒四齁～就不要主動招惹人，尤其那些惹不起的人，看見他們就繞著走，資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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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感受到阿姨的關心，男孩眼眶有些濡濕，報之以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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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你四1234號對吧？不要忘了填表單。」看見他的笑容，阿姨也緩和了神色。「還有，抬頭挺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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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被這麼一提醒，原先在觸控板上敲擊的手指頓了頓，直起身板後，才繼續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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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保健室出來後，男孩便開啟溫崙，設定好座標點到點的路徑後，直奔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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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入教室，全班頓時安靜了下來，大家都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男孩，但卻不敢出聲。男孩也並未覺得奇怪，反正早已習慣了，就當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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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徑直走到座位，一拉開椅子，就聽到一句小小聲的氣音：「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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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男孩禮貌性地笑了笑，並沒有透露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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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大家都在討論你，」女孩紫羅蘭色的眼瞳眨巴眨巴地閃著，左臉頰的印紋滑過白光，帶了些許八卦與探究。「你怎麼惹到紙老虎了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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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老虎是專屬給1768號，也就是剛才打男孩的領頭少年的綽號。不過都是私底下叫叫好玩，沒人敢真的這麼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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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不識好歹。沒什麼，我下次不會了。」男孩看著轉過身來的女孩，眼神誠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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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這樣就好，只是你太容易被人家記仇了。」女孩癟了癟嘴，接續說道：「太盡忠職守也不是好事，你都快把人得罪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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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女孩也是個混血，也有著混血獨有的印紋。一頭俏麗的中短髮，紫色的旁分瀏海略微蓋住了同為紫色的眼瞳，她用手將其撥到耳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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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嬌俏、亮麗多姿，這大概是男孩對她一直以來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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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男孩聽進去了，但他沒有再多說話，只是靜靜拿出了自己的筆和課本，等待老師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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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節是歷史課，也是男孩最喜歡的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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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沒多久張老師就來了，身邊還跟隨著幾個男生，正是剛才被校長領進去挨罵的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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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8恨恨地睨了男孩一眼，卻也不敢再有什麼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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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就定位後，老師發話了：「今天我們要考一張小考，請排頭傳下去，下課鐘響後收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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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頓時一片怨聲載道，但礙於老師的威嚴，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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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教室內，同學們在台下振筆疾書，筆尖刷刷寫過紙張的聲音不絕如縷，條絲細縷地，不放過每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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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後，男孩作為歷史小老師，幫老師收完考卷後，便一同隨老師進入溫崙，回到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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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師，我有話跟你說。」儘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男孩的心還是不自覺緊了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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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擺放好考卷後，男孩走到了老師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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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4，我就直話直說了。」老師沉穩而嚴肅地開口：「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也相當勤奮好學，一直都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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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先是肯定了他，隨即接下去說道：「但是情勢所迫，你應當清楚認識到自己的混血身分，在現在不管是人類或雷諾米阿人中，都很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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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在身側的手指有一瞬間抽動，隨後又鬆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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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又偏偏被巡守隊選中，同儕壓力下，作為班導，老師一直知道你的日子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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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淡的口吻訴說著事實，不帶一絲溫度，將男孩從頭到腳渾身澆了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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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老師都知道......像是一直極力掩藏的傷疤被曝曬在光天化日下，自己不過是掩耳盜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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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伸手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雙眼瞇成了縫，叫人看不清那棕褐色眼瞳所蘊含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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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不是要責罵你，而是想......」老師頓了頓，看向男孩的眼神變得複雜，說道：「想以一個過來人的身分告訴你，要懂得把握分寸，才能在兩者之間有喘息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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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聽見這話，頓時有些震驚。他不解地看向老師，而老師也似乎明白他想問什麼，不慌不忙地回答：「討厭一個人不需要有特定理由，不管是混血、人類還是雷諾米阿人，其實說穿了都只是藉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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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時候就這麼剛好，你的身分成全了你的處境，你也反過來印證了這些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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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回去吧！下節課要開始了。」老師看到了腕上的錶，說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記住，多說多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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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謝謝老師。」男孩謝過老師後，就回到了教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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