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槌錄 - 第七百一十三章　短暫

第七百一十三章　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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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得無數江湖豪客前仆後繼而來的鑄器山莊，以及其莊主——並不在最初遙望所見的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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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山莊的直道，又通過一旁小徑，來到接近背風處的後山，這裡似乎才是「鑄器山莊」的本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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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一座巧奪天工般的巨大鍛造場，散發著彷彿要灼燒空氣和大地的滾滾熱流，伴隨一次又一次的規律打鐵聲，星火迸發，散落而又消弭於世，時而清脆悅耳，時而震耳欲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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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眾多爐子與山莊弟子們團團圍圈成形的鍛造場，遠遠相望一座不算太高聳的山面西峰。怪哉的是，那座山巔雪茫茫一片，恰如靈瑤宮的靈瑤雪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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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不過走近幾步，就被鍛造場的熱能逼出些許細汗，皮膚紅燙，他看了看那些打著赤膊的弟子們，暗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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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說怎地不見山莊的女弟子們，原來是礙於名節，嘿⋯⋯就算她們實在熱得受不了，也不敢大庭廣眾下，在一群男人面前脫下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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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名節等俗物對瀛海島民而言，並不是十分重視，有也好，無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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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天均看了左右一圈，找來一名路過弟子低聲詢問幾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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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請隨我來，師父他老人家就在接客用的涼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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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令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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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會兒靠近涼亭五十步內，你便大喊帶人前來拜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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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天均聞言，愣了一下，見竹令謙沒有解釋的打算，便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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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道傲慢的年輕男子暴喝聲，忽然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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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讓你打造兵刃又不是讓你傷人性命，你一再推辭究竟是什麼意思？真當我判官一族隱世多年，便是好欺負的阿貓阿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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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方才聽到的罵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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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並非瞧不起你們。」緊接在後，是一道夾雜嘆息的無奈解釋話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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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輕男聲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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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那你這老頭什麼意思？什麼叫辦不到？江湖傳聞你技藝超群，打造出的兵刃絕世第一，族中長老也認為你是當今世上唯二能造出媲美那東西的匠人。要我看啊⋯⋯你這老頭根本是欺世盜名之徒，也太不中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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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弟，我等有求於人，不可對先生如此無禮。」又有一名頗為沉穩的年輕男聲喝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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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表哥，你朝一個沒用的東亞動怒，那不是害自己白白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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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時，還有一道陰陽怪氣勸說的少女嗓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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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你三人所言之物，既為道寶，便是人力難為之物，縱然老夫技藝何等高妙，打造出來之物堪稱當世第一，可螢光豈能與日月之輝相提並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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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沉穩少年沉默片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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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之語，在下已然明白。既然委託之事辦妥，我等也不好久留。好了，表弟、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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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不行就直說，反正我們也就有那麼一點期待。外面的人，也就那點程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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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用。沒用，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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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弟，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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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被稱為表弟的傲慢男子應了一聲，沒有再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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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被稱為表妹的少女聲音卻透出一絲乏味之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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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表哥，真的要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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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事本就是順道，誰叫你們二人偏要為難先生，醜話說在前頭，此事我會如實告知長老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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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大、大表哥不要嘛，不要說嘛，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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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表哥瞧你這話說的，本少爺才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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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徒兒鄭天均奉你之命，已帶賓客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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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因應竹令謙之言而大聲喊道的鄭天均，引著袁昊二人恰好走向涼亭，而涼亭內也走出三道身影，二男一女，正是方才說話的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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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為免節外生枝，是以不好動用定心訣穩住心緒，他遠遠注意這「判官一族」三人的一舉一動，見對方愈發接近，不方便當面細看，乾脆悄然移動身子到竹令謙身後，以竹令謙為當擋箭牌，暗暗觀察對方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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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為首者二十五、六歲年紀的男人，目光深邃平靜，個頭約高過袁昊半顆腦袋，長髮飄逸，衣帶如風，舉止倒似個富貴人家的謙謙君子。對方顯然也注意到袁昊三人，目光飛快掃過袁昊、鄭天均二人，此刻打量著竹令謙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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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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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大表哥？這三個傢伙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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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語氣傲慢的少年約十五、六歲年紀，容貌與男人有幾分相似，他同樣稍稍看過袁昊、鄭天均二人，就像失去興趣般，目光很快轉到竹令謙身上，哪知這一看過去，臉上莫名露出驚愕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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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妳、妳是畫⋯⋯！不、不對，這不大對，那些人的氣息分明不是這樣，也沒有聽說她們比我們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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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表哥？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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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著裝扮雍容華貴的少女，年紀僅十三來歲左右，她先是看了看男子，又看了看少年，最終循著二人目光也望向竹令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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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她把心中的疑惑化為實質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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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表哥，你們認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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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表哥緩緩搖頭，苦笑拍了拍身旁少年的肩膀，嘆了口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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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應該不會出現在這裡⋯⋯她若是在，松婆婆定會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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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即朝竹令謙抱拳一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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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實在抱歉。興許說出這種話會讓妳感到不快，不過，妳確實很像我們知道的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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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令謙眸子微瞇，大方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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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區小事，不必介懷。靈瑤宮畫瓊，見過三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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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注意到竹令謙神態變化，暗暗猜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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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他們莫非是想說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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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見那男子突然露出明白之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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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閣下就是⋯⋯那位靈瑤宮四瓊之一的畫瓊，久仰大名。在下竹九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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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冷冷道：「竹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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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綻放一個頗為虛假的甜美笑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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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是竹芸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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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發覺他們並沒有自稱「判官一族」，想起剛才竹令謙莫名的指示，終於恍悟，無視透過心靈傳達一絲厭惡波動的判官槌，躬身抱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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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宮弟子，袁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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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竹烈甩頭不理會，竹芸芸則笑著歪頭，唯獨竹九風依禮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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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九風笑得和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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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可是為兵刃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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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令謙點頭，以畫瓊的淡然語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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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靈瑤宮四瓊的兵器，都是由莊主他老人家親手打造。順便讓弟子見見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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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九風說了句「原來如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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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在此地的事已辦妥，不便久留，就先行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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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帶著二人徑直往山莊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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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見三人走遠，剛想問話，卻被竹令謙以眼神制止，她抓過袁昊的手，用食指在他手心寫著「在監視」三個字，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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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少俠，不知我們可否進入涼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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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天均進入涼亭，很快又出了涼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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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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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竹令謙率先邁開步伐，袁昊馬上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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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踏入涼亭的瞬間，忽然一股清涼解暑之感，自腳底襲上腦門，緩緩驅散身體的悶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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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涼亭乍看以大理石打造而成，且就建在鍛造場不遠，卻絲毫不見那層層熱浪，亭內十分清涼，時不時有莫名涼風徐過，好似不是從亭外吹來的風，而是亭子「自行產生」的奇妙涼風，在替涼亭內的人祛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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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內坐著一名頭髮幾乎花白的中年人，面容剛毅如冷鐵，背脊如矗立朝天的石柱般，筆直地無可撼動，目似隱隱綻精光的琉璃，直勾勾看著竹令謙，溫柔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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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畫瓊，妳可讓老夫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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