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LLERS & OFFENDERS - 虔誠的邪教教徒派勒絲

　　派勒絲在巷口徘徊。

　　她看見裡頭一間非常不起眼的小屋上掛著「女性互助會」的小布條，有點好奇是什麼的她下意識放緩了腳步。

　　正要走入巷子的金髮女子不意外地發現女孩的存在，她靠近派勒絲，稍微傾身問她：「妳要進來看看嗎？」派勒絲看著女子美麗的黑色瞳孔，答應了。

　　那時，女子輕輕牽起派勒絲的小手，這讓派勒絲想起自己這雙手以前被哥哥牽起的感受。

　　回想幾個月前，派勒絲還擁有哥哥的時候。

　　因為家裡人喜歡把自己與哥哥比較，所以派勒絲其實不是很想進家門。每每放學回家，她都會在自家院子裡轉悠耗一點時間。

　　白髮少年推開院子的鐵門，總是會看見自己的妹妹還未進門，而伸手拉著派勒絲一起進屋。那是派勒絲記得的特別好的瞬間。

　　金髮女子與派勒絲一起到了屋子裡，入眼的是一個巨大的長形木桌，桌子周圍已經坐了許多來參加互助會的女性。她們的年齡分布甚廣，從國中生到老婦人都有。

　　「南希今天是特別慢啊？」

　　有人開口向金髮女子調侃。南希溫和地笑著，「剛剛路過了一下孤兒院去看孩子們，另外在外面遇到這個女孩，她同意進來看看。」南希推出派勒絲，讓她自己選位置坐下。

　　派勒絲也順勢自己挑了喜歡的角落坐下。她習慣不起眼的位置，就算自己是會天生散發氣質的人也是一樣，她不以自己的那些特質感到自滿。

　　身旁的人都對派勒絲很照顧，特別準備杯水放在她的面前讓她飲用。大家似乎都因為新人的參與感到無比開心，熱情地招待派勒絲。

　　待南希入座，她們一齊起身禱告。派勒絲並沒有被強迫站起身禱告，畢竟她是第一天來，甚至不是她們的一份子。等待她們禱告完成，所有人坐下後便開始輪流分享近期自己的故事。

　　一開始她們都是講一些瑣碎的小事情。例如家裡孩子在學校上課不認真、在外買菜剛好遇上打折時刻之類的，派勒絲聽著聽著，也覺得沒什麼意思，稍微有點想睡覺。

　　一直到南希開口講話，派勒絲才開始提起精神聆聽。

　　「我的弟弟──又闖禍了呢。」

　　大家一聽到這樣的開頭，瞬間都將視線集中在坐在主位的南希身上。

　　「這次是騷擾隔壁的鄰居妹妹……」她看起來非常苦惱的樣子。大家都為南希弟弟的行為發表自己的意見，大多數還是在責備南希弟弟的不懂事。

　　派勒絲能感覺到氣氛有點不對勁，但是又覺得自己在這裡不會有任何危險。她能清楚知道那些責備南希弟弟的話語中有幾句是真的充斥殺意。

　　「女性是最神聖的！不能再繼續放任妳弟弟這樣做！」

　　一位婦人激動地站起來大聲說。她身旁的人怕她下一秒因為太激動腦充血站不穩，也站起來扶著婦人。派勒絲緊抱著懷中的背包，小聲開口：「爸爸……我的爸爸，對我……冷暴力。」

　　她講得非常非常小聲，即使是非常小聲，大家還是瞬間沒了聲音。

　　所有視線都轉向派勒絲，不外乎南希也是。尤其南希的目光特別炙熱，好似是發現什麼寶貝一樣的看著派勒絲。

　　從那天起，派勒絲學會說謊。

　　晚些互助會散會，派勒絲也打算跟著人潮一起離開。南希在她離去前叫住她，「女孩，妳叫做什麼？」她很溫柔禮貌的提問。

　　派勒絲沒有猶豫，快速回答：「我叫做派勒絲。」南希很開心，伸手要握派勒絲的手，而派勒絲也很配合地伸手回握。

　　「歡迎妳下次再來我們互助會，我們會很歡迎妳的。」

　　派勒絲點頭，轉身離開這裡。在她一步步遠離互助會集會地點的時候，她心裡感受到久違的不捨的感情。

　　──那個地方更像是她的歸屬。

　　等到派勒絲已經到了家門前，她才想起來導致自己有那種低落感的原因。

　　她一進門，說了聲「我回來了」，理所當然的沒有人回應她。派勒絲知道自己的媽媽已經到家了，但是對方不會回應自己的。

　　大概還在看著哥哥的照片哭泣吧。

　　在步行經過客廳外的時候，派勒絲用雙眼驗證了她的猜測。她的親生母親手裡看著放著三人合照的照片流淚著。那個照片是父親母親與哥哥──奧倫的合照，記得那是奧倫在升上市內第一高中的時候的合照吧！

　　派勒絲只是睨視一眼，而後快速上樓。

　　反正她從來不期待母親會注意到她歸來，一直以來都是那樣。

　　以前和哥哥一起回來的話，至少會得到一點點來自家人的視線。奧倫是非常優秀的哥哥，身為高中生長得乾淨、學業又好，派勒絲的父母親在奧倫身上投資很多，讓他學習樂理、享受生活，而在他們專注於奧倫的時候，派勒絲免不了被放置一旁。

　　那是派勒絲的童年，被與奧倫比較並且被遺忘。

　　她與哥哥的生日非常接近，因為哥哥的生日比派勒絲的先到來，父母親會先幫奧倫慶祝。原本應該是和哥哥奧倫一起慶生的派勒絲，漸漸發現那份蛋糕其實沒有留下自己的位置。

　　她從不因為如此對哥哥、或是父母親發怒。

　　派勒絲是很為自己的哥哥感到驕傲。她很喜歡優秀有才的哥哥，她也不會把自己與奧倫一起比較，總是在把他們兩個人放一起比的只有別人而已。派勒絲知道自己的優點，也不會因為自己比不上奧倫而洩氣。她倚靠著那點對自己的認可，原諒其他人對她的不理睬。

　　然後奧倫失蹤了。

　　準確來說那等於是死亡宣告。那陣子的失蹤案多了不少，失蹤的那些人通常是永遠找不回來、或是被殺了拋屍。那天是奧倫期中考結束的一天，聽說他原本和朋友一起放學，後來分開後就下落不明了。

　　知曉這個消息的派勒絲父母感覺好像被雷劈一樣，一個傷心到一度沒辦法生活，一個冷漠到好像世界沒有其他留戀。派勒絲只是看著那樣的雙親，還有看著奧倫的照片，有點難過。

　　她偶爾會想起來，在她爸媽對自己完全不聞不問的時候，是奧倫會多少關心派勒絲幾句。奧倫在慶生的時候會主動分點甜食或是蛋糕給派勒絲，奧倫是派勒絲唯一能在家裡感覺到歸屬感的存在。

　　那個唯一的存在已經逝去了。

　　而失去哥哥的派勒絲正巧找到了互助會這個地方，給了她穩定的歸屬。每週四下午放學，派勒絲會背著後背包來到那個巷口，然後走進去屋子裡。

　　互助會的大家非常喜歡派勒絲，她們會在南希到來前和派勒絲閒話家常。她們關心派勒絲今天吃什麼，或是在學校有沒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可以分享發洩，那些微小的關心讓派勒絲逐漸敞開心房。

　　南希對於會定期到來的派勒絲很歡迎。

　　她特別關照派勒絲，會讓大家認真聽派勒絲講話。派勒絲發現除了分享小事情以外，這裡的大家更喜歡聽別人抱怨有關男人的事情。

　　說到男人，派勒絲能提起的人也只有自己的爸爸。上次她只是簡單說了關於爸爸的一句話，瞬間她感覺得到全世界的目光。那種感覺真的很好。

　　「爸爸最近對我總是說一些重話。」

　　這是騙人的。派勒絲低著頭，大家都心疼這個女孩經歷了些冷酷的事情，事實上低頭的派勒絲只是還不習慣說謊話而感到緊張。她微微顫抖著身體，繼續說：「說我讀書不夠努力，只有班上前幾名根本不足夠。」

　　大家為了這個可憐的女孩打抱不平。看到大家為了自己生氣的模樣，派勒絲心裡多暗爽幾分。她的父親從來不跟自己說這些，不過她可以從少數父親投擲在自己身上冷淡的視線中解讀到一些句子。

　　大概是連訓話派勒絲這種事情都懶惰吧。

　　派勒絲學會說謊後，接著學會圓謊。她為了說出「爸爸對我家暴」這樣的話，故意跌倒或是撞傷自己，弄出一點瘀青在身上。她會在互助會集會的時候露出這些傷口，再搭配自己天生美麗的水藍色寶石眼睛，讓大家從未對女孩的話感到懷疑。

　　南希一直看著這樣的派勒絲，嘴角保持著一定角度的微笑。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派勒絲身旁的少女拍桌站起。「再放任派勒絲父親這樣對女兒施加暴力，要是以後發生沒辦法挽回的事情怎麼辦？」大家聽聞，紛紛附和。從派勒絲口中知道的關於她爸爸的種種行為，是越來越嚴重。互助會的大家都擔心派勒絲會不會接著遭受沒辦法挽回的事情，想要幫助派勒絲做些什麼。

　　有些人投注在南希身上的目光貌似帶一點遲疑。南希猶豫了下，回應：「派勒絲還太小，我必須考慮是否真的對其父親施用祭壇。」

　　有人大聲請求南希務必使用，也有人反對，理由是派勒絲年紀太小了。派勒絲參加互助會也快半年，她已經學會一起禱告，是南希特別告訴派勒絲禱告方法的。

　　就算已經會禱告，派勒絲還是知道自己並沒有正式入會。大部分參加互助會的女性都會在禱告的時候拿出特別的人形木雕，那木雕是一個長髮女性的外貌，雙眼緊閉而雙手緊扣。她們將木雕握在手心，效仿木雕的姿勢做禱告。

　　派勒絲還沒有那個特殊木雕，這足以證明她還未正式加入。

　　她曾經問過南希，自己什麼時候能擁有那個大家都有的木雕，南希有點模糊地回應：「要參加過獻祭儀式。」當派勒絲再追問獻祭儀式的細節，南希則讓派勒絲不要多問。

　　「時機到了，會讓妳參加的。」

　　南希或許是在想那個“時機”是不是時候吧？

　　因為知道南希已經在猶豫了，派勒絲只要再設計一把就可以順利入會。為此，她再次弄傷自己，這次的傷口集中在腿部與手腕，她用指甲抓傷自己的大腿內側，接著再將指甲剪短消除證據。

　　下一個星期四，她放出最後一個誘餌。

　　「爸爸……他對我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她露出自己大腿上的傷痕，接著硬是擠出淚滴。

　　大家都從驚愕轉為憤怒。之前反對做祭壇的人們都氣得要求南希立刻準備獻祭儀式。南希看著派勒絲充滿淚水的雙眼，第一次用冷漠又無情的語氣同意了。

　　派勒絲第一次在非星期四的時候，與互助會的大家見面。一直特別照顧自己的國中生姐姐這次牽起派勒絲的手一起前往獻祭地點，派勒絲回牽對方的手，她感覺好溫暖，或許她很喜歡與別人牽手。

　　地點是偏僻的遺棄倉庫，倉庫的主人已經拋棄了這個地方，所以只有一些人知道這個地點。

　　南希難得提早到達，她與幾個人已經佈置好現場，正中央擺著桌子，在上面放上一塊布料。派勒絲驚訝地發現橫躺在桌上的正是自己的爸爸，她用疑惑的眼神看著牽著自己的姐姐，她立刻回答：「派勒絲父親是儀式的必需品喔！」

　　那樣輕描淡寫的回答讓派勒絲感覺有點興奮。

　　大家都好恨好恨她的父親，那樣的話，派勒絲也開始討厭父親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她不知道接下來那昏睡的父親會經歷什麼，但是她依然很期待。

　　七個女性圍繞著躺著的派勒絲父親旋轉，南希站在前面面對著派勒絲與所有人，右手高舉那個派勒絲還未擁有的木雕，左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她唸出與以往不同的禱告內容：「高尚的神請接受我們的祭品，就算是骯髒的人種依然充滿我們的心意。神啊！請守護我們女性的一生，我們將永遠供奉您，給予最多、最好的祭品。」

　　待她語音落下，圍著男人的女性們高舉已經握在手中的匕首。首先兩位將匕首直直刺入男人的心臟，等到確認其已經停止呼吸，其餘五個人對四肢與頭部下手。

　　派勒絲看著她們將自己父親的手、腳、還有眼睛摘除，握著姐姐的手緊了幾分。

　　「不要害怕，以後派勒絲有我們照顧。」

　　派勒絲點頭，回應姐姐。她雖然確實感覺緊張不安，但內心的顫動更是影響著派勒絲。

　　──原來是這樣啊！原來女性才是可以制裁男性的高尚存在。

　　新觀念在儀式後在派勒絲的心裡誕生，而這個改變犧牲了她的父親，當然，她完全不覺得可惜。

　　儀式結束後，南希將方才用在儀式上的木雕送給派勒絲。「好好拿著，以後妳就確定是我們的一員。」派勒絲接過那個小巧的木雕，「我很開心可以加入這個大家庭。」她這樣跟南希說道。

　　據說派勒絲是歷代年紀最輕就參加儀式的人。

　　南希依然很照顧派勒絲，她會親自向派勒絲介紹她們互助會的一切。她說她們是包裝成互助會的宗教，為了避人耳目才說成是普通集會。她們平常除了星期四的固定集會，偶爾也會像獻祭儀式那樣突然舉辦。要是沒有要特別舉辦的話，每個月也要有至少一次獻祭。

　　派勒絲很認真吸收關於這裡的一切，甚至因為和南希相處太久，她也變得與南希的氣質相像。她學會保持微笑，還有美麗的體態，還有包容如蟲子一般地位低下的男人們。

　　南希跟她說，男人從出生開始就不如女人。

　　派勒絲接受這樣的觀念，並且把這些觀念當作是完全正確的。她會在心裡摒棄那些男人，並且嘲笑他們。女性是絕對的偉大，這是她的新歸屬教導她的。

　　她的父親也被通報失蹤，派勒絲的母親依然每天為了不存在的人哭泣。派勒絲會原諒她的母親，因為母親是女性，不管怎麼樣派勒絲都願意原諒她。

　　一直到南希離開互助會畢業，搬離這個地方後，派勒絲順理成章成為這裡的主教。她與南希不一樣，她總是第一個到達並且等待其他人的到來。她頻繁的準備祭品貢獻給她們的神，還有準備南希的畫像掛在集會屋子裡。

　　南希與前幾任主教畫像掛在一起，而派勒絲幻想著哪天自己也能掛在南希旁邊。

　　那肯定是非常榮耀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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