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時 - 如願以償

「我們私奔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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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帆的臉龐依然離向依很近，近得她甚至不敢正常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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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向依最驚愕的是她竟覺得執帆的吻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他的氣息，身上散發的味道，還有掌心的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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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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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爾間，一些斷斷續續的畫面湧進了向依的腦海。

記憶裡的她在海裡不斷掙扎，不諳游泳的她用盡自己最大的力氣往上游。

後來她漸漸沒了力氣，身體不由地開始往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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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還殘留著些許意識的時候，有一雙手抓住了她。

可那時候她已經有點缺氧，眼睛也無法完全睜開。

在那細小的眼睛縫隙裡，她看到那人厚壯的肩膀，以及寬大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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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曾執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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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救過我？」向依的腦海裡突然浮現了一幕幕零碎又鮮明的記憶，但一時之間她還沒能確定那樣的記憶是否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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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想起來了？」執帆完全沒有任何錯愕的表情，反而淡定得像是早已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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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現在有點混亂。你為甚麼會救我？還有我又為甚麼會溺水？還是......我......我自己跳下去的？」向依倏地想到還有輕生的可能，卻又有點難以啟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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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執帆看了看她，輕聲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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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我......」

「我怎麼可能？說出來也沒有人會相信嘛！」

「但......到底是為甚麼？我到底是為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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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依開始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她沒法想像當時的自己到底是受了甚麼樣的刺激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原來她曾經也這麼想要離開。

原來在這繁世裡，已沒有甚麼能夠留住她。

原來，她比自己想像的還要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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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過去了。沒事了。」執帆看到向依激動得眼眶泛紅，便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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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全都知道？我到底是為了甚麼而......」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向依還是沒能完全接受那些突如其來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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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想知道？」執帆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她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他不能剝奪她選擇的權利。

儘管他清楚，有些事，她知道了會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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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次，他有信心能接住她的墜落。

就像九年前他拯救了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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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都告訴我吧。」向依馬上深呼吸了一下，用剩餘的力氣向執帆揚起了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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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我們初一的時候就已經被分配成同桌嗎？其實從看你的第一眼我就已經喜歡上你了。那時候我每天放學都會偷偷跟在你身後，直到你安全到家後才默默離開。後來不知從何時開始你放學後都會去海傍，靜靜地坐在長椅上發呆。好像在等甚麼，又好像只是靜靜地待著。再後來他總會在你每一次發呆時悄悄地坐到你身旁，讓你回過神時就能馬上看到他。那時的你，眸中全是光。」執帆緩緩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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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感覺到你很喜歡他。可你也知道我的性格嘛。一旦確定了，就不會輕易放棄。但我不想讓你感到負擔，所以也一直沒有告訴你。之後的每一天我還是如常地「護送」你到海傍，然後再目送你回家。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就沒有再出現了。那一夜你在海傍徘徊，晚風張狂地吹拂著一切。但他還是沒有來。之後你好像著涼感冒了吧，印象中好幾天都沒有來學校。再次回學校的時候，你竟然一點異樣都沒有。我還已經準備好安慰你的說辭，豈料你與往常無異。到那天晚上我才明白，原來你早就準備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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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放學後我還是一路跟著你到海傍。而你依然如往常一般坐在長椅上發愣，可是那天你獨自坐了好久好久。天色越發昏暗，你終於站了起來。我本以為你終於打算回家，可是你居然一直往海傍延伸台走。之後「噗」的一聲就躍進了海裡，絲毫沒有半點遲疑。那時在遠處目睹著一切的我方才驚覺你已經打算放棄這裡的一切了，於是我用畢生最快的速度跑到延伸台。如你一樣一躍而下，幸好那時你還沒有墜入海底，所以我馬上緊抓著你游上了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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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之後就幫你進行急救，還有......人工呼吸之類的。可你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忽然間我看到眼前有那麼一個老人從水面浮起，問我有甚麼需要幫忙。我那時已沒有任何辦法了，於是我懇求他幫忙救你。他說凡事都得有相應的代價，於是讓我想出一樣等價交換的東西或立一個誓言。我那時候腦袋一片空白，只說我會讓你這輩子都不再和他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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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帆憶起那些早被封存的片段時都有些慌張，他本來以為那些記憶不會再被提起了。

他以為他會和那些記憶一樣被埋葬。

最後如風，如煙。

散落在時間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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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說的這些......為甚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襲來的記憶席捲了向依的腦海，此刻的她不知該用甚麼情緒去面對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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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你被診斷為選擇性失憶症。」執帆嘆了一口氣，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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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你的家人和我都決定不再提起那天的事情。但我想，真正的原因大抵只有你自己知道吧。」執帆看到向依一語不發，便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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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帆已把自己所知道的全盤托出。

他們都沈默不語，彷彿在思索著甚麼，卻又好像發現怎麼想也於事無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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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向依思索了一會，轉頭看向執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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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帆有點不解地看著向依。她的目光蘊含了太多難以言喻的情緒，他未曾看過，也無法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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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救了我。」向依艱難地撐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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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漸漸變暗，遊樂園的燈飾都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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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累了的話。我們就回去吧。」執帆看到向依落魄的模樣，很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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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之前說的話還算數嘛？」向依凝望著遠處閃閃發亮的城堡，漫不經意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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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帆皺了皺眉頭，一臉茫然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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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剛剛才說私奔嗎？這麼快就忘記了？」向依也有點訝異自己竟然還能以開玩笑的口吻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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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算。我曾執帆從不食言，只是你還可以嗎？」執帆發現自己並不害怕她的拒絕，反而害怕她明明已經渾身傷痛，卻總是逞強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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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走好嗎？我暫時不想再看到這裡的一切。」向依努力抑制著眼眶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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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機票住宿那些我負責搞定。明天早上我到你家樓下接你。」執帆露出了如釋重負般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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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由衷地感到開心。

他終於能成為她的岸頭。

哪怕只是短暫的停靠，也已然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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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依打開了家門，漆黑的一片頓時顯得有些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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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的訊息鈴聲乍然響起，打破了原有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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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公司突然有些急事，我跟你爸會在溫哥華待一到兩個月的時間。桌上放了你的生活費。記得好好照顧自己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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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依不禁笑了起來。或許這就是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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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打算把手機放到桌上時，同樣的訊息鈴聲又再度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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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騫：你還好嗎？已經到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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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依拿著手機的手微微地顫抖著，尋思良久卻還是沒有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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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騫：之後有機會再一起去遊樂園吧！好好休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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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依看著訊息，淚水竟控制不住地湧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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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符騫竟沒有任何怨言。

他沒有質問她消失的理由，反而一直在擔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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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依知道符騫對這一切都毫不知情。

他是無辜的。

可是這段記憶於她而言太沈重了。

她不曉得該以甚麼樣的情緒去面對符騫，去面對過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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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懂。

所以如今的她只能選擇暫時性的逃避。如往昔選擇性失憶一樣。

在釐清一切以前，她只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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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她在心裡默念著，爾後退出了聊天軟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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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騫盯著手機螢幕，靜候著向依的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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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三十三分。

她該不會已經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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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騫不由地想起今天在遊樂園時，曾執帆拉走向依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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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莫名地有些雜亂，於是他放下了手機，試圖讓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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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整理行李的執帆，聽到訊息鈴聲時便馬上拿起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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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騫：她安全到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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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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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馬上回覆了符騫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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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會再讓向依受到任何傷害了。

如今的他如願成為了向依的依靠。

這一次，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輕易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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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我們都不會來上課。我會保護好她的，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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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執帆按下傳送鍵後，就關掉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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