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得堪比烏雲密布的氣候,在夜之女神降臨之前,天堂街一直都是如此昏暗,彷彿醞釀著一場暴雨。
這裡唯一不會變的,就只有骯髒凌亂的街道,道路上那些濃妝艷抹的女人們,各個嘴裡叼著、手裡拿著廉價的香菸,即使在煙霧瀰漫之間,她們淫穢且暴露的穿著依舊清晰可見,她們渴望著將自己打扮成最能夠吸引、勾引到男人的樣子,花枝招展如同百花爭艷。
鞋跟纖細得感覺走幾步路就會跌倒的高跟鞋,什麼都無法遮擋的短裙搭配漁網襪,暴露到能夠看見乳暈的低胸上衣,染成金黃色、紅色、咖啡色離子燙的捲髮,還有一張張臃腫、粗俗的臉上抹著比牆還要厚重的白粉,她們像是一支支花朵想開出自己最為艷麗的模樣,吸引著蜂蝶來簇擁自己。
但她們如此打扮就像是一群無知的烏鴉,把所有鳥類漂亮的羽毛插到自己身上,僅是用了自認為最美好的一切妝點起自己,殊不知這便如同把所有的顏料混做一堆,摧毀一個個各體原本的美好,留下來的僅僅只是庸俗醜陋不堪的面貌。想來若是惡魔詩人夏爾·波特萊爾造訪這條醜惡的街,必定將會激發無限靈感,進而文思泉湧,寫出比《惡之花》這部詩集,描繪更多醜陋事物的偉大詩作。
這些女人們像是麻雀般,嘰嘰喳喳地聊著露骨且低俗的下流話題,一般人光是聽了都會覺得不堪入耳,進而皺起眉頭遠離她們,但在天堂街卻不時有光著刺上龍鳳鬼怪的膀子、神情怪異的小混混走來,用粗魯的語氣搭話,接著雙方又像是欲要吵架一般大聲喧嘩,在幾句高聲交談後又發出低俗的狂笑聲,原來他們不過只是在嘻笑打鬧罷了,卻使本來就雜亂的地方更加混亂。
就在這一片吵鬧和髒亂當中,一雙乾淨無染的帆布鞋正忐忑不安地踏在髒亂的街道上,一位打扮樸素、臉上堆滿憂愁的年輕女子正走進黑暗、汙濁的巷子裡。
她穿著潔白的長袖女士襯衫,和一襲黑色長裙,樸素又不失莊重,和一旁濃妝艷飾、花枝招展且粗魯庸俗的流鶯們相比,有著天壤之別,她就如同一張白紙置於色彩鮮艷的油畫堆裡,於這風化區熙來攘往的人群之中,扮相平凡無奇的這個女人反而才是異類。
如瀑布般流瀉的黑色直髮,和端正柔和的五官,也與天堂街那群獐頭鼠目的人們截然不同,純潔無瑕的臉孔看起來是那樣地善良,善良到恐怕連一隻惱人的蒼蠅都不忍得殺害,她就像是一隻剛出生的羔羊般人畜無害。
她因為身處在天堂街這龍蛇雜處的地方,而露出惶恐的表情,毫無血色的臉更是蒼白如紙。不管誰都很難明白她來到這的目的,走在羅剎鬼魅橫行的天堂街,潔淨的她如同羊入虎口,想必在來到這之前,她下了極大的決心。
步伐籌處的她,拎著一個牛皮紙袋的手正不停地顫抖,但她眼神所透出的哀傷光彩中,卻又帶著下了必死決心之人才有的堅定,看來她定是有備而來。
她名叫林芳憶,是個有著悲慘遭遇的女人。
「為什麼……你要離我而去呢?」
藉由她憂傷的眼眸,可以窺見一個黯然神傷的靈魂,而這悲傷的靈魂,正回憶著曾經幸福美好的過往。而或許正是因為她正沉浸在曾經的幸福當中,她的靈魂才會如此悲哀、眼神如此憂傷。
「夕陽真美啊!」
芳憶想起那天,她曾對那個和她相愛的男人說過。
那天她跟她自小就相識、已經交往超過十年的愛人到山上兜風,黃昏時分,落日將眼前的景色變得一片金黃,令人神往。
「是啊……可惜今天就快要結束了呢,就好像死前試圖用力掙扎,留下活過的證明……真是悲哀啊。」
芳憶開開玩笑地打了他一拳,笑笑的說了句「煞風景」。
這時的她還不像現在這樣滿臉憂傷,反而是個樂觀活潑的女孩。
「啊,真是對不起啊,明明是這樣的美景,我卻說了這種話……真對不起……」
「才不會呢!」
芳憶挺起胸膛,一雙熾熱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向男人的雙眼:
「明明我們都在一起這麼久了,我難道還不了解你嗎?其實在我說夕陽很漂亮的時候,就知道到你會說什麼話了唷!」
「是嗎……我其實更想說,夕陽是為了迎接更好的夜晚,才在天空鋪上了紅毯……怎麼樣?這妳就猜不到了吧?」
「你騙人,最好是早就先想好的,馬後炮!」
「哪來,妳看哪,現在夕陽已經沉進地平線了,天色一暗,妳就能看到這座城市最漂亮的樣子喔!」
說著說著,天色變逐漸暗了下來,星月開始變得明亮,而山腳下的城市,也慢慢地點亮一盞一盞的燈火,整座城市頓時變得就像是鑽石般熠熠生輝,比起整片浩瀚的星夜更加璀璨。
「哇啊……」
看著眼前壯觀的夜景,芳憶不禁如此感嘆。
「怎麼樣?我說的對吧?是不是很漂亮?」
「美極了呢!」
「其實比起這城夜晚時的樣子,我覺得妳更漂亮喔!」
「嘖嘖,剛才是煞風景,現在又講這種肉麻的話!」
「哪裡,我可是認真這麼想。」
男人的語氣變得十分真摯,芳憶愣得轉頭看向他,只見他單膝下跪,拿出一個小盒子將其打開,露出一只耀眼奪目的鑽戒,此時在芳憶眼中,不管是城市燈火或者星空,都不及這只戒指來得璀璨。
男人表情莊重,用著誠摯的語氣說到:
「芳憶,妳願意嫁給我嗎?」
聽了這句話,芳憶喜出望外,感動得全身激動不已。
「願意、我當然願意。」
幸福甜蜜的記憶現在回想起來,思念已然成了痛苦的泉源,嚥下的每滴唾液都在喉嚨哽咽、折磨著。
回憶至此,芳憶的眼眶早已噙滿悲傷的淚水,她抬起左手,看到那天那只戒指現已經戴到了微指上,就再也止不住眼淚。
「今天的夕陽好像跟那天一樣美呢,不知道星空會不會也一樣……可是你不在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她努力地收起眼淚,遏止住悲傷的情緒,因為她來到此處的目的是……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UDItF0h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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