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火秘傳 - 第四章　城南的旅店【RENEW】

　　⾺⾞上，⼆⼈對坐。男⼈看著⼥⼈，⼥⼈看向窗外，一路無語。直到路轉了彎，馬車離開⽬送者視線，⼀名騎⼠來到窗邊才打破沉寂。

　　他銀髮白馬、銀甲白袍，在陰影裡有如晚空中的月光。伊西認得這個人——蘭斯洛特男爵，至今仍是皇家⽐武⼤賽的最年輕優勝紀錄保持人，但不知怎的，看見他，伊西就想到粉紅玫瑰。

　　「今天只來得及會合了。」

　　崔斯坦抬眼確認太陽的位置。「讓帕⽡過來。」

　　蘭斯洛特離開不久，另一側窗邊出現髮色紅棕、滿臉雀斑的人。

　　「團長找我？」

　　「我今晚還在城裡過夜，你明早先出發探路，叫其餘⼈⾺到南郊和我會合。」

　　騎⼠離開後車廂內再度靜默，若⾮微⾵撥弄髮絲，崔斯坦幾乎以為對面是尊精緻美麗、栩栩如生的雕像。

　　「還沒有正式⾃我介紹過，我是崔斯坦，」他將手按在胸前，「叫我崔斯就可以了。」

　　伊西的眼神拉回⾞內。

　　「我是科斯的伊瑟拉，侯爵⼤⼈可以叫我伊西。」

　　「伊西嗎？真可愛。⋯⋯禮物，喜歡嗎？」

　　「很特別。」

　　相比於他人對星宇魔珠的讚嘆，實際收禮者的反應更顯冷淡。崔斯有些失落的轉換話題：「德拉哥雖然不⽐帝都繁華，但是個美麗的地⽅。」

　　「我知道。」

　　「都忘了，那裡是伊西⺟親的家鄉，妳以前也去過吧？」

　　「是，很久以前。」

　　尷尬氣氛加劇，崔斯後悔提起她已逝的母親。偏偏這時侯車隊抵達內城⾨檢查哨，停滯許久才有名黑髮騎士領著衛兵過來。

　　看見⾞上之⼈，衛兵⽴刻⾏舉⼿禮：「侯、侯爵、夫人午安。」

　　恨自己搞砸對話，心煩的崔斯睨了一眼，厲⾊道：「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有。」衛兵不只語音，連身體都在發抖。

　　「看上什麼東西可以直說，我也不是小氣的人。」

　　其實各家達官貴族的馬車都有專屬旗號或標誌，讓衛兵一眼就知道誰惹不起。如果他們高舉騎士團的綠地金龍大旗，量這些人是不敢放肆，絕對速速放行。然而崔斯昨夜隻身進城，他們現在乘坐的是臨時準備的馬車。

　　「您說什麼呢，所有人通行都得檢查，只是例行公事、例行公事而已。」

　　又不是第一次進出帝都，崔斯沒耐心繼續聽他的辯解說詞。「那檢查完了嗎？」

　　「檢查完了，沒事了。」衛兵堆著笑臉說完，轉頭呵斥⾨邊的⼩兵，「在做什麼，還不放⾏！」回頭又和顏悅色的恭送，「您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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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都京畿的內城道路寬敞，且如棋盤格般筆直交錯，僅隔一道高牆的外城卻像另一個世界。這裡聚集了從四⾯⼋⽅來打拼營⽣之人，屋舍隨⼈⼝增長恣意擴建、攤商占用街道，路線因而彎曲狹隘。單騎可以靈活鑽洞，但大隊人馬要從帝都中央出城，往往得花上大半天。

　　悶熱漸散、天空橙紅時，消失一陣子的蘭斯洛特男爵再次出現。

　　「團長、夫⼈，前⽅是這⼀帶設備最完善的布蘭旅店。」

　　伊西持續沉默。時常野外紮營的崔斯沒有意見，也想不出更好的選項。於是，馬車在旅店門前停靠。

　　男爵拉開⾞⾨，倏的單膝跪地，鏗鏘的問候：「夫⼈，在下蘭特聽候您差遣！」

　　「您請起。」伊西優雅的回應，並扶著蘭特起立後伸出的手臂下車。

　　輕微駝背的旅店⽼闆這時也從門內一路笑瞇瞇出來迎接。「克羅恭迎侯爵大人和夫人大駕光臨，小店頓時蓬蓽生輝啊！」

　　老闆說的絕對是客套話。布蘭旅店雖然不比內城的官邸豪宅，但是棟佔地不小的三層樓建築。客人紛至沓來，其中也不乏衣著華貴人士。

　　「老闆您叫克羅？這旅店怎麼叫布蘭呀？」

　　老闆一面帶路，一面解釋：「先帝布蘭·佩特烈早年曾遇窘迫之境，不得已下榻此處。為感謝我們的招待，留下那塊皇家盾牌。」老闆說著指向挑高的牆面，吊掛的盾牌有些斑駁，但的確是皇家紋章。「我的祖父也獲得先帝同意，更改店名，此後生意越來越好，除了大小客房，還擴建餐廳、茶館、酒吧、按摩室。可說是託先帝之福，旅店才有今日規模。」

　　他們途經各項設施，最後停在三樓一扇孤立的房門前。

　　「這是我們的頂級套房，肯定比不上侯府寬敞，但絕對整潔、舒適。侯爵、夫人看缺什麼，⼩的隨傳隨到。」

　　崔斯塞了⼀枚銀幣打發⽼闆，並關上房門。他走到窗邊，低頭就見蘭特佈署的站崗守衛，滿意的點頭，轉身卻發現妻子一直沿著牆走動。

　　「有什麼不對勁嗎？」

　　伊西沒有開口，卻從櫥櫃上的玻璃花瓶裡抽出⼀枝頂端開滿白花的聖星百合。水珠沿著筆直綠莖滑落木地板，隨著纖手牽引，在地面留下⼀⾏娟秀字跡：「隔牆有⽿」。

　　這座城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而且她很清楚「城南的布蘭」是什麼地方。

　　秉持「來者是客」的原則，只要付得起對應價碼，布蘭旅店都樂於接待，並提供各式服務，因而龍蛇雜處，許多秘密經由此地流通。

　　看完這行字，崔斯微笑著輕吻妻子額頭，鬆了口氣。想來這就是伊西⼀路⾯無表情，也不愛搭話的原因。

　　兩人默默換下面聖的華服，變換成輕便裝束再下樓時，幾位騎⼠已在餐廳內等候。

　　「夫人，房間還可以嗎？」負責這次安排的蘭特詢問。

　　伊西點頭回應。

　　崔斯拉起妻子的手，說：「來，介紹幾位兄弟給妳認識。」

　　「現在是要站著說話？」髮如稻草的騎士抱怨。

　　「坐吧，⼤家想必都餓了。」

　　他們才入座，服務⽣就迫不及待的上菜。

　　「這些都是本店招牌菜，貴客們試試，不喜歡不要錢，還要什麼儘管吩咐。」克羅⽼闆走在最後，出聲前毫不起眼的隱藏在往來人流裡，說完又誠惶誠恐的退開。

　　儘管如此，感官敏銳的崔斯仍然渾⾝發⽑，總覺得有人盯著。⼜想起伊西用花梗所寫，已經乾燥消失的字⋯⋯現在離席太晚了，反而令人起疑，就裝傻到底吧。

　　「⼤家儘管吃。」崔斯說著舉起叉子和湯匙，但每道菜舀起來都送往伊西的盤子，很快疊出一座小丘，才徒手抓起一支狀如戰斧的炭烤豬肋排，大口喝酒邊大口吃肉的介紹起同桌騎⼠。

　　「蘭特妳剛剛⾒過了。他也是貴族出⾝，所以⼈嚴肅了⼀點。」

　　對面黃髮雜亂如稻草的騎⼠突然出聲：「喂，你忘了夫人也是貴族啊！」

　　「哎呀，這⋯⋯我是要說蘭特很有榮譽心也值得信賴。」

　　當事人未多作回應，只是點頭致意。

　　接著崔斯轉向指正他的人：「加瑞和我從⼩⼀起⻑⼤，看起來不太正經，但⋯⋯」

　　「你好意思說我？」

　　「讓我說完嘛⋯⋯但是可靠又⾵趣。」

　　「這還差不多！」

　　「我的⼤哥凱是團裡最⾼⼤壯碩的，旁邊同樣黑頭髮的第納丹則是最晚加入我們的。」

　　「幹嘛強調這個，能力和什麼時候加入沒關係吧？」

　　「確實沒有。要是他認真起來，我也沒信心一定贏。不過前提是有動機讓他認真。」崔斯坦說完，在座騎士大笑起來。

　　加瑞補充道：「他呀，必要的時候是英勇能幹，但夫⼈可別指望他會憐⾹惜⽟，那些貴族騎⼠尊崇的美德他一點興趣都沒有。」

　　「我只是務實。」第納丹替⾃⼰辯護，「那些演出來的好⼈好事，就留給別人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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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士們把餐桌當作營⽕，整晚閒言笑談，直到夜深才回歸各⾃的崗位。

　　再次回到客房，終於只剩夫妻⼆⼈獨處。

　　「這是我們初次共度夜晚呢！」崔斯邊說邊⾛向端坐在床沿的妻⼦，卻發現即使沒有旁人，伊西目光依舊不在他身上，於是湊得更近。「伊西緊張嗎？」這句溫熱的話撫上她臉頰，伴隨著兩個胸膛裡怦怦的⼼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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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清早，⼀名相貌平凡、輕微駝背的中年男子來到御前，把崔斯一行人離開宰相府後發生的事都報告一遍。

　　「晚上侯爵夫妻回房後就什麼也沒做了，兩⼈甚⾄沒睡在同張床上。他們預計今天在南郊和騎⼠團會合。」

　　「知道了，後⾯會有其他⼈接⼿。」皇帝亞伯‧安德烈滿意的微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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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城南的旅店【R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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