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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晞靜靜地跪在蘇葉大殿上,那尊冷冽透著寒氣,金燦逼人的蘇葉神跳舞像,正居高臨下地逼視著倚在祂底座邊祈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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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的漏聲空靈地迴響在金殿裡輝煌鼎立的列柱之間。鏤刻的滴漏中,寬闊的水面上正微微漣漪著,映現琉晞彎彎的翠眉與蒼白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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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晞剝去覆在面上微掩容顏的面具,緩緩抬首,紺碧的髮絲落在他細嫩的臉與頸上。他雙手合十道:「告訴我……告訴我,我要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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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葉神像佇而不語,像上愉悅的表情好像在嘲笑琉晞的癡與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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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影在大殿花窗灑落的點點彩光下顯得佝僂,萎靡的琉晞還清晰記得,就在昨晚,他聽了易華的話去占卜,卻在夢裡卜出這樣的一個結果來,是蘇葉神賜與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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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殿必遭拆毀,汝國必將滅亡。汝所愛幕之神,將對神之雙生兄弟大動干戈,神之弟兄發誓,必摧毀祂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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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砌必打碎,祭禱的金鼎將鎔入敵人之鑄爐中。汝流落失所,徬徨無助,離開家園。從前保禳汝之聖神,將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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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汝 神予汝之聖誡,祂必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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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神殿是他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簡直是他的家鄉,這座殿的主人蘇葉神則是他一生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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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想逃離這座神殿,曾幾何時,自己卻已經依附在神殿上,與神殿休戚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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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而言,最無法接受的是--竟是蘇葉神要毀滅他的一切,那是他敬拜了一生的蘇葉神,是神要拆毀他自己的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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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葉神殿被毀的話,他能何去何從?蘇葉神去與摩拿神拼搏的話,他琉晞身為神祭還剩下什麼責任能執行?是幫蘇葉神毀滅摩拿神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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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護蘇葉神本來是他的責任,蘇葉神卻想毀滅自己,他能阻止蘇葉神這麼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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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古時代的預言,就說到蘇葉神總有一天會與摩拿神同歸於盡,因為那是蘇葉神最大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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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經甚至提到,蘇葉神是喜愛毀滅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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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早已不滿這個世界,祂經歷過生生死死多次輪迴,如今已活到衰老的第十紀,祂不想再衰老下去,勢必尋找自己的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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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若是執意要毀滅,那麼天界眾多信奉祂的信徒,是不是都會被祂一起毀滅掉?蘇葉神,怎麼會想要殺掉所有人,怎麼會是這樣自私又罪惡的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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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晞,吾之愛妻,莫沮喪,莫傷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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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自己究竟是何時流下淚來,會流淚一定是因為心中的恐懼大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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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方有個人推開大門,古老的殿門緩緩發出一長聲「嗄--吱」聲。來人緩緩地走了進來,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琉晞身後,把琉晞抱到懷裡,以指拭去琉晞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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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晞轉過身去,以拳搥打那個人,「祢為什麼要拆毀自己的殿!祢明明是個神,為何不使信徒平安,反而執意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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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朧的視線裡,受他搥打的人,緩緩捉住他的手腕,將自己摁進他的胸懷。「『吾預言未來,但無法改變即將成真的未來。吾終究非創造之神,吾只主掌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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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生著跟蘇葉神一樣俊俏的眉目,祂的黑髮濃密如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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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袒著胸,光裸的胸膛上垂掛著數條長金飾,上頭掛滿流光溢彩的各色寶石,天青石、碧璽、黃水晶、剛玉……藍的是蔚藍海的水色,紅的則像是燒灼世界的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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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晞還知道,蘇葉神住在水晶砌牆的宮殿裡,大理石造成的白色建築高聳入雲,七重彩雲環繞著宮牆,平滑無接隙的尖房頂是用光滑的板玉一片一片拼成的--祂怎麼會站在自己面前?他本來應該要很遠很遠,就在琉晞永遠碰觸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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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葉神一生未曾與琉晞真正接觸過,現下卻將琉晞緊緊攢在溫熱的胸懷,側耳甚至能聽見「祂」有心跳,能以側臉感覺到心前的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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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葉神低下頭,用黝黑而光滑的臉頰摩蹭他,異色的眼裡柔情似水,色澤飽滿的紅唇裡頻頻呢喃著:「『吾之摯愛,吾之后座……汝之皮相,取悅吾之雙目;汝之歌聲,治癒吾之雙耳,汝將是吾最後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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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晞竟忍不住回嘴道:「祢是個神,祢要顧及祢的子民,祢怎麼能真正去愛一個凡人?祢有資格說『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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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晞覺得好笑,簡直不能接受,他知道自己對蘇葉神是敬虔而不是愛,他能跟燕麟一直生活下去、他知道燕麟對他很好,但是長年的神殿生活使他失去了熱情,他亦了解燕麟不會屈於單單只跟一個人過活這樣平淡的日子,自己怎麼可能跟燕麟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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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葉神的眼裡有星火的熱情,他柔柔地開口道:「『幾多歲月逝去,汝晨來晨禱,午間焚香,午後替祀盆換水,夜晚在祀盆裡插上清芬竹枝,夜半在吾神像前跪下,雙手合十夜禱,未曾間斷過。汝與吾朝夕相處,情同夫妻,吾未曾回應過汝嗎?汝當真對吾無任何男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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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麼虔誠,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只是我還沒有到降生的時機,否則我怎麼可能不像現在這樣把你呵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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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沒有……」琉晞撇開頭,不願看他:「那都只是我的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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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離神殿之日,吾思思念念,愛想著汝,吾之后座。汝當為歷代后座中吾最喜悅的,汝當真不願信吾?汝明知可平安回到神殿,吾居,乃吾之庇護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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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祢又為何允許藍夜囚禁我?允許玷汙祢聖名之事在祢眼底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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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晞想躲,蘇葉神蠱惑般的盯視卻起了奇怪的作用。儘管內心抗拒,琉晞卻在這溫柔海裡滅頂似的載浮載沉,恍惚間他終於服貼地靠上蘇葉神,也就是燕麟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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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汝需付出原本擁有的一切,包括健全的身軀,只為跟從吾,汝可願為之?』」蘇葉神低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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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晞一怔,竟不由自主僵硬地點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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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葉神厚實的掌蓋上琉晞的頭髮,在頭頂緩緩地柔撫著。「很好,我的后座,你已經答應了,你的身上自此就有了我的約--你不可以再像前陣子一樣離棄我。你心裡必定要長駐著你的蘇葉神,因為你的神就是你的丈夫,你要以你的夫君為綱,以你的神為紀。一生祀奉我是你不可違抗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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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晞埋在燕麟的胸膛前專心聽著,忽然感受到燕麟披垂的面紗在他臉上搔著,那具有魔力的薄紗使他清醒過來。「!」猛一抬頭,重新見到燕麟的臉,一雙緋紫的眼裡仍飛著幾抹蘇葉神俊逸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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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晞,我未曾看到你露出這麼擔心的表情,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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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說話的聲音以及語調,燕麟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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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現在究竟是善妒的蘇葉神,還是腦筋簡單的燕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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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晞愣愣望著燕麟的臉,撫上他的臉龐,猛地想起自己與這個人第一次相遇的那天,這人強自抱了他,他的身上有著蘇葉大殿慣用的焚香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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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就是蘇葉神……是他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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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他從來不願承認這個身份,自己明明是個男人,為什麼卻得頂替母親的職位?甚至,要成為神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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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晞看著燕麟的雙目裡,迷離地流淌著順服以及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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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晞的頭靠上燕麟的臉,擁抱著燕麟,依畏著他精壯厚實的身子,「--燕麟,你會離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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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當然不會!」燕麟不知道琉晞原來不希望他離開,他一直以為琉晞對他的第一印象不好,討厭他直到現在--然而在初見當時,燕麟以為兩人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他從來都不希望琉晞討厭他,就好像天生被琉晞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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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燕麟……」癡迷地聲聲喚道,就像大殿的金色樹枝燈台上亙古不滅的燈焰一樣,一股起自他身體最深處的火燄也熊熊燃燒起來。自初見以後,燕麟就對他服服貼貼,未曾再碰過他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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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晞親吻燕麟的臉頰,至他的唇,他的頸,喉結,以至於鎖骨,就算只是輕輕掠過,都帶來搔癢、火熱的感覺,再以沙啞的聲音,低聲喚他:「燕麟……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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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正抱著你嗎?」低頭卻見他心中最美的「女神」,在他幻想裡就像是自畫像裡走出來一樣的琉晞,本該聖潔莊嚴的臉上竟帶著濃艷的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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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妓」!就跟易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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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不對的事情要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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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碧綠的桃花眼裡蕩著水光,淡粉色的蜜唇微開,有甜香自整齊白皙的貝齒間逸散出來,白瓷般的臉頰透出淡淡的梅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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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頓時炸鍋了,坐在地上給琉晞的身體壓住的兩腿間,有什麼東西就要給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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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再褻瀆神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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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慌忙之下,在地上拾起方才被琉晞剝下面紗,將其快速覆上琉晞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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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來,就看不見琉晞的表情還有長相究竟如何了!燕麟得救似地嘆了一口氣,抹去額上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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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晞被這出乎意料的動作給驚住,竟是恢復正常了。方才就好像被迷住心竅一樣,令他自己都不解,怎麼會說出這些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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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輕道:「琉晞,我愛你,但你是蘇葉神的妻子,我不可以再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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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晞聽到燕麟說愛他,嘴一下子闔不攏,衝口而出道:「你不是不信神殿的這些繁文縟節嗎?我就是因為這點才喜歡你,想不到你現在卻變得跟其他人沒兩樣,這麼畏懼蘇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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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被身為神祭的琉晞這一番驚世駭俗的話給懾住,人在蘇葉神像面前,卻說出這種話來,琉晞也是深感不妙,趕緊把燕麟拉出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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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來到走廊上,鞋底踩在地上喀喀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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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又想抱抱琉晞,卻忍住衝動,反而把琉晞緊捉著他手臂的手撥開,轉身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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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晞發現燕麟竟是比初識還不如那般地對他有所顧忌,趕緊叫住他:「你是為了逃開我才打算出神殿嗎?難不成是去找那個摩拿神特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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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晞幾近歇斯底里道:「就為了那男的送你那塊綠寶石?……你可知道我把它弄壞了?我不會再讓你和他獨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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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早就心有所感,發現身上少了什麼,卻又覺得這恐怕是易華自己的安排吧,畢竟寶石的功能本來就是傳話,要傳話給誰,不都是由易華自己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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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這塊綠寶石曾經是由他姊姊佩戴,但這也都是以前的事了,大不了自己再代替琉晞給他賠罪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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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易華讓寶石留在琉晞那裡了……真不知道他告訴了琉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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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回頭看琉晞,卻見琉晞說這話的時候,面容很是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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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解釋道:「沒有,我是為了幫御風買藥才會下山的。御風說神殿裡都慣用治癒術,可他現在靈力不足,不能用治癒術解決,他就給我藥方子,讓我下山去幫他抓幾帖回靈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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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晞還不清楚御風的情況,問道:「當然是因為靈力在一般情形下不會盡失,神殿裡才沒有相關的藥方在庫。奇怪,御風怎麼會喪失靈力?這種情形很嚴重,是我的話,搞不好連寫方子的力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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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只好一五一十地把事發當時的情形都告訴琉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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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晞聽了,先是驚異,面露歉疚之色,「就像你說的,我當時應該去救御風,我卻放任他被這麼對待,他對我畢竟也不差,我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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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沒有怪罪,他拍拍琉晞的肩膀,安慰道:「人都已經平安回來了,還想這些做什麼?更何況像秋水那麼專橫,也不會聽話,你跟我一起去了,要是受傷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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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不是為了寶石的事情去找易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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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晞只抬眼覷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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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賤賤地笑了,湊到琉晞耳邊,咬了他薄薄的耳廓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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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晞睜大了眼,眉眼帶煞,用肩膀頂燕麟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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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燕麟痛出聲來,趕緊把頭收回來,抱怨道:「剛剛才在鼓動我『抱』你,現在卻咬一口都不肯,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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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要你咬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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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燕麟居然不大擔心易華送他的寶石,琉晞不由得鬆了口氣,覺得易華那一席話都是唬他的,燕麟怎麼可能會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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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去替御風抓藥吧,我在殿裡還有要事,恕不奉陪。」說完,琉晞把面具掩得更密實,快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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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琉晞長髮飄逸的背影,還有身著神祭袍,以白絹覆蓋,那若隱若現的纖細長腿,燕麟心裡總覺得好笑,從一開始他就不明白自己在琉晞的眼裡,究竟是什麼模樣,琉晞又是怎麼看待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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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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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好一段路才下山,等到終於抓完藥,都已經是傍晚了。想到上山的路何其漫長,燕麟的眼神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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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逐漸歸家的人煙中漫步,行人見到他身上高貴的祭袍與面紗,都低著頭向他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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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貴安。」又是一個向他膜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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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習慣性地向其微微頷首以表回禮,「……燕麟,是你嗎?」而後傳來那膜拜的人疑惑驚喜參半的低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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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終於定睛正視那個堵在他面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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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濃密鬈曲的黑長髮,髮上綴有些許金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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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心間有紅得分明的硃砂痣,兩眉如劍,一對藍寶石般閃鑠晶光的珠眸,五官深邃得使人一見就無法再忘,微微的鷹勾鼻,淺淺的眼窩,深麥色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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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首飾繁複,與之對比的是以整塊紗麗斜肩包覆身子,僅僅單一布料已經涵括全身所需穿戴的衣物,渾身打扮簡單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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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卡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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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怎麼會穿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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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同時,兩人爆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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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目間異國風情濃重的來人立刻上前摟住了燕麟,香郁的薰香以及焚香氣息襲人。燕麟感受到那人熾人的體溫,身體裡想必也流動著滾燙的熱血……輕拍那人的手臂,臉上滿是欣慰,「阿卡蘭……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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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卡蘭的父母是自薩稔國來的過客,在他的父母來旅遊的那一年,他與父母走失了,又彷彿是被父母刻意拋棄一般,當時他還很小,一直想要尋找父母的蹤影,但是隨著觀光客潮褪去,父母的影子在那陣來去的波浪中消失,自己則是被留下來,成了辰甦國中的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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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是孤兒,但是他並不怨嘆自己的命運,這是因為在辰甦國,由於貧富差距的關係,父母養不起太多小孩,使得街上還有許許多多像他一樣的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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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燕麟有著天生的膽大以及領袖特質。流落街頭的孩子們,或被路人追打,或被富人鄙視,總是有燕麟替他們出氣,於是都擁戴燕麟為老大,創立了「水肥大隊」是為流浪兒們的幫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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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阿卡蘭仗義直言,只要團體裡有人被欺負,他一定是第一個去算帳的,就算被打得遍體鱗傷也在所不惜,也很受團體成員的青睞。彼此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團體內的緊密連結就彷彿血緣一般,是切都切不斷的感情,有事眾人扛,哪怕只有一點點的甜頭,也不會有人獨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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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你還記得我。」燕麟坐在榻上,抬眼看著阿卡蘭,「我在神殿裡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動,我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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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卡蘭自廚房裡端來菜餚,端盤上一碗碗是鷹嘴豆料理、鄉村起司、小茴香等等香料與調味料濃厚的美食,是只有阿卡蘭才做得出的薩稔味,口味很重但又養生,只要是吃過的人都忘不了香料的撲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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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卡蘭後來在辰甦國裡認了一位同樣自薩稔國來的大叔當乾爹,但是他始終只稱呼那個男人作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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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是開薩稔餐廳的,生意很好,他傳授阿卡蘭一手好廚藝,讓阿卡蘭在他的餐廳裡當主廚,卻很少讓他休息,對他的待遇也很不好,對阿卡蘭從小到大都不曾真心關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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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不先吃菜,只端起盤子裡的一杯粉紅色的甜奶昔來狂吸。阿卡蘭見了,笑得都瞇起眼來,「我當然還記得你,我也還記得你最愛喝甜的--你看你像隻蜜蜂似的,一直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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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拋下過去的朋友,在神殿生活下去這點,儘管燕麟無法抗力,仍然感到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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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含著吸管,低下頭去,不敢面對昔日好友,「這間屋子的擺設還是一樣,一點都沒有變啊……」他為了轉移話題,如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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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改變,也就意味著沒有成長……」阿卡蘭低語道,注意到燕麟直直盯著他,才換了語氣,帶有鼓勵意味地道:「是的,這裡還是一樣,只是外面的一切已經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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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頭望窗外,依舊車水馬龍的街頭,垃圾隨風吹過,地板坑坑巴巴,街景很不好看,剩下最美的,是過去與夥伴們在一起的回憶,卻再也看不見往日生死與共的兄弟們了……阿卡蘭忍不住感嘆道:「大家都聽說你被神殿抓走了,甚至我們之中的人得到消息,說你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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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怔怔聽著,不忍看阿卡蘭的表情,而阿卡蘭難掩寂寞,繼續緩緩地開口說著:「有人提議要推舉新首領,但--我們的團體是為你而生,在聽說你死了之後,大夥都沒勁了。大家都不想長大,但是為了生存,我們大部分的人都去工作了,有少數的人去別的城市流浪求生存,除了我以外,沒有人再留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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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直接推舉新首領不是很好嗎?怎麼這樣呢……」人心隔肚皮,還是屬他的死黨們最忠誠,但是這樣的赤誠反而害了他們……燕麟一陣詫異道:「這是他們從小長大的地方,為什麼都不願意留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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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回憶太多,他們會難過,不希望被別人看見他們因而哭泣的樣子,他們也覺得我太冷酷,怎麼還能裝作沒事人的樣子,繼續待在這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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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看見阿卡蘭的面上仍帶有笑意,燕麟又豈會不知道,阿卡蘭現在根本是苦笑,他曾經是與自己最親近的人,自己要是真的死了,最難過的人一定是他;他待下來恐怕不只是為了他叔叔的餐廳,更是為了給他自己一個機會,來親眼證明他最好的朋友根本沒死--如今,他的心願達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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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感到很慚愧,為何自己活下來以後,也沒有想到要來給這些朋友報音信,尤其是阿卡蘭,自己現在也寬裕了,卻沒想到要好好照顧他,過去阿卡蘭可是怎麼照顧自己的。若非這次因故外出,恐怕與這個好朋友,真的是一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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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一起窮過來的,住在同一座垃圾山下,阿卡蘭,你的心地天生就這麼好,我知道你不是像他們嘴裡說的那樣。」燕麟拍拍阿卡蘭的肩膀,想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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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卡蘭卻不想要安慰,他握住燕麟的手,堅定地問道:「燕麟,你還回來嗎?求你回來吧,你還沒地方待著就先跟我住在一起,我的床給你睡,我趕緊通知大夥們回來!只要你回來,我們的水肥大隊就能回來,只要有你在,我們就有聚在一起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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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生死交關的時刻,一個命運從此分歧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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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那些兄弟的確有情有義,燕麟卻深諳人情,知道人的性子是會受時間消磨的,這麼長的時光過去,肝膽相照都會被曬乾,不禁為阿卡蘭的信心苦笑,「別傻了,只有你記得我……畢竟大家都曾生死與共,我卻這樣拋下你們,過得好好的,要是叫他們回來,他們反而會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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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卡蘭一直在懷疑燕麟身上的女裝,知道燕麟必有苦衷,他搶道:「你被蠻橫的神殿抓走是事實,你沒有對不起我們!大家本來就不可能永遠聚在一起,遲早都要散的,就算散了那都不是你的責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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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一臉躊躇,而阿卡蘭殷殷切切地道:「你不想大夥聚集也就算了,不論如何,至少我還在這裡,你留下來……我們好久不見了,你就不願意陪陪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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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沒有察覺阿卡蘭的不安,才在想,人在神殿恐怕是不容易出去的,一個激靈,忽然站起來,「啊!門禁時間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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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阿卡蘭準備的一手好菜都沒吃,他就撩起潔白的裙襬來,隨手擺了擺頭紗,把前紗放下來遮住面容,匆匆忙忙要離去。阿卡蘭一把捉住他的手腕,不讓他離開,「過去你天不怕、地不怕的,什麼時候見你這麼慌忙過?你到底在怕什麼,怎麼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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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有難言之隱,只說:「只能先再見了……」緊接著往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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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卡蘭緊追在燕麟背後,亦步亦趨地道:「叔叔說以後會把餐廳交給我,你又何必靠那間神殿生活?你怎麼被他們陷害以後,反而成了他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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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心裡卻明白得很,要生活只能靠自己,阿卡蘭的叔叔不但苦待他,連他自己的生活都過不下去,那個壞叔叔也恐怕還要過很久才會退休,靠阿卡蘭絕對是行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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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麼都沒有說,連道別都不語就是不希望阿卡蘭太掛念他,低頭,欲揮別這段不捨的過去,就逕自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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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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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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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溜回來的燕麟瞬間凍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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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晞雙手抱胸,慵懶地靠在石柱上。儘管有面具遮擋,他的目光依舊賊得厲害,他悠悠地瞄向燕麟手上提的中藥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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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被看得渾身發抖,琉晞卻沒有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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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起來好像很怕我。」淡淡的眉眼掃去,清澈的眼裡,竟流露出一抹落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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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快點把藥交給御風。」琉晞輕聲催促道,燕麟只好先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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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你天不怕、地不怕的,什麼時候見你這麼慌忙過?你到底在怕什麼,怎麼要走了!』轟然想起阿卡蘭說的那句話,燕麟的心都涼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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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自己,根本什麼都不怕……如今卻在怕什麼!為什麼變得什麼都怕?究竟是什麼在潛移默化之中不斷改變他,都要把他的心志給磨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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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煎藥給御風喝下以後,燕麟草草洗梳完,就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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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了琉晞對自己的冷淡,更是為了自己對琉晞的態度輾轉難眠。恍惚間,聽見不遠處傳來豎琴美妙的樂音,錚錚鏦鏦,好不動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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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陣柔和的樂音就像暖暖的海水一樣,輕柔地撫摸著他的全身,將他溫吞吞地推向甜蜜蜜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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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抱著被子,就感覺懷裡好像抱著琉晞一樣,翻了身,終於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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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裡,他感覺自己身輕如燕--雖然他的名字裡有個燕字,卻從來沒有這麼像燕子一樣輕鬆自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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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微微踏步,腳步陡然踏進清澈淥水中,水面上浮著一層淡紅色的火鱗粉,正在閃爍明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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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天祭的時候,自己誤入了這塊地方。轉眼間,彷彿已經過了千年萬年一般,連記憶裡的蝶泉是什麼模樣都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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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那個縹碧色的人影,清晰地亭立在模糊的景裡,半褪著身上的衫,正在捧水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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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的腳步凍住了,他居然回到了那個時候。如果能讓他重新選擇,他會怎麼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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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有人,是嗎?』卻是琉晞先出了聲。聞言,燕麟屏氣,試圖屈身往濃密的深草裡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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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晞早已披了衣服,踏著舒緩的步子走了過來。晶亮的燦眸,纖長蜷曲的長髮絲,白皙得透光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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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晞一如往常地完美,彷彿畫中人一般無懈可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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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我要幫你重新建構這個世界,很快地,你就能脫離悽慘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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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熟悉的聲音正對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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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琉晞,那麼是誰?誰在對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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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的世界,時光流轉得很快,裡頭的東西也不是真的,燕麟不是孤兒,琉晞也不是神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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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已在蝶泉會面很多次,因為夢裡的蝶泉沒有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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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只要燕麟想要的,只要開口向「夢」乞求,夢就會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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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並肩在鮮碧的草坡上坐著,在夜晚閒看附近圍繞的四色火鱗蝶。琉晞才伸手去碰,火鱗蝶就飛快地溜了,只餘琉晞的指間有一層淡薄的珠光仍然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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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面具,沒有華麗的祭司袍,沒有神殿的束縛。琉晞正專注地盯著發亮的手指看,燕麟偷瞥著一臉悠哉的琉晞,不禁問道:『琉晞,你過得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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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晞看了燕麟一眼,大概是覺得燕麟問這個問題很奇怪,發出一陣「咯咯」的無害笑聲,再仰頭往柔軟乾淨的草皮躺下去,舒展著纖長的四肢。『我覺得這樣的日子好平凡、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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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忍不住也笑了,是啊,假如現實真的像夢這樣安穩,自己從來沒有結識過易華、御風、秋水、藍夜,這不是很無聊嗎?卻也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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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快的無聊日常,能一直持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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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這樣也很好。』琉晞轉過身來,肘撐著草皮,抬頭來看著燕麟,『如果我問你,願不願意這樣跟我過平凡的一生,你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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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無歲月,花開不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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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歲月的變換下,琉晞曾幾何時不見影蹤,空留他給的那個問題--也許是因為燕麟根本沒有答應,他不願意被這麼無聊的人生束縛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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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想要的人生,真正希望陪伴在自己身邊的,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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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開手掌,看著上頭密密麻麻的掌紋。人生就像這些掌紋一樣,是無法解開的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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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去人往的街道上,他的肩膀不小心撞到一個人。『唉!』碰撞的力道太大,那人忍不住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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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人海中,燕麟只來得及說一句「對不起」就已經被人群衝散。對於那被撞的人,燕麟看得不很仔細,只記得長得很高,一身黑衣,後髮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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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皇家舉辦的蒙面龍門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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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抽舞伴的時候,傻愣傻愣地抽到的舞伴,穿著一身有搖鈴的肚皮舞裝,金粉灑了一身,渾身是龍涎香氣,身材過於高挑不像是女孩子該有的體格,掩藏在半面具下的容顏卻十分清麗,艷冠群芳的中性美使得在場的人無不怦然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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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晚上,在曖昧而炫麗的多采燈光下,燕麟沉醉於那女性濃濃沙漠風情的斑斕舞蹈之中,揚起的輕紗反光下絢射五彩,紗底的鈴鐺不斷發出清脆聲響,有力的腹肌覆著一層薄薄的結實肌肉,潔白的肌膚摩擦著燕麟的肚腹,那晚,燕麟被這人全然傾覆、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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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後來由涵凌帝宣布,才曉得自己是多麼地幸運,抽中的舞伴,那令所有人屏息的異國美女,原來是宓憐國的千金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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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空念山腳下的小酒吧裡,坐著一位完全融不進店內氣氛的客人。店裡氣氛是紙醉金迷,那人卻坐在吧台邊自顧自地喝著酒,淡淡的,那人端莊的坐姿中,透著與世無爭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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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下意識走到那人身邊坐下,已經先向酒保要了一杯酒。一對上那雙琥珀玉的眼睛,才發現--如此澄澈的雙眸,這男子竟然就是他在宴會裡遇到的「千金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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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千金公主也認出他來。彼此哈哈大笑,相互勸起酒來,一杯又一杯,直到天明,兩人都趴在吧台上一醉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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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昏昏沉沉,一起去旅館睡了一夜,對方終於老實告訴他,自己的名字是易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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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去龍門宴完全是個意外,由於他們在辰甦國的邀請之下有面子壓力,該國又規定女性不可任意出閣,這才由他假扮姊姊去出席舞會,既有出席,又不會失了他姊姊的臉面,至少國內都知道出去的人並不是真正的千金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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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後,卻由於易華的無心插柳,害得他的姊姊引起了涵凌帝的興趣,被涵凌帝索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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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憐國起初並不答應,最後卻屈於涵凌帝的霸道,將千金公主送進辰甦國寂寥的後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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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這樣呢?不該是這樣的。我重來了好多次,每次,我都試著拯救姊姊,她卻離我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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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一路走來,伴隨著易華,看見易華有各樣的悲痛,還等不及接受最愛的姊姊永遠不會再回到甯國的事實,老哈里發駕崩的噩耗就傳入易華的耳中,易華終於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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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華在歸國臨行前,將姊姊交付給他的綠寶石項鍊送給了燕麟,按著他的手背,專注地看著他,同時問道:『我們的相處雖然不久,但是……我真的把你放在心裡。有我,對你來說是值得開心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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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願意跟隨我回國,與我一直生活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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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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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轟然醒來,清晨的涼空氣颼颼地自半開的窗透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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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伸手去摸黏著碎髮的前額,一掌心都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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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的夢,對自己而言,究竟是好夢,亦或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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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是向來無夢的人,即便作夢都會在醒來的瞬間全部忘記,唯獨這個夢特別奇怪,讓他記得清清楚楚,好不容易跨越過長的時程以後還要來繼續鼓搗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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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深深嘆了一口氣,手隨意在被窩裡探著,懷念著入睡前彷彿把琉晞抱在懷裡的感覺,卻也想念起將易華摟在懷裡的手感,伸手一握,忽然握住一條鏈帶,就好像那條鍊子是先前自己親手搞丟似的,在被子裡會找到完全是自然發生的事。把那莫名其妙的鏈帶自被子裡拖出來,竟是條鑲嵌精美的祖母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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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以為琉晞弄壞了,原來一直都在這裡嗎?燕麟迷迷糊糊地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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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直盯著寶石表面的時候,一個人影自寶石核心浮現出來,寶石裡頭漾起圈圈深淺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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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琥珀色如黃玉般的眼裡,黑如墨染的瞳孔細細長長,那對惡魔般的眼就這麼盯著燕麟瞧。燕麟挪不開視線,與項鍊那頭的人持續對看著,彷彿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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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幽幽的箜篌聲再次響起,音符自己轉了彎,繞過根根柱子,從窗戶穿進燕麟的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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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音傳腦,燕麟的腦子一片模糊,視線渙散起來,視線一黑,無法再從項鍊裡看到任何影像。人已經要昏下去,心臟卻好像給人捏著一樣,刺刺地發痛起來,讓他的身子僵在那裡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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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逐漸遠離,聽著已經不屬於自己的啞然聲音,朝著項鍊裡的人痛苦地喊道:「易華……易……華……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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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鍊裡的人影冷酷地看著他,明明能說話,卻一聲不吱,刺來的目光只是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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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的那句『我願意』沒能再有機會傳入易華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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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如果要跟隨易華去甯國,與易華一直生活下去,他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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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易華沒有給燕麟這個機會,甚至也不願意給自己留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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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繼續催動著寶石裡的暗示,讓曾經見過寶石的琉晞彈奏豎琴,讓現在握著寶石的燕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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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身體讓給蘇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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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燕麟!快點睡著啊!不要讓摩拿神使者有機會佔據你醒著的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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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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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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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琉晞見燕麟回來得太晚,想去關心他、問他是不是在外頭發生了什麼事,燕麟卻這麼害怕,這使得琉晞的心都空了下來,易華才抓住這個大好機會,趁機侵入他的心智,啟動那一次用綠寶石植入他神智中的暗示。催使琉晞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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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終於成功了……自己著手佈置了甚久的局,終於成功了!召喚出蘇葉神,使自己的宿命儘快被執行完成,這不是他易華活下來的意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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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麼現在一點都不開心?一點都沒有壯志酬成的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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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華以手捂面,心裡不斷自問--能把這種事做得這麼果斷,他到底有沒有喜歡過燕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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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點也好,從一開始就感覺到燕麟是蘇葉神預備好的容器,他是為此接近他的,為了引導蘇葉神的重生,還對他用了摩拿神的法器,將摩拿神的汁液注入他體內,加速他的覺醒--那麼自己到底有沒有喜歡過燕麟這個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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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不斷反覆地自問,因為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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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燕麟再也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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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愛的那個人已經永遠消失在宇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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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也就理所當然,不必受燕麟的質問,也不會有人代替燕麟來責備他的背叛吧?沒有人能再來替燕麟責備他,燕麟何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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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受他的陷害,連死都不算,他的靈魂已經直接消失了--易華想知道,這次燕麟會不會對對他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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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易華就是摩拿禮拜堂的招牌人物,信徒們樂於對著他頂禮膜拜,他們需要有個人崇拜,否則心中沒有依靠,於是他們將易華當成傳說中的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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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華覺得自己是展示物,隨著客人來,他因而高興,卻也隨著客人的離去而傷心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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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受神殿訓練的過程中,他當過長達十年的廟妓,習得一身討人歡心的「好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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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信徒來來去去,有的人曾給他感情上的承諾,這使他心情反覆起伏,直到他再也不相信任何人,才終於平復自己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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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華恨蘇葉神,就因為蘇葉神虐待摩拿神,才使得摩拿神出走--就是因為有了摩拿神殿,有了與蘇葉信仰全然不同,卻依然同出一脈的摩拿信仰,自己才必須被永遠關在摩拿神殿這個牢籠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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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日待在神殿內,坐在高高的講台上,讓信徒們拿著金銀法器來拜自己--難道這就是他應得的人生嗎?他人生的全部都要如此消磨掉嗎?到頭來,他不是想幫摩拿神出氣,而是想替自己出氣……大愛無私,不過是騙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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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燕麟在一起的這段短暫歲月,是他一生中最開心的日子,他與燕麟一同歡笑,一起一步一步走過他最鍾愛的宓憐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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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沒有得到燕麟在夢裡的回答,但是,假如燕麟當時的回答是肯定的,自己是否也願意像燕麟一樣,放下家鄉的一切只為盡心跟隨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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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試著逃離神的掌握、努力地違抗命運,就能真正與一位願意愛自己、與自己共同生活下去的人,那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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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麟……燕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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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華跪倒在地,低語呢喃道,彷彿魂都已經游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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