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與獵之歌》 - 第十一章回歸(一)

蔚藍的天空上萬里無雲，豔陽高照，一片天朗氣清的美好景象，如一幅渾然天成的畫卷。猛地，一道飛馳而過的黑影出現，打破了這片祥和的境象，就好像天藍色布匹上的一點墨汁，大煞風景。那小小的黑點振翔高飛，雙翼快速地拍動，如箭一般飛往北方。

這隻渡鴉來自南方，經過一天一晚的長途飛行，終於看到了牠的目標地。

一座米白色的教堂。

渡鴉慢慢降落，飛到二樓的一處玻璃窗前，鼓動雙翼在半空中停留，然後用牠的鳥啄輕輕敲擊窗戶。房間內有一人努力地埋頭苦幹，桌上堆滿了無數的卷軸和書藉，疊起的書藉甚至可以遮去他的樣子。振筆疾書的卒卒聲不絕於耳，直到那人聽到窗外的敲聲才戛然而止，一雙滿佈紅絲的眼睛抬起來望向窗戶。

這個滿臉倦容的男人正是長湖鎮的年輕神父，哈魯曼。

自從約翰二人離開後，哈魯曼便馬上依約翰提及的方向調查這一連串的事件。然而，這絕對是一件浩瀚而艱辛的工作。因為他需要細閱全國最近數月的惡魔事件報告，嘗試從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將碎片重新拼湊起來。但，沒有人知道最後會不會無功而回。除此之外，哈魯曼隱約有預感不能只單靠這些報告，他甚至翻查王國境內的大小事件，希望可以盡快看出端倪。

因此自分別那天，現在已過了三天的時間，哈魯曼一直埋首於這些卷軸當中。除了吃飯休息外，哈魯曼完全沒有離開過這個書房，就連其他人也不敢隨便騷擾他。

想不到，居然是一隻小小的渡鴉打斷了他的工作。

哈魯曼茫然地抬頭，一時間反應不來，沒有分辨聲音從何而來，木訥地四處張望。不一會兒，他才聽出那是來自左邊的彩繪玻璃。定睛一看，哈魯曼終於留意窗外的渡鴉。

哈魯曼一怔，心中暗道：甚麼一回事？

雖然哈魯曼有點惱怒被騷擾，他還是一邊發牢騷一邊起身走向窗邊，打開那扇玻璃窗。窗門一開，那渡鴉等不及「嗖」的一聲闖進來。哈魯眼只覺眼前一道黑影掠過，急風刮面，然後空中掉落一條孤單、飄飄然的黑色羽毛。

「呀。」一聲鳥鳴驚醒哈魯曼。

循聲望去，只見一隻瘦小的渡鴉乖巧地站在他的鳥架上，鳥喙輕撫翅膀上的羽毛，將它一一撫平。渡鴉左腳上綁了一個小小的鐵管，桶上刻着一個黑色的十字架圖紋。哈魯曼看到十字架，不禁微微吃驚，因為那是教庭的緊急通信，代表危險狀況。

而最常見的一種狀況，就是惡魔領主的出現。

哈魯曼眉頭輕蹙，心中有股難而言喻的不安感油然而生，他只希望自己是想多了。他輕輕呼吸了一口氣，讓清新的空氣注入體內，一掃頹風。接着，他走到鳥架前，左手撫摸渡鴉的羽毛，右手慢慢解下縛在腳丫子的鐵管。這個小小的傳信管只有尾指般的粗幼。哈魯曼扭開鐵管的一端，然後從裏面抽出一張卷起的羊毛紙。哈魯曼沒有猶豫，直接打開它細看裏面的內容。

哈魯曼馬上臉色微變，雙目睜大，露出倦容的臉孔顯得更為蒼白。

他最不想看到的字句出現了。

羊毛紙上，簡潔的一句。

「多拉格山脈，懷疑惡魔領主的蹤跡。」

過了一會兒，哈魯曼才慢慢回過神來，然而他沒有任何舉動，只是默默地佇立。最後，他禁不住內心的疲累，苦澀地嘆了一口氣，無奈又沮喪地喃喃自語：「事隔不到三個月，又多一宗懷疑領主的事件嗎……」他頹然地轉身，走到窗前，雙手按着窗戶，遙望天邊的一隅。落寞而垂頭喪氣的背影，連旁人都可以深深感受到他低沉的士氣，還有雙肩頂着無形壓力的沉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羊毛紙上的消息就好像一記重錘，將他擊落意志消沉的深淵，無法自拔。

忽然，哈魯曼腦海閃過兩個人的身影。

哈魯曼望着遠方的森林，心中有股不安的預感，猶如一團黑影將他籠罩。一念及此，他不禁有點杞人憂天，憂心地呢喃道：「不知道約翰和凱撒現在怎樣……」

～～～～～

教堂內，一片狼藉、屍橫遍野的境況叫人難以置信，滿地都是屍骸殘肢，但詭異的是周圍只有少量的血跡。本應莊嚴神聖的教堂，此時此刻，只有死寂一般的肅殺之意，與平時的模樣大相逕庭。教堂中心的地上，居然有一座由不少村民堆疊而成的「人山」，足足有兩三米之高。這些面無表情的的村民前仆後繼，擠逼在一起，只是為了壓死最底下的一個人。

一個不請自來的獵魔師。

臉上血紋如火，一雙如烈陽大日般赤紅的眼眸充滿怒火和不甘，可憐的約翰被壓在這座「人山」下，動彈不得。猶如千斤壓頂的重擔，身體因一時藥力反噬未能活動，約翰只能咬牙切齒地苦苦忍受。雖然一時之間並沒有甚麼危險，但是如此窩囊和不堪入目的樣子實在令他難以忍受，滿腔的怒火洪洪地燃燒。

約翰感到四肢的力氣漸漸回復，藥力反噬的影響已經開始減退，只要再給他一些時間，他便有能力可以脫困。

只是，不知道他有沒有這個時間。

而令約翰現在身陷險境的始作俑者，約翰恨之入骨的惡魔領主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四處也找不到它的身影，只有淡淡的白霧瀰漫。約翰嘗試抬頭，大口大口地喘氣，盡快讓身體恢復力氣。

驀地，約翰聽到一聲冷笑。

那是他永不忘記的笑聲。

狡詐、漠視所有生命、將一切玩弄於鼓掌中的冷笑。

每一晚，約翰都清楚記得當年的冷笑聲是何等刺耳和諷刺，在他最絕望和無助的時候不斷踐踏他殘破不堪的心靈，就好像一把又一把的尖刀刺擊他內心。

「約翰小子，多年不見，你真的退步了。難道你不想報仇嗎？」

帝賽斯不男不女的聲音在上面傳來。

約翰雖然動彈不得，但他還是勉力地抬頭。只是為了親眼看看那張天殺的臉孔。

「你如此不濟，到你死的那天也無法為你師父報仇。」

「這樣，你對得起養育你多年的師父嗎？他含恨而終的怨魂會一直纏着你，在你耳邊痛苦地哀嚎咒罵，直到永遠，然後終有一天將你那骯髒自私的靈魂拖進地獄。」

「你，是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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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回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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