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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似的車燈一次次在路口停留，又迅速離開；人群彼此推擠著，湧向不知名的遠方。寒冷的冬天夜裡，氣溫被冷漠的都市，粉刷的更加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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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已經毫不留情的落下很長一段時間了。在視線模糊的擁擠街道，一個鴉青色風衣的背影撐著微微顫抖的身體、與昏沉的腦袋緩步前進，努力不讓自己下一秒在積水的人行道躺下。由於身心狀況極差加上眼鏡裡塞滿了水珠，讓他差點撞到迎面走來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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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不起。」真是丟臉，怎麼又犯錯了？他飛快的用衣角擦乾眼鏡，向對方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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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不知怎的，不喜歡與人交際的他，目光卻被對方所吸引：在冷風裡縮成一團，用厚厚的帽T把自己包成一球的小小身形，凌亂的瀏海底下有著深重的黑眼圈，應該已經好久沒有睡過一次好覺了。她的手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彷彿身邊環繞的一切都時刻催化著她快要潰堤的焦慮。而在這些細節之外更讓他出神的，是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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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漆黑環伺的兩簇微光裡，是一個波光閃爍的蒼色湖面。為什麼會突然在陌生人的眼睛哩，看見陌生的湖泊呢？但他總覺得眼前的這個人不只是個陌生人，就像那座湖也並非初見。此外，還有許多明明從未發生，卻又無比熟悉，像曾親身經歷過的畫面在他腦中閃現。而從對方也呆滯的望著自己的樣子看來，她應該也正在經歷相同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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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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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緻的觀景小樓旁，燈火通明的夜市擠滿攤販和夜遊的人群，他們笑鬧著向湖畔走去，手提著的梅紅小匣裡裝滿精巧的點心。儘管湧入了不少遊人，黛藍的湖面始終不為所動，只有被風吹拂的波紋一浪一浪的，往無窮遠處的晚空和後山逸去。像是不管投入多少人間的歡聲笑語，都會被層疊翻起的水紋撫去，不留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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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山夕日盡，孤燈照朱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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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著朱色的欄杆，一個披著荼白色袍子的清秀書生，正凝神眺望湖天交際處混沌不明的景色，兀自呢喃詩詞，彷彿底下的熱鬧全然與他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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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上回童試又因寫出自己的想法而落榜，被選中的總是那些只讀死書的應聲蟲，加上自己一無家世二無財力，所有不公和憤恨只能默默飲下，沒有人會伸出援手。胸懷理想卻難以實現的無力感，讓他心煩的來回踱步，披散著的長髮左右甩動，讓他那隨性插著的木簪就快要守不住他的小髮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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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唸的，可是誰家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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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出現的人聲嚇了他一跳，他完全沒料到這麼孤僻的地方還會有別人到訪。有些僵硬的回首，面前的女子正帶著頑皮的眼神打量他。素白抹胸與繡有白菊的藕色褙子，加上海棠紅的下裙和隨便到只用髮帶綁了個小包包頭的散亂長髮，讓那時的他還以為她不過是一個俏皮的尋常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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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姑娘在此，驚擾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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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無妨。」她毫不避嫌的擠到他身邊，一手撐在欄杆上，托著腮，學他一樣向茫茫的遠方眺望。他雖尚未從方才的驚嚇緩過來，也還是待在她身邊，裝作觀景，實則往她的方向偷看，好奇她還會做出什麼驚人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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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樓無人登，亂盞擾輕愁。」過了許久，她淡淡的開口，用一雙富有靈性的雙眼回望被嚇的張開嘴巴而不自知的他。「先生的大作，我擅自擴寫，還望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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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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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別說笑了，我自幼學習漢唐諸位名家之作，不曾讀過與方才二句氣質相同的作品，那必得是出自先生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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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前女孩的學養、性情，乃至一言一語都讓他折服，像是遇著相見恨晚的知己，迫不及待的想了解對方更多一些。「敢問姑娘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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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熙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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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趙，那可是當今皇族的姓氏。得知她出身高貴，除了惶恐，他心裡更浮現了一絲怨懟。難道又要因為身份地位，而失去本該屬於自己的緣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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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什麼，我只是郡主！」熙然扶起低頭作揖的他，眼神微微一沉。「況且，我不喜這個稱呼。在府裡，眾人都只當我是待嫁的郡主，而不是趙熙然……望你能待我如友，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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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問先生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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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熙然的心意後，他重整呼吸，認真的對上女孩的雙眼。生活在充滿無力感的世界，她肯定也很累吧？「墨晗，劉墨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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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晗，我記下了。」熙然露齒而笑，兩人的距離靠的極近，都能感覺到彼此因喜悅而逐漸加快的氣息。「你的名字挺好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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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也不遑多讓。」墨晗下意識別過臉，趴回欄杆上，掩飾直衝兩頰的燥熱。身邊的熙然也一樣，帶著微粉的臉龐感受流淌而過的微風，好像兩人的思緒不用說明，就可以像輕盈的空氣般交融在一起。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641JLuVV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