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隨筆集 - 夢境

　　起初——是一片翠意盎然的無垠遼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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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虹翅膀的鳥兒從身邊一恍而過，翩翩起舞的曳尾光蝶，裊裊升起的粼光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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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秒，一道龐然黑影倏地佔盡視野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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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黑影追逐而去──一頭彷彿能將天光入腹的黑鯨赫然闖入，於天際間遨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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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切的一切，是多麼地絢麗，多麼地不可思議，多麼地──不切實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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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緊接著──墜恩張開了雙眼，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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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著眼前反映著自己身影的金屬天花板，和懸在眼前──上頭顯示著「瑞勒緹來電」的通知跟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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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恩這才意識到，他被抽離那如夢似幻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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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墜恩的瞳孔邊緣染上一圈紅色，一道熟悉的女性聲線在他耳邊自滿地問道：「如何？很漂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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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假如能去的話真想去一次看看呢。」墜恩邊回應邊嘆了口氣，眼裡全是對那世界的嚮往。然而他話才剛說完沒多久，身體的痛楚便將墜恩一把拉回現實，「痛……！」

　　「沒事吧墜恩！是不是接口靜置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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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事、沒事，只是有些不適應而已。至少在家裡的時候讓我放下義肢吧。」墜恩百無聊賴地打發掉對方的追問後，望向自己左半邊殘缺的手腳，默默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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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覺得沒事就好。對了！既然奇幻世界的資料片都體驗過了，那要不要回到二十一世紀的時代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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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世紀──？」墜恩在聽見這陌生的詞彙時思索了一番，「啊！你是指載具還只能貼在地上跑的那個時代吧？有夠陽春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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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啊、對啊！而且那時候要打一通電話給你，還得靠一台叫『手機』的貼耳式通訊設備來打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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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假的啊？那我一定要親眼看看！快把它『匯入』我這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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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ＯＫ！那把晶片切換成空片吧，我會把資料寫進你那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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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墜恩興奮地將紫色晶片從大腦的插槽中取出，反手將白色晶片推入同個插槽。隨後便愜意地閉著眼睛躺在沙發上，等待著瑞勒緹將資料寫入晶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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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太陽穴上反覆閃爍的綠燈和細碎的刮碟聲，則是某些程序高速運行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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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沒多久，一道道由數據組成光流便如怒濤般襲來。宛若一座幽邃神秘的萬丈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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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們一次次沖刷著墜恩的意識，直到他所有感官、認知都沒入這難以抗衡的洪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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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那麼一瞬間，墜恩覺得右手似乎被人猛地抓了一下，可隨後就連他的意識也逐漸消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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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墜恩再次睜開雙眼時，眼前也早已替換成由木質製成的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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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所謂的『木頭』嗎？好奇怪啊。」墜恩注視著這一條條滿是紋路木造物，發自內心地吐槽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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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墜恩打算挪動身子，趕緊去窗外瞧瞧還貼在地上跑的載具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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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才發現，儘管自己的左半邊看似完好無缺，實則敗絮其中。手腳根本沒辦法照墜恩的意思自由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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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勒緹──別用這種方式取笑殘疾人士啦！小心我舉報你喔。」墜恩無奈地對著天花板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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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當然明白瑞勒緹不會是這種人，可除此之外——也實在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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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接下來無論墜恩如何等待，整座房間就再沒傳出任何一丁半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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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勒緹？」由於許久等不到回應，墜恩只好靠著右手和右腳挺起身子，方便自己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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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墜恩附近有個扁平的小盒，發出了熟悉的來電鈴聲和規律的震動，正高調地吸引著他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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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該不會就是『手機』吧？」墜恩聽著熟悉鈴聲，半信半疑地將盒子拿到他眼前。只見手機的螢幕上赫然顯示著「瑞勒緹叫喚」的字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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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啊——原來是用這種方式跟我對話啊，妳也太用心了吧！瑞勒緹。」墜恩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感嘆著瑞勒緹為了讓使用者，更有代入感做的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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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手機的鈴聲，並沒有因為墜恩的恍然大悟停止，反倒像催促似的持續震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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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了、來了——這不就告訴妳感想了嗎？」墜恩滑過螢幕上接聽的綠色圖示，將手機放到耳邊，準備回應瑞勒緹的突發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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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就在接通之後，墜恩都還來不及開口，電話的另一立馬傳來瑞勒緹激動地叫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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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起來啊！墜恩！你要躺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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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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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快醒來逃走啊！墜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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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意思？瑞勒緹，你那邊發生了什麼？」墜恩一臉疑惑地反問對方，對方卻像聽不見墜恩的疑問般，只是一個勁地喊著要他快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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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墜恩想冷靜下來，好好搞清楚現在是狀況的時候，他左半邊的手腳卻在這個向墜恩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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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嗚啊啊啊——！怎麼偏偏挑這個時候……」突如其來的劇烈疼痛，使得墜恩不得不放掉手機，咬著牙去按住他殘缺的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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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這手腳痛的程度，就好像在呼應瑞勒提的叫喚般。喊得越用力，疼痛的部位就越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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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得墜恩躺在床上聲嘶力竭，恨不得就這麼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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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墜恩痛得意識幾乎彌留之際，他猛然睜開雙眼——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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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墜恩回到一開始那色彩繽紛的世界，只不過這次似乎卻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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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楚依舊領著墜恩的注意力，他轉過頭，赫然發現自己的手腳不僅僅是殘缺而已。而是像被什麼野獸狠狠咬過一樣，只留下一匹殘破不堪的爛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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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墜......恩......」墜恩都還沒來得及為此感到錯愕，瑞勒緹的聲音便從右方傳來，讓墜恩欣喜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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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逃......」只見瑞勒緹躺渾身倒臥在血攤中，除了頭部和一隻死死抓住他袖子的右手外，剩餘能稱為身體的部分，早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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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已氣若游絲，但瑞勒緹仍用僅存的氣力要墜恩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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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幕，終於讓墜恩想起了他們先前的遭遇，以及是誰害他們變成了這副德性。他心有餘悸地望向那片碧水藍天——和那道悠遊自在的黔黑遊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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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牠徐徐展開那宛如緇淵的裂嘴，嘴裡除了佈滿令人望而生畏的森目荒牙外，還多了不少斷臂殘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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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鮮豔的紅流在無數白牙間匯渠成河，染峰成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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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墜恩望著眼前逐漸擴大的黑影，只能蒼茫地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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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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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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