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邸庭院裡,王霄雲手持金刀,劈、砍、撩、挑、截、推、刺、剁、點、崩、掛、格、削、迭代、舞花,基礎刀法十五式,重複一遍又一遍,一次比一次快,在宅邸正中如遊龍般迅捷有力,讓人目不暇給。
任平生正為任逍遙醫治,千絕的琴聲迴盪在少年的耳裡,讓王霄雲再度感覺到自己的渺小與無能,心煩意亂之際,唯有練刀,才能讓心情平復。
小廝阿財站在大門旁,視線忍不住為之吸引,看少爺舞刀,幾乎看花了眼,只覺心中被一股難以言述的衝動佔據,熱血湧上心頭──恨不得自己手裡也能有刀,和少爺一起,行雲流水地使出一刀一式。
刀法最是凌厲、勇猛、剛直,最是能激起男兒意氣,讓人只想酣暢淋漓地揮刀,勇往直前。
阿財看得認真,全然沒發現不知何時,宅邸大門已被打開,有人安靜地在門口跟著他凝望著庭中舞刀的人。那人坐在輪椅上,隔著門檻難以進入宅邸,卻也不著急讓人來幫忙,只是饒有興趣地觀賞著庭院中的人,眼神中沒有羨慕、憧憬、嚮往,有的只是冷靜的打量。
因為有些人,註定一輩子都與這般勇猛無雙的刀法無緣。因為無緣,所以不會羨慕,不會憧憬,更不會嚮往。
就在刀法被重複演練第三十六次時,來人終於出聲,讚了一句:「不錯。」
聲音不大不小,卻同時讓阿財一個機靈、庭院中的王霄雲停下動作,不約而同地望向門口出聲的人。
看清來人年紀不過而立,身穿玄色衣衫,笑容溫和,王霄雲因為訝異而瞪大眼,結巴道:「大……大哥!你怎麼來了?」
「我聽說你這裡來了貴客,不為兄長介紹一二嗎?」王霄鴻面容沉靜,讓人摸不清心思,王霄雲更不知道如何回應,下意識否認:「什麼貴客?不過是我一些江湖上的朋友罷了!」
「喔?那正好,我也想見見你在江湖上認識的朋友,正好今日大哥有空,不如就請你的朋友來府上用膳,我們王家做東,如何?」王霄鴻面色不變,一臉盛情的模樣,王霄雲想都沒想,連連搖頭:「不用了,他們馬上就走,就不去打擾爹娘和大哥了。」
「你的朋友,怎麼會是打擾?」王霄鴻不贊同地皺眉,右手輕抬,後方便有人上前不費吹灰之力地將他連人帶輪椅地抬起,而後過了門檻輕描淡寫地放下,這中間,王霄鴻的身體甚至沒有晃到一下,可見出手之人對力度控制之精妙,看得一旁的阿財都直了眼。
「還是說,你這個朋友,有什麼見不得人之處?」王霄鴻被推著行至王霄雲身前,他目光輕抬,就這麼隨口一說,語氣不凌厲,卻讓王霄雲的背脊滑過冷汗。
「比如,你這位朋友,姓『任』?」王霄鴻輕聲開口,看似疑問,卻已經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自任平生消失在大街上後,王霄鴻一眼便覺得當時天空中的那瞬煙火不對,只因那煙火不是出自理城,而是東方玄煌城特有的旋轉煙火,或許平常人不會注意,可經手大啟各城生意的王霄鴻一眼便看出煙花不凡之處,而玄煌的煙火在理城極少,唯有王家前些日子新進一批貨,如今貨都還未出,甚至收在王家庫房裡,沒想到今日便見有人盛放,於是王霄鴻反手便讓人查王霄雲,只因為他這位弟弟大概是唯一一個膽敢不說一句話就從王家庫房裡拿貨的人,也只有從小不沾染生意的他會分不清楚理城煙火與玄煌城煙火的價值不同之處。
「你可知道,你放的那煙火,價值多少?」想到此處,王霄鴻忍不住青筋直跳。
「不……不就是煙火嗎?」王霄雲見事已至此,想必大哥已然調查清楚,只好破罐子摔碎地承認了,見對方面色不對,怯怯問:「現在煙火都漲價了?」
「那可是玄煌城的煙火!一斤二百兩啊!」王霄鴻恨鐵不成鋼地瞪自家弟弟一眼,搖頭道:「說吧,這到底怎麼回事?你這鬧出滿城風雨,我回去怎麼跟爹娘交代?」
「這……」王霄雲尚未想好如何回答,卻有人從身後搶先開口:「是我的主意。」
那人的聲音悅耳,輕靈溫婉,卻讓王霄鴻從進門那一刻起從未動容的神色瞬間瓦解,他滿是震驚地望向聲音的主人,那人從大廳步出,容貌絕美,世無其二,艷麗獨絕。
「初次見面,大公子。」千絕輕笑,自我介紹道:「妾身名為千絕,是二公子的江湖朋友,這主意是我出的,還請大公子高抬貴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公主殿下?」王霄鴻驚喊,臉色大變,握著輪椅的兩隻手用力到青筋突起,滿是不可置信。
「公子應是認錯人了,『千絕』就只是『千絕』而已。」千絕面色無波地回應,再度糾正,將自己的姓名字正腔圓地強調一番。
久經商場,王霄鴻終究沉穩,沒多久便回過神,從善如流回應:「千絕姑娘,初次見面,是在下唐突錯認了。」
「無妨。」千絕勾起唇,與王霄鴻對視一眼,頗有一種「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意思,讓一旁的王霄雲左看右看,覺得自己好像輸了,比起自己當初聽見千絕名字時的態度,王霄鴻顯得冷靜得多。
千絕的下一句話,更讓王霄雲覺得自己被排除在外,只聽她悠悠開口:「久聞王大公子之名,不知可否有榮幸單獨一敘?」
「樂意之至。」
千絕轉身步回大廳,王霄鴻被護衛推著輪椅跟在身後,王霄雲本想跟著,沒想到跟到門口,便被王霄鴻的護衛擋在門外,一臉嚴肅道:「請二公子在外等候。」
「你們聊什麼是我不能聽的!」王霄雲在外不敢相信地瞪大眼,可抗議聲被無情的大門阻隔在外,他只能一臉不甘地站在門口與護衛乾瞪眼。
可一位是他敬愛的大哥,一名是他重視的朋友,再是不甘心,王霄雲也只能在門外乾等,連偷聽都不敢,只在心中碎念──你們兩,到底說什麼呢!鬼才信你們初次見面!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ivtRM2TJ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