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事者與他養的小鬼 - 5-2 合約

第一天看到小白的時候，阿軍就知道這人肯定被什麼東西跟著。但辦事這麼多年，從那個怪味他就猜到不是什麼好解決的問題，所以他才三番四次的裝死不管。

可是這次那些惡鬼竟然敢在他面前動手，他不可能見死不救。更別說如果他見死不救，之後大概也別想辦事了。而既然插手，那些惡鬼一定會來找自己的麻煩。與其到時候做沒有功德點數的事，不如把當事人叫來買刮刮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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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有天條，地有地規。天規地條之間的疏漏，弟子不才，感謝各方神尊應允，由弟子代為協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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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先生一到，臉上也罕見的沒了笑容。

不是阿軍看到劉先生不開心，但是這次的案子，他以為更上面的神尊們會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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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事情有點棘手，」劉先生看出阿軍眼底的疑惑，「幾位上神都不願出面，最後是老闆接下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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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軍苦笑。大概也跟自己鎖住那些靈體的香灰是從城隍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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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說，跟香灰無關。」劉先生笑了笑。「你別擔心。」

「是。」阿軍定了定神，轉頭看向一臉錯愕的小白。「你養這塊牌養多久了？」

「半年。」小白吞口口水，「我原本沒打算要養，打算過兩天就要脫手。可是那幾天，我事情順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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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浮濫的故事情節一樣。小白接過那塊牌之後，逢賭必贏，連在路邊攤吃個飯都會遇到妹仔搭訕，情場賭場兩得意。於是他捨不得把牌賣掉了，還轉頭去問把牌讓給他的朋友，要怎麼供養。

那人說，不需要供養，心誠則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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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話。」阿軍嗤之以鼻，「如果真的這麼好，他為什麼不留著？為什麼要跟你調錢？」

「我……我沒想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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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沒想那麼多。那時他只要坐上牌桌，一個小時贏個二、三十萬是很輕鬆的事。剩下的時間，他可以拿來盡情花天酒地。

然後有一天，他輸錢了。他下了牌桌，回家查了網路，自己拼拼湊湊弄了一個簡單的祭壇，把牌放在上面奉上貢品。隔天立刻贏錢，卻又開始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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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只是咳嗽、拉肚子這種不痛不癢的病，」小白回憶，「所以我也沒有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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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漸漸的，他全身莫名的疼痛，還會血便血尿，去醫院檢查卻沒狀況。同時，他發現在牌桌上不會贏了，不管再怎麼加量上供都沒用。大賭大輸，小賭小輸，根本沒有翻盤的機會。而原本呼之即來的女人們，也對他不感興趣了。

接著，他開始聽見有人在他耳邊說話。他以為自己瘋了、幻聽，強迫自己忽略那些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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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小白顫聲，「我發現有個空號發訊息給我，一直發，內容就是那些聲音講過的。」

「他們說什麼？」

「他們說，不夠。」小白發抖，「不夠，還不夠……」

「你沒有跟你朋友一樣，把牌『送』給別人，或是用來抵債？」

「我試過，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只要我動了這個念頭，就連門都出不了……」小白緊張的捏緊胸口的牌。「我也試過發訊息，但是傳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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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如此，他開始能看見鬼了。當然，只有跟這塊牌有關的鬼他才看得到。

這個時候，小白當然知道事情大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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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發現不對勁，怎麼沒回去找把牌『賣』給你的人？」阿軍問。

「我找過。但是他搬家了，還把手機換了……」

「因為找到你這個替死鬼啊，」阿軍冷笑，「不跑，難道要等著你把牌還給他嗎？」

小白搖頭：「我聽說，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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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軍一愣，轉頭看向劉先生。劉先生虛空一抓，撈出小白身上一縷黑線，搓了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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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死了。這個佛牌的主人蠻狠的啊……」劉先生冷冷的看著小白，「不過能讓牌裡面的小鬼這麼囂張，你之前不是用普通的東西供養吧？」

「我都是鮮花、水果跟糖果——」

「你一定也找過驅邪的、辦事的吧？」阿軍陰惻惻的一笑，「你應該知道，不說實話，我也幫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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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低著頭，還在掙扎。劉先生開始不耐，沉聲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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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塊牌現在已經跟你血肉相連了！還不說實話！」

小白一抖，跪了下來：「我……我餵他們肉……生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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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軍的眉頭重重擰起。只有對戾氣怨念極大的冤魂才用到生肉祭祀，也只是久久一次而已。

怎麼搞得這麼大？

而且理論上，那塊牌沒道理非賴著小白不可。他們要的是供養。至於是誰獻上供養，並沒有那麼重要。

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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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還是一直說不夠……不夠……他們要活的……」小白帶著哭音，「活的我也給了。買了魚、買了蝦，後來還買了文鳥、雞……他們還說不夠……所以我去寵物行買了小白鼠……」他崩潰的哭了。「那些小白鼠，只要一晚，就會被開腸剖肚。我每天都在清理那些血肉，可是他們還是說不夠……」

「然後，他們要你用血補上不夠的部分？」阿軍冷冷地問。

「對……一開始是用針扎指尖，滴三滴血在裝了米酒的杯子裡。然後杯子越來越大，米酒越來越少……」小白抱著頭，「他們說，要人。要我帶活人回來，不然就殺了我……我做不到啊。怎麼……怎麼可能……」

「你說的委屈，」阿軍冷哼，「可是每次送上貢品，你都還是拿到好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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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猛然止住哭聲，心虛的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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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傻，我也不笨。要是沒有給你一點甜頭，你呼天喊地都要把牌給扔了。」阿軍想起什麼，「你會來這裡上班，是不是也是他們逼你的？」

「不是，這個不是。」小白連忙否認。「我後來跟財務——就是地下錢莊借錢，可是我身體太差了，一般的工作根本沒做不了。這間公司好像認識江哥，所以拜託江哥讓我來上班——」

「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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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先生一聲暴喝，拿出一柄鐵鐧，在阿軍面前飛快掄了一圈。只聽到叮叮噹噹好幾聲，阿軍低頭一看，竟然是好幾枚墨綠色的指甲。

那幾枚指甲一落地，瞬間變成小指大小的老鼠，張開滿是利齒的嘴朝阿軍等人咬來。

阿軍捏起香灰灑在他們身上，老鼠發出吱吱尖叫，隨即被香灰焚盡。被拉入場域的小白看見這個場面，嚇得簌簌發抖。喂喂抬腳踢走剩下的幾隻，跟阿軍交換一個驚訝的眼神。

第一次遇到有無形敢在場域裡對他們動手的。這麼有恃無恐？

佛牌裡無形的囂張行為，徹底激怒了劉先生。鐵鐧化成一枚令牌飛入天際。他兩手握拳一揮，無數根鏈條從拳眼中迸飛而出，捲向場域之外。劉先生用力一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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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膽惡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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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鏈捆著無數淒厲嚎叫的靈體捲回場域內。這些靈體幾乎都有了實相，長得千奇百怪，但個個透露著濃厚的邪氣。他們彼此撕咬，也朝著阿軍等人咆哮。突然，有十來個靈體高聲吼了一陣，靈體們推推搡搡的漸漸分出隊伍。

有神識！阿軍一悚，而且神識還蠻高。

當然，受人精血供養，有神識不意外。可是在同一塊牌裡，能供養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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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小白駭然，「竟然有這麼多……」

「都是你養出來的。」阿軍狠狠瞪他一眼，「無師自通能有這種成績，我真不知道該不該稱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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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噤聲，努力想躲在阿軍身後。但惡鬼的數量實在太多了，分成十幾個隊伍後，竟然進退有度的把四人包圍起來。

劉先生從頭到尾嘴角噙著冷笑，盯著惡鬼們行軍布陣般的列隊也不出手阻止。只有失控的惡鬼想要上前攻擊四人的時候，他才一甩手中的鏈條，將那個惡鬼絞殺。

有隻特別巨大的惡鬼，長嘯了一聲，朝劉先生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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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沒關係，滾開。」

劉先生冷哼一聲：「只要你們這些邪魔歪道踏進灣北，就跟我有關。誰給你們膽子在西區作亂？」

「他。」惡鬼桀桀怪笑，指指小白：「我們跟他有合約。你就算是神，也無權干涉。」

小白慌亂地搖頭：「我不是我沒有——」

「閉嘴！」阿軍跟喂喂同時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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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塊牌，根本不是「佛」牌。嚴格來說，它只是假借「牌」的形象而施展的巫術。真正的佛牌，才不是這個樣子。

但是現在不是講解上課的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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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本來就不是天道正常運行下的東西，」劉先生冷叱，「少在我面前招搖。」

「既然你不肯滾開，那就一起被我們吃掉吧！」惡鬼們縱聲大笑，「買一送三，太划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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