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穎姿散文日誌》 - 《關於玩笑的底線》

只有被欺凌過的人才會明白很多事情不是一句只是開玩笑就能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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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所有說話只要冠上「玩笑」的名義，所有冒犯、嘲弄甚至惡意都變得可以被原諒，甚至不應該被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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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惡事都可以用開玩笑去草草帶過，會一直咬着不放的人才是小氣，連認真也是個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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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笑的根本是帶來快樂，而非眼淚或者傷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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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個玩笑讓人感到受傷，覺得委屈或者憤怒，那它就已經越過了界線。不再是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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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因為被欺凌過，才更會對「只是開玩笑」這句話有多敏感，多厭惡，是連聽到都會發自內心覺得嘔心和愚蠢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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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的我，是個背負着一個由名字諧音衍生而來的「花名」，成為班上無數句「只是開玩笑」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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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那群把開玩笑當成盾牌的人而言，那可能只是一個簡單到幾乎無害的諧音疊字名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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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對受害者我而言，每一次被那花名稱呼那個名字都是對我的羞辱，有時不帶髒話的句子比帶髒話的句子更能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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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年幼的我也不懂反抗更不敢反擊，但我清楚知道每一次被同學被老師取笑，被圍觀被哄笑，都是對我的不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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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過笑着附和，試過假裝無所謂，試過委婉地表達自己對這名字的不滿，但永遠只換來更多句的只是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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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吓笑啫，唔係玩唔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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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到底有甚麼義務要陪對方玩這個不想玩的遊戲，參與我不想參與的玩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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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被欺凌過的人，才會對玩笑的邊界特別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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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別人一句無意的玩笑背後，都可能是受害者一輩子都無法復原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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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沒有所謂無心的玩笑，根本所有都是有意的。有意到他們有時會在前面加上句"No Offence"或者「得罪講句」去為自己開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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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我總會被迫去接受那些傷害我感受的笑話，但長大後我已經學會如何去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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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每當看到有人在我面前被「只是開玩笑」去傷害，我總會想起那個被諧音花名稱呼了整整六年的自己，想起那個躲在廁所吃着冷掉的食物的自己，想起那個無數次鼓起勇氣想要反抗，卻最終選擇沉默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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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那些人用輕挑狂妄的語氣說出「只是開玩笑」時，我完全無法抑制那股想要反擊加害者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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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玩笑之所以令人不適，正是因為它跨越了不該碰觸的界限。只是開玩笑從來都不是一個免責聲明，尤其當它明顯地讓人感到受傷和不快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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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時候，那些「只是開玩笑」背後，其實是某些人長久以來深埋心中的傷痕。嘴巴說出那句「我只是開玩笑」時又有沒有考慮過，那句話是否正在針對他們過去最深的痛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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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過有人會說，世界已經夠難了，為甚麼連講句笑話你都要被指責？為甚麼我的世界要理會他人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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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會這樣想的你，覺得是我太敏感，太玻璃心。但只有那些真正經歷過玩笑之名下的傷害的人才會明白，敏感從來不是天生的，而是被一步步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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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世界很難，但別人的世界亦一樣艱難，更何況我們本來就生活在同一個世界之中，沒有人有資格以玩笑的名義去傷害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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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的玩笑為他們的世界增添了負擔，那所謂的「只是開玩笑」，就已經不再是純粹的娛樂，而是一種用來傷害人的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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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有資格將自己的快樂建基於其他人的眼淚和痛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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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有時候一句話到底能不能成為純粹的玩笑，其實很大程度取決於對方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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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對方是認真覺得受傷害，因為你的笑話而覺得被羞辱，即使你覺得那笑話有多無害，也請你尊重他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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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不因為是他人滿身地雷，是你沒有好好考慮別人微笑背後的傷痕。你要別人尊重你的幽默感，也就請尊重他們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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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看到一個人對某些話題特別介意，請試着去理解，而不是一笑置之或者陰陽怪氣詞帶嘲諷去責怪別人沒有幽默感。因為每一個堅硬的外殼下，藏着的可能都是一顆曾經千瘡百孔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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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記住玩笑的本質是帶來快樂，而不是帶來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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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所有被那句「只是開玩笑」傷害過的人，都能為自己堅強反抗，也願每個人，都能把話說出口之前，先思考那一句話或者行為會不會成為別人心頭上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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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分清笑話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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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穎姿 2024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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