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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感覺不對勁的是黃教榮,「他的」信徒好像有點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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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他是忙了些,但游擊隊也很有成果,他們愈不像人,攻擊力就愈強,吃上幾顆子彈和蒼蠅叮咬沒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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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想最近一場勝利,當那兩個撤退得不夠快的研究人員被抓住,眾人像剝橘子皮般打開獵物的防護衣,那驚恐尖叫的樣子實在令人回味無窮。美中不足的是,原本黃教榮希望保留幾個人質和政府談判,但他的游擊小隊卻迫不及待的將俘虜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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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有必要針對行動和野餐的差異再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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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教榮沒能享受游擊隊的饗宴,他掛記是麗姿和魔嬰的事,吩咐隊員將沒吃完的肉割下帶回總部,隨即先行匆匆返回,再者,綠瘡冒到下顎使他更加羞怒,難不成還要找條圍巾在夏天將自己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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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永無意加入黃教榮的游擊隊,逕自單槍匹馬到處遊走。這一點也讓黃教榮感覺他的教團中多出一個難以控制的危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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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教榮走進麗姿的住處,隱約感到有股寒意──自從她生下孩子,這裡的氣氛就變了──但,女人能成什麼事?他撥高衣領,用手掩著喉頭走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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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麗姿依舊溫馴的坐在椅子上,偶爾翻翻書,外貌依舊無瑕完整,黃教榮原本想惡毒諷刺她生下體無完膚的怪嬰,一股悶氣梗在喉嚨無法發洩,有口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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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人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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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W市人人都成了怪物,她還是格外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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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教榮將背挺得更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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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沒有發現,如今仔細回想,麗姿這個女子到底生得什麼性格,他竟半分也摸不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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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形形色色,總該有點脾性是和別人、和男人不同的地方,這時黃教榮覺得,她反而比男人還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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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教榮,你怎麼一直看我?」麗姿歪了歪頭,寶寶在厚被下睡得很香,她才得以偷空看點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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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沒有。」他和肯德勒及陳永不同,黃教榮知道他們偷偷喜歡麗姿,然而卡在他們相遇的時機不對,強暴麗姿時,彼此都還在驚恐狂怒的狀態,無頭蒼蠅似的為了活下來無惡不作,直到那股瘋狂平靜了,才開始想到其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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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因為有這個女人,他們才能保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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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時間一長,他們三人和其他感染者的差異一目瞭然,會有這種情況發生,麗姿身上或許真有某種力量,接近她的黃教榮無形中也接受了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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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數日不見小張出現,黃教榮對這個男人不存好感,僅是不經意想起,小張負責處理一些衛生瑣事,總歸是他們不會想做的雜務,看麗姿的臥室總是有條有理,黃教榮只當他完成工作去躲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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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說呀,只是看看,我也不會對你怎樣。」麗姿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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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姿,我難道會怕妳對我怎樣?」他聽見這句隱含輕蔑的話,頓時冷冷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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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你怕。」麗姿輕輕闔上書本,將食指交叉放在封面上,眨了下眼睛後看著他,「否則你就不會不敢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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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話,我只是對妳這女人失去興趣而已。」黃教榮冷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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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姿的長相身材雖然不錯,但在他舊有的審美觀中,也只是中間程度,過去會碰她是自己飢不擇食,否則他標準自然是很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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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對女人失去興趣,你對男人有興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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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這女的何時變得這麼牙尖舌利?黃教榮燃起一陣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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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不過W市也沒有所謂的男人女人了,大家還不都一個樣嗎?說起來,你的患處好像變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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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姿漫不經心地刺中了黃教榮的痛腳,他臉孔泛起青氣,才想動手,又勉強自己克制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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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個不懂事的女人計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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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教榮好不容易透過麗姿這個角色建立他的教團,和肯德勒及陳永之間形成各自的平衡,為此和他們鬧翻對他也沒好處。但他畢竟和那兩個沒用的傢伙不同,黃教榮不屑討好麗姿這女人,因為麗姿對他有用才照顧她,畢竟是個外表還能看的崇拜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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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總有一天大家不會再爭下去了,這一天不久之後就會到來。」麗姿冷不防迸出一句預言般的神祕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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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什麼瘋話?我可沒教妳背這一句演說臺詞。」黃教榮瞇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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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麗姿格外叛逆,該不會想將他取而代之吧?他將右手藏在腰後,摸著電擊棒的握柄暗自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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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號召的人數有多少了?W市還有多少人在這場怪病中存活呢?」麗姿無視默默展開的緊張氛圍,撩撥完黃教榮,隨口換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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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千……不,或許更多。」同樣的問題黃教榮也曾想過,考慮到感染者的生命力,應該還有不少人躲在城市角落,或者分散到郊區,這也是他接下來想要達成的目標:統一全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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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響應我們號召的大概有一百五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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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就連十分之一都不到了?」麗姿聲音裡透著失望,但她很快振作起來,「那你還是加油囉!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想插手麻煩事,只是外邊的政府鬧得這麼凶,我們不團結很快就會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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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幾天而已,有這種數字已經不錯了。」黃教榮想要捍衛自己的努力成果,刻意語氣驕傲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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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這工作還真累人,辛苦你了。」麗姿懶洋洋的,聽起來不太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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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教榮不相信麗姿想鼓勵他,她的態度完全不像是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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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麗姿知道肯德勒和陳永告訴她,而自己並不知情的訊息,其中或許藏有重大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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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教榮可不傻,這種算計男人的眼光他還不至於看不出來,這是從前妻身上學得的寶貴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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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妳的寶貝兒子還好嗎?吃東西了?」他其實是想問那可憎的小東西餓死了沒?不過從麗姿的表情看來,應該還是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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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飽了,正在睡覺,你想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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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記住,祈禱時間以外,別和信眾接觸,這樣才能保持神祕感,妳有出去嗎?」黃教榮在各出入口裝設監視器,先看完錄影帶才過來,麗姿乖乖待在基地裡足不出戶,每天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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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教榮感到空氣積滿難以忍受的煩惡,大步往外走,竟忘了追究總部信徒減少一事,還有麗姿的寶寶到底接受何種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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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去問問肯德勒,是否真能研究出延緩這怪病惡化的特效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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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黃教榮也開始倚重肯德勒的出身和專長了,他始終認為自己不該在這裡結束,無論如何他們會有出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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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黃教榮神經質的腳步聲消失於耳畔,麗姿這才從扶手椅上起身,走到床邊,先是揭起床幔,然後掀開棉被,映入眼底的是具胸骨被打開的屍體,一個身形約三、四歲的幼童依偎著屍體,將臉孔埋入血肉中悄悄吸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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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寶寶胃口好到睡夢中嘴巴也停不下來,然而吃下去的東西也沒白費,生長速度快得驚人,麗姿相當好奇兒子會長大到何種程度,於是採取自由提供食量的做法,反正人口多得很,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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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姿已經熬過了那些難關,她只剩下寶寶,母子相依為命,除此以外的存在都是怪物,是可以利用也可以毀滅的資源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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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世界一片黑暗,只有寶寶陪著媽媽……」麗姿跟著躺下,拍著怪童的背,哼起了搖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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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到底有沒有出路,麗姿不知道,但是她會靠自己的手和腳,親自撕出一條路來,就算要這個世界流血,她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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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確是,不太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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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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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黃教榮和麗姿那次微微擦起火藥味的交談又過了五天左右,政府加劇的防堵決心,多少使得感染者們更常聚集在市中心中較寬敞處,不安地竊竊私語,彼此交換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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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虧黃教榮的推廣教育,不死的病患們對於自身處境已有所認識,不再渾渾噩噩過日子,但也沒有立刻就歸附到黃教榮的宗教號召下,不少人對獲救這檔事已經全然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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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你遭受了相同處境,在從小成長的島嶼上被自己人包圍隔離,很難不產生相同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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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市持續月餘的死寂平靜在短時間內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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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染者不再將矛頭指向彼此,這段時間內W市的食物來源已經枯竭,倖存者對彼此的飢餓與困苦同病相憐,並且清楚意識到在W市外有著新鮮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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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局使用通電鐵絲網這種日據時代的老掉牙戰術封鎖W市,一開始對付幾隻零星亂闖的活屍似乎有效,後來容貌可怖的活屍揮舞著基座被拔起的電線桿從綠蔭處冒出,不用幾下就掃壞了鐵絲網,士兵們全嚇傻了,那幕景象雖然悲慘,但也有幾分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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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擊隊向黃教榮報告,他們殺死的士兵臨終遺言抱怨著被政府騙了,以為只是對付狂暴不講理的感染者,看來外界根本不清楚W市的真實情況,否則正常士兵誰會憑著鐵絲網、槍支和防毒面罩就來封鎖一座活屍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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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的還不帶全家人有多遠躲多遠?這是海陸退伍的陳永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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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屍,現在有不少人會這樣戲謔地自稱,畢竟看起來實在就像這種電影怪物,但黃教榮不願承認這個標簽,他還有一點心跳也會喘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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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力量雖然強大,但當局目前包圍W市戰術混亂,治療和調查方針也亂七八糟,黃教榮心道:他們可以抵抗,甚至扭轉局面,必要的時候還要增加更多感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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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教榮希望和政府交涉條件,諸如對殺人罪的特赦,以及保證他們的治療生存權和國家理賠之類,他之前只是個平凡的保險業務員,現在卻有種捨我其誰的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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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現實層面的感染者又很需要充飢的新鮮血肉,這是吝嗇的政府不肯投下物資所要付出的小小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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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什麼事都沒做,難道是想讓這裡的感染者自然滅絕?沒想到一個月後,他們還活著,並且變得更凶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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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要把事情鬧大,要對外發聲,以組織為出發點來看較有利,屆時身為代言人的他,優先得到最先進治療的機會也會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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