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中秋

圓月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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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獨酌》李白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

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

永結無情游，相期邈雲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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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佳節，人月兩團圓。這時代之下，身邊總有親朋好友身在異地或正打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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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年又少一個。」話畢，男子拿起啤酒罐大大喝下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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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是呀傑，年初是Sam，暑假是呀晉，現在到你。都不知道明年還有多少人來⋯⋯」另一名男子嘆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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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下年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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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事的，不要胡思亂想。我們今年少了呀熙，但明年就見到他。到時候不能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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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中秋大家一起過，但是現在就各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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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節是少數可以夜歸的日子，少年時期的他們常常在公園玩，深夜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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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大家人無事，在哪裏都好，都是看著同一個月亮。」另一名男子拉開啤酒罐的拉環，舉起啤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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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肉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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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的話引來眾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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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出生的他們無意之間成為了被時代選中的小孩。他們總是與香港大事正面碰上，回歸、沙士、雨傘、魚蛋、反送中、移民潮。他們見證著這片土地的大事，置身在大事之中，站在歷史的洪流裏，感受著最壞也是最好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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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中秋大家坐在公園，圍著點滿蠟燭的月餅罐，玩著螢光棒，在便利店買微量酒精的Jolly Shandy裝作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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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後來真的成年就買來真的啤酒，懐勉著過去的年少輕狂、說著宏大的理想目標。以前覺得雙黃白蓮蓉老套，為了有月餅罐點蠟燭都只好食下肚子。到後來奶黃月餅流行，才發現傳統月餅的味道才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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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經歷過才會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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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才發現年少的好、這班玩伴才是最珍貴的朋友。人大了，肩膀上的責任多了，臉上開始少了笑容，多了一份擔憂。能這樣開懷大笑的機會越來越少，身邊真的能交心、不懷目標而認識的朋友也越來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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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說著、喝著喝著，紅色的蠟燭一根一根地燃點，又慢慢地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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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見吧。」其中一名男子紅著臉，帶著微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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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一人走到外地，從新適應新的文化，從低做起。自己一個人拿著華人超市減價的「香港月餅」，坐在地下室的家裏，碰巧從窗戶看到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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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開包裝袋，切開月餅，細嘗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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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品牌是他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的「香港牌子」，上面確實是印著熟識街道的名字，但卻完全陌生的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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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長的地方變得既熟悉又陌生，這個地方的人和這個月餅一樣，標榜著「香港人」，但卻做著從未見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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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數年間一切都變了樣，而且變得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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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一群朋友坐在公園喝著啤酒，邊嫌棄舊式月餅，邊點著紅色蠟燭。現在獨自一人看著空酒瓶，吃著「掛羊頭賣狗肉」的月餅才珍惜過去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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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掛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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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電話，撥通群組視訊，看著屏幕中的自己，聽著枯燥的接駁聲，等了又等。屏幕沒有出現其他人的頭像，依舊只有自己孤獨的樣子，只好伸手按下紅色的掛斷按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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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學習了如何獨處，這裏地方大，以前很難想像找個朋友要開半小時車，但現在是常事。學習與自己的影子相處是最近的得著，到圖書館借書看、自己一個散步、拿著咖啡、坐在公園看黑色的松鼠在草地走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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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單隻影在月亮下吃月餅其實不只我一個，這幾年有很多人都是獨自一個上路，在新地方開展新生活，孤單得來又有同伴。可能在不遠處也有人像自己一樣，看著同一個月色，吃著這個奇怪的月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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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想念身處異地的他們，但我們都依然好好地活在同一片天空，看著同一個月亮。這樣想著就覺得還好，沒有這般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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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是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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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沒有月餅，卻有著月亮一樣圓的橙。剝開橙塊，看著欄柵外的月色，想起了外面的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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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信中得知，呀傑、Sam和呀晉都已經離開這裏，信中還有他們送機時候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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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還小，我們圍著點滿蠟燭的月餅罐，說著將來要去英國看英超，看曼聯捧杯，要去加拿大看北極光，說著當時覺得很偉大的宏願。只是現在他們先到那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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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先走，雖然不捨得，但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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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著這灰色的水泥地難免會寂寞、孤單，但慢慢會習慣。難過的時候就做體能，用汗水蓋過淚水。三年扣除假期等，明年中秋又可以一起圍著月餅罐聊天，真的想再喝一口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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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看著影子久了，就能跟他做伴，一起回到手機還未這般普及的時候。看看書、聽聽電台，回到年少時期會做的事。聽說何韻詩再出歌，真希望可以再一次能在現場聽她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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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歲的時候說要學結他，但一直都沒有學，現在終於有時間。看著圖書館的舊結他譜，一點一點地學。Beyond的結他譜是最多人借的，常常都要等很久，最近媽媽終於寄了來，不用呆等其他人看完才能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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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法幼嫩的我彈得斷斷續續，慢慢地哼著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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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用這歌⋯⋯⋯可以代表⋯⋯⋯我

幫我⋯⋯為你⋯⋯加⋯⋯加一點付和

假⋯⋯使可以⋯⋯全沒⋯⋯沒隔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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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代表我可以伴你不管福或禍

這樣已是很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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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傳來結他聲和沙啞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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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位中年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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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家駒走的時候你都未出世。」叔叔放下手中的結他語帶諷刺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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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但是Beyond的歌，過了這些年都是會有人繼續唱。一直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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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個第一首都是學海闊天空，你為什麼要這首？」他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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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是我第一首聽完會流淚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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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聽完點點頭，手把手地教我如何彈奏。手指要放哪裏，如何彈奏不同的和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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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年輕的我們逼不得已長大，在時代的急流下拼命地活過來。不幸的是我跑得不夠快，被洪水淹沒。但不要緊，我會追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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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著學著、彈著彈著，很快就學會了這首簡單、清澀，但意義深遠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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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不知天高與地厚漸學會很多困憂

也試過制度和自由

也許不再沒有又或者不想再追究

我發覺這地球原來很大

但靈魂已經敗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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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時代已變，曾幾何時璀璨奪目的都市都已經褪色，小孩逼迫長大。分別、離開成為這幾年的生活重心，道別的說話和聚餐不斷出現。但即使天各一方，看的都是同一片天，看的都是同一個月亮。大家的心都一樣希望能成為正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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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時，低頭看看影子，它依然會好好陪在你身邊，你絕不孤單。迷茫時，抬頭看看天空，明月依然高掛，會替你照亮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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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願天各一方的大家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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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月 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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