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繁華區的入口是兩人高的紅磚圍牆上，用一對混凝土門柱開出的缺口，四方門柱上各有一盞包在毛玻璃球狀燈罩裡的電燈，在濃稠的黑色霧靄中散發星辰般的昏黃光暈。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SvrJBxVsa
馮果在門柱旁停下車，兩個只有人類輪廓的黑色影子打車外浮現，伸手輕敲車窗玻璃，高晴雪不由得畏縮了一下。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2ROyk8aCs
馮果拿出刑警證件貼在車窗上，黑影看完後點點頭，消失在霧靄之中。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Un2HQvkD7
他鬆開煞車繼續前行，四周的霧靄像拉開舞臺布幕一樣轉淡，露出前方筆直的柏油路、路旁十九世紀煤氣燈風格的路燈柱，還有兩旁延展開來的草皮。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v15X9OUES
「這 － 」高晴雪忍不住向前探身，透過擋風玻璃朝上張望夜空中的弦月，還有稀疏的星辰。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1Mq9z59p8
「歡迎光臨舊繁華區，」馮果說：「遠峰看到這個一定很高興。呃，會高興個兩三秒吧，畢竟星星不太多。」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vmR3x6iG8
「浦先生嗎？」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EzBj6CTPv
「他大學唸的是天文系，到夏威夷看星星是他一輩子的夢想。」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MWwx8c1gU
「這裡是 － 」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avXgdTkov
「這裡原本是軍方眷村，」馮果拿出一支菸銜在唇際，「眷戶搬到市區後，方爾利、游奢之類的社運大老跟政府要求，他們需要一塊秘密的地方『研究台灣的未來』。」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2hm4v74gW
「研究台灣的未來？」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hdTB6IQf2
「政府跟他們簽下秘密協議，撥出這裡改建住宅讓他們居住，對外宣稱這裡是軍方的基地，禁止民眾進入，全警局除了高層和我們幾個平時跟他們打交道的警員，知道的人也不多。」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lqaVCb37i
「他們為什麼可以 － 」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lpVaLCicG
「他們說這個政府有太多的秘密沒有告訴老百姓，他們需要代表民眾，以『平起平坐』的立場監督政府。」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p70mJiT5h
「平起平坐？」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oWH6v7yq3
「是啊。」路旁出現一塊塊草地和紅磚花圃，中心則是有著紅色屋瓦斜屋頂的白色平房。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fLesTSZdQ
他們就像走過蛋糕店的小孩，看著櫥窗裡放在盤子上的各色蛋糕。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1W1grSwp2
他將車停在某個路邊，高晴雪跟著他下了車，沿著路走了五分鐘左右。最後停在一棟兩層樓，從道路有混凝土車道通往門口，門口有對圓柱撐起從二樓伸出巨大陽台的建築前。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ziuDaneGA
「這該不會是 － 」高晴雪問。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kw6NdlPxQ
「如果資料沒錯，這應該是方爾利的家。」馮果的視線在手上從軍方一個坐辦公室的朋友那裡問來的紙條，和車道入口信箱上的門牌間跳躍著。「看來何國達講的沒錯。」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Mw005HYSX
他們沿著車道走到大門，馮果正要拿出身上浦遠峰從方爾利身上找到的鑰匙，卻瞥見對開大門旁有個巴掌大的數字鍵盤。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1f6jBVTkG
「保全系統。」高晴雪發現了他的目光。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flT5AZVVv
馮果拿出那串鑰匙，上面有塊金屬吊牌，牌子背後貼了張上面有膠膜的貼紙，紙上有四個手寫數字。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yM9pxkzwp
他在數字鍵盤上按下四個數字，嗶的一聲，鍵盤上方的橙色燈號熄滅。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MDmhkKE7o
他連忙用鑰匙打開門，將門推開一條縫，側身鑽了起去，等高晴雪進門後帶上門。拿出手電筒打開。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CdrPlbZba
方爾利家的客廳大概有學校教室大，正對著他兩人的牆上掛著米白色的投影布幕，投影機掛在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旁，中央是深紅色的牛皮沙發和玻璃桌面茶几，透過兩旁靠牆紅木櫃上鑲著的玻璃，可以看見裡面擺放著荷蘭木鞋、德國附蓋啤酒杯、俄羅斯娃娃之類的紀念品。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jRMH5Sqlx
一道光線越過馮果肩頭，他轉過頭，高晴雪手上也拿了支鋼筆電筒。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jteYeQAUh
「到處看看吧。」他拿出兩副乳膠手套，將其中一副遞給高晴雪，自己戴上另外一副。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hu0EFanUl
「投影機不是很耗電嗎？」高晴雪戴上手套，打量著天花板上的投影機。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vZtJBKsdk
「哦，這裡也是用電不受管制的區域。」馮果瞥了客廳一角通往廚房的入口，「我猜廚房裡有更耗電的玩意。」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PLXO7tNoE
「難不成又是 － 」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Rp3yFuCnD
「他們說自己負責國家能源的重要決策，政府應該協助他們。」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0q37NeW5S
兩側牆上沒被櫃子遮住的地方，全掛上了方爾利的照片。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1TFmvoOqD
除了他早年在電視和電影的劇照，更多的是在他在遊行中高舉左手向群眾打招呼的，他執筆為讀者簽字的，他在談話節目雙手握拳，講得口沫橫飛的照片。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MNLn48SpR
每個方爾利透過酒紅色橡木相框上的玻璃望著馮果和高晴雪，彷彿在質疑他們的來意。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xZDmCqftX
他們從入口走進廚房，四周的矮櫃上裝滿了洗碗機、微波爐、電磁爐之類的電器。靠牆有一部對開冰箱，兩扇門大到像是另一個房間的入口。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c9aKDbZ5d
「旁邊有紙鈔機或投幣機嗎？」馮果說。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3dxm48c6p
高晴雪迸出一聲輕笑，拉開一座矮櫃的抽屜，「咦？」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hryiWH10S
馮果上前探出頭，抽屜裡躺著一只只塑膠夾鏈袋，裡面裝著鑲上藥錠和膠囊，用鋁箔封緘的塑膠片。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JhreVhiX8
「這些是維他命嗎？」高晴雪問。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XjJ7bHKpt
「這是華法林，抗凝血的，」馮果拿起一只只塑膠袋，逐一端詳後再放回抽屜，「這是β受體阻滯劑，這是鈣通道阻滯劑，兩個都是治療心律不整的。」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cy8kbUP42
「你怎麼知道？」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4uOCjmdGa
「我妻子跟兒子的藥都是我幫忙整理的，」馮果說：「以前我每天回家都已經午夜了，想說自己成天不在家，上床睡覺前至少幫他們做點事。 － 咦？」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NaSh2pHnk
「怎麼了？」高晴雪望向他，手上的電筒光線照在她臉上，勾勒出臉頰的纖細輪廓。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N4YJXBD7s
「這個是頭孢唑啉，不會吧，連萬古黴素都有？」馮果拿出幾個注射用的藥瓶。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jd1eePx3x
「萬古黴素？」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UKlUP76WQ
「這可是醫院治療感染的終極法寶啊，大部份醫院都把這個鎖在櫃子裡，到其他抗生素都沒有效，萬不得已時才會動用。」馮果抬頭望著天花板，似乎在跟看不見的某人討論這個問題，「一般的心臟病患者怎會用到這玩意？」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lQF8YkiZ4
「你想到什麼了嗎？」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JrHfdtG3Q
「我兒子以前住院時，醫院用過一次，」馮果低下頭，「走吧，我們到樓上看看。」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tH5bVmNfP
他們在玄關旁找到了上樓的樓梯，上樓右手邊有條長廊，兩側各有兩個房門。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SHDc0IQa8
「方爾利有家人嗎？」高晴雪問。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CziB1lwxW
「他是單身漢。」馮果說：「不過我們還是每間房間都看一下比較保險，沒錯吧？」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K1slWo7P8
其中三間房間只有簡單的床舖、櫃子和梳妝台，抽屜裡只找得到還沒化盡的樟腦丸，空氣中還飄散著灰塵和淡淡的霉味。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wY1vvQr0Z
高晴雪一面打著噴嚏，一面跟著馮果打開第四扇房門。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csXThnIhR
裡面沒有其他三間的霉味，床單是乾淨的白色棉布，床頭櫃上有四個發著光，似乎正在燃燒的數字，封在木盒上的玻璃管中。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D3PgpOMpF
「真空管時鐘？」高晴雪走到床頭櫃前。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1E8zf4rku
「妳看過？」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j3WHZxlQo
「我以前常去一家專放黑膠唱片的咖啡館，那家店的櫃臺上有部真空管時鐘，」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HYuqUtGis
她將臉湊近木盒，凝視正在跳動的數字，「有時我一面聽著唱片，一面看著時鐘上面不停跳動的數字，就像這個一樣。」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LygAUOU2n
「那就多看一下吧，」馮果在她身邊，靠著床邊坐下，「現在恐怕只有在這裡才看得到了。」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XlBKK6zDm
「為什麼？」她回過頭。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ZQCryVxWF
「真空管唱機跟時鐘都很耗電，現在到處都電力管制，誰敢在家裡放這個東西？」他從口袋裡拿出壓扁的菸包，抽出一根銜在唇際，沒有點上火，「這裡大部份人都聽收音機，比起電力，至少乾電池還買得到。」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ToCjXHuUf
「收音機？」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Zm6BkjGAD
「是啊，不過空氣中的污染物微粒會產生靜電干擾，就算是歌，聽到的大部份也是雜音，聽得比較清楚的，只有環保團體自己開設的電台，每個頻道不是在賣黑市行動電源跟濾毒罐，就是名嘴告訴你財團跟政黨有多可惡，」馮果抬起頭，視線落在頭頂上的一片黑暗，「我大學時常去的咖啡館，裡面也有真空管唱機。」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hpVHwPFCR
「你聽過？」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eapvs9UAF
「是啊。Where have all the flowers gone~Long time ago~」馮果輕聲哼著『Where have all the flowers gone』的歌詞起身，「我們繼續再找下去吧。」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HWnjC4W2U
他們打開每扇櫥櫃，裡面塞了方爾利上台時的衣服、領帶和配件。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9YdSInzAK
推開房門，長廊另一頭有扇特別氣派的對開門。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5Qsp5rrYe
馮果推開對開門，和高晴雪走了進去。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AbSUZXGZg
正對房門的一整面牆是大片玻璃的落地窗，透過澄澈如無物的玻璃，可以看見外面陽台的大片大理石地面。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8HQqbdRiX
身後房門的那堵牆有座書櫃，高晴雪走上前端詳，裡面擺滿了社運團體的著作。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mELLsbrXN
左邊有套灰色的皮沙發，靠著白色的牆根有部包括高低音喇叭、擴大機和唱盤，貨真價實的音響，唱盤旁堆了一小攞黑膠唱片。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2zl7WlF1z
馮果走到音響前，拿起一張黑膠唱片，硬紙封套上四個人正走過橫跨林蔭道上的斑馬線，是The Beatles的『Abbey Road』。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oV9mA5C98
「Bang! Bang! Maxwell's silver hammer~Came down upon her head~」書櫃前的高晴雪輕聲哼了起來。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Jhly6akIU
馮果嘴角微微揚起，「妳聽過？」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kuUx3gAVw
「那間咖啡館的老闆是披頭迷，常拿『Abbey Road』出來放，」高晴雪說：「當時只覺得節奏很好玩，沒想到歌詞還挺血腥的。」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yD6V2X60H
「是啊，幸好方爾利不是被某人用銀鎚子敲碎腦袋，否則這張唱片放在這裡就很可疑了。」他大步穿過房間，走向右邊的書桌，上面堆滿了紙張和書籍。後面靠牆堆了好幾個紙箱。他拿出車鑰匙，劃開最上面一個紙箱封口的膠帶。從裡面拿出一個塑膠立方體，上面用橡皮筋綁著一條電線。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LSHQWqwaV
「還記得這個嗎？」高晴雪望向他時，他搖了搖手上的東西。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nKch59jnZ
高晴雪望了片刻，「這不是方爾利手上的『金塊』嗎？」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GWylQ1er1
「是啊，」馮果小心拉開紙箱，裡面整齊塞滿了他手上的東西，忍不住按下上面測量電力的按鈕。「搞不好他真的把這個東西當金塊了。 － 慢著，裡面還真的有電。」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kWPOKjRx5
「莫非那一箱裡的行動電源全都有電？」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vWyU9S7w5
馮果拿了幾顆出來，按下按鈕，上面的指示燈全都亮了起來，代表電池全是滿的，「這幾箱電池，在黑市價格可不便宜啊。」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XjVrBeXSP
高晴雪目光回到書櫃裡，「咦，這是什麼？」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moeEfwXPi
馮果望向她，只見高晴雪從書櫃裡抽出一只薄薄的信封。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vD55Z6e1k
她打開信封，抽出幾張薄薄的信紙，薄到可以透過紙張，看見上面的商標，跟打字機敲出來的英文字體。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rBZCG5foO
「是瑞士一家藥品代理商幾年前寄來的。」她一行行讀著信中的內容，「上面說方爾利的藥品訂單已經收到，這幾天會將他需要的藥品寄來。」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ihKOCTnLe
馮果上前接過信紙，檢視下端的藥品細項，「是下面那些藥。」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8KafewkUz
「所以那些藥不是從這裡的醫院領到的？」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rB0KQP97h
「問題是這些藥在醫院也拿得到，為什麼他不在這裡看診拿藥，偏偏要向外國的代理商買？」馮果舉起手瞄了腕錶一眼：「現在想去超商吃宵夜嗎？」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hB49XYvcC
「宵夜？」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eIerbsieS
「我想找個老朋友出來談一下。」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3i1m6LZHw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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