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蛙眼奶茶店 - 「蓝色」的抹茶拿铁

苏舜宜走在我的面前，散发出与面试的时候完全不同的气质。这个时候的她，极其地认真、谨慎。她好像变成了不一样的人，格外的小心：「你今早遇见的这个男人，他其实被『黑化』很久了，跟所有路人都一样。只不过，你已经给他灌输了『蓝色』，才没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他又变回了『黑色』……」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让我一度认为自己好像在跟别个人说话。

此时的我选择默不出声，给她解释。

店员们也凝视着我们俩的一举一动，他们什么都不说，但能看得出他们什么都想问。尤其是阿莫，他在店中目瞪口呆的样子是极其少见的。

我和舜宜来到了男人的面前，并给他送上了笑容。

舜宜脸上的表情没有很好，有些许的勉强：「你好啊！我是这个店里新来的员工哦！」她好主动！马上就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主导着整个场面。反倒是我，不知应该如何配合下去。

男人将保温瓶给放在桌面上：「你好啊！我是专程来把保温瓶给还给你的。」说完，他就想要离开了。

见此，舜宜立即叫住他：「啊！你那么快就要离开了吗？椅子都还没有坐热呢。」

「哈哈！我其实还有工作的。」男人的苦笑带着疲倦、乏累，而我可以感受到他的无奈和忧虑。「正巧我顺路经过这个奶茶店，就顺便把保温瓶给带来。林先生，对吧？」他看着我，问道。「我已经把它洗干净了，没有留下异味。」

我点点头。

舜宜见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赶紧起脚并踩在我的右脚上！我听不见她口中的悄悄细语，但我大概知道她要我干嘛……

脑筋急转弯，我道：「啊！我忘了问你的名字了。」

男人止步，吞了一口水，说：「我叫陈安政，」他头也不回的，想要离开了。

「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如果你想要知道为什么我堂堂一个奶茶店的店长，要亲自送茶……你就过来我的店面，我给你解释吗？」我这话提起了他的注意力。他看着我，然后轻轻地点头。

我继续说：「来！你就坐下吧。」

安政考虑良久，最终选择坐下。

以他目前这个状态，我根本无法判断他下一步会想要怎样。不过我身边的舜宜却很紧张，她貌似有双看透人心的眼睛。

然而，安政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戴着黑眼镜呢？」他的问题对象是舜宜。

舜宜笑了：「啊！我昨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眼睛生了『针眼』，哈哈！」

什么？

她这个借口也说得出……

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的？之前她向我们声称自己的闪光度数高，镜片暗淡……难不成是骗人的借口？

我低估了她。

搞不好她知道「相亲」是什么意思的。

舜宜说：「我的经理先生，你刚才不是有话要说的吗？」

「啊！对。」我双手互搓，很不自然地拍了拍双腿，再摸了摸头发，给头皮抓痒。「是这样的……那个办公大楼的几间公司会定期跟我们订奶茶，而且距离跟我们的店面又很靠近，所以我就会亲自送上去给他们，顺便去打个招呼！」

很官方的回答。

安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好的。」

话题好像有些冷了。

舜宜再道：「哇！那么以后是不是轮到我去派送奶茶了？」

我回复：「嗯，是啊！这就是你未来的工作了。」

舜宜：「可是，我不会开车！我也不会骑摩托和自行车，我要用脚走路去吗？」

我：「废话，肯定是用脚咯。就算是开车、骑摩托和自行车，也需要用脚的，对不对？」

舜宜：「你……你说得还蛮有道理的……」

我：「话说，你为什么不去考个司机驾照？」

等等，我们俩顾着说自己的，忘了眼前安政的存在。

见他根本插不进话题里头，我连忙用力拍手，响遍整个奶茶店：「啊！黑糖奶茶是我们店里的珍宝！你要喝吗？」很多顾客都把视线转移过来，搞得安政有些不自在。

片刻，舜宜有些受不了了，她朝着安政伸出细致的右手：「安政先生，如果你不介意，请你握着我的手吧。」

「啊？」

我和安政都被舜宜的这番操作给吓到了。

舜宜再道：「不瞒你说，其实我是一个通灵师，还可以看透你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其实，我的经理先生在不久之前已经稍微跟我说过你的问题了，我想帮你看看，你的问题到底有没有转机？」

这种话都可以说得出口？

安政愣住了，有些不可思议的样子：「真的可以吗？」

舜宜沉稳地回答：「嗯，可以。」

而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对不起，安政！我不是有心想要把你的问题给说出去……」虽然我根本没有跟任何人提过一个字，但舜宜都把话说成这样了，我还能怎样澄清自己呢？

不料，安政果真伸出手来，轻轻地触碰舜宜的右手：「是……是这样吗？」

「嗯。」

舜宜直接抓住了他的手。

之后，安政的双眼直接翻白！

店面的灯光闪烁不停，音乐播放器的音响也突然变得极其刺耳……我能感觉得到桌面的微微震动，而舜宜身边的温度貌似提高不少，一股又一股的热气让人难受。

顾客们都开始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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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吗？」

「这是地震还是闹鬼？」

「啊！万圣节还没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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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都是惊慌失措的惊讶，而我则束手无策……

就连阿莫和阿文都朝着我的位置跑来，见安政双眼翻白，被吓得说不出话！我伸出手掌，示意两人镇定一些，看情况而定、别慌！

有些顾客的奶茶顿时沸腾起来！

桌面上放置的手机屏幕跳出各种不同的界面……

墙面挂着的艺术照片不断地被左右摇晃……

叫号机器的屏幕跳出了「666」的号码……

刹那间，所有奇异的活动停止了！

音乐的广播器已正常运作，而所有的灯光也恢复正常。安政的双眼恢复了原来的状态，他还可以正常说话：「刚才我好像……晃神了？」

顾客们的手机所幸没坏。

叫号机也恢复之前的号码。

全部壁画和照片都不再被晃动了。

而舜宜则缓缓地松开对方的手，说道：「我看完了你的苦恼。」

阿莫和阿文来到我的身边：「这是什么回事？」

我耸耸肩：「不知道……本来应该是心灵鸡汤的阶段？突然变成了什么奇怪的剧情……我不懂是不是走错剧场？」

接着，舜宜便深吸了一口气，再大力地呼出来：「陈安政先生，请允许我的经理先生泡一杯饮料给你喝吧！」

「啊？嗯……好吧！」安政一头雾水地说。

我跟两位同事互相观望，心中的想法是：谁给钱？

舜宜把头靠在我的脸，问：「有什么样的饮料是可以解决仇恨的？」

这问题可真难倒我了！我哪里知道？要是真的有这种化解仇恨的饮料，世界就不会再有战争了。舜宜到底在搞什么？

见我开始有些恼羞成怒，舜宜便用右手按压在我的心胸上！

顿时，我听见了她的心声：经理先生，你再不快点的话，安政就要崩溃了。你是他最后的希望，他需要你……这个世界需要你……请你帮忙！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子里产出了一杯绿色的饮料：抹茶拿铁。

我给她点点头，然后跑到吧台去泡制奶茶。

先是将热乎乎的黑糖珍珠给挂在塑料杯的里头，让它的内部看起来脏兮兮的。然后，以 80g 的珍珠作为垫底，再倒入新鲜可口的冰冷牛奶。紧接着，我便拿了一茶匙的香浓抹茶粉倒入热水中，搅拌！

冰块倒进牛奶中，再将抹茶给小心翼翼地倒在冰面上，给饮料形成了双色层次感。

填满了塑料杯，我便将饮料给交给阿莫：「封杯！」

阿莫放入封杯机，把塑料杯给贴上了可爱语录的粘膜：这世上可以没有我，但是不可以没有奶茶，会死人的。

我给阿文打了个眼色。

他明白了，便上前将饮料给拿起，再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舜宜身边。

舜宜将纸吸管给插入塑料杯，递给了安政：「喝吧。」

「嗯。」

安政很听话，他像个孩子似的，将双热冷感的奶茶给捧在手心，仔细地吸了一口奶茶。浅绿色的液体顺着吸管地灌进他的喉部……

一口又一口。

黑糖珍珠顺着他的吸食速度，直接被吞入肚内。

他无法停口，喝得津津有味。

阿文慢步地走来我的身边，惭愧地道歉：「对不起，我……」

「嘘！我知道。」我冷冷地瞥视他：「下次记得，一定要提醒顾客，喝之前要先摇均匀。」

「嗯……」

安政离开了。

桌上剩下一杯残留冰块的塑料杯。

除了冰块融化出来的冰水，其余的饮料和珍珠完全都不剩。

他走出我的店面，开心地跳起来，抱着快乐的心情离去。

我、阿莫和阿文，三人以怪异的眼神凝视着舜宜，希望她可以好好地解释刚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回事。

舜宜的脸上不再是认真、谨慎的神态，反倒是之前的稚气万分：「哈哈！经理先生！你果然厉害！你把彩虹的色彩都给泡进去饮料里面了。」

远处的戴森阳听见「彩虹」两字，大笑了。

我问她：「这到底是什么事情？」

她低下头，皱着眉头说：「我刚才走进了他的世界，看到了他在公司被人欺凌的画面。」

「安政是一个充满志气的男人，哪怕自己是个没有读过大学的人，但他不怕吃亏，什么都肯学、都肯做。很快就被多个行业的大老板看上他，还高薪挖槽他！不过，他其实最想做的工作，并不是什么企业、股票、投资或销售，而是画图。」

「他的英文很差，所以他没法上大学，或是在技术学院拿个文凭。不过，他在家中自学，无论是室内设计、插画，或者是动画，他都已经上网学会了。每次下班，他都会用自己的多余时间来学习，培养画工。」

「几年的时间，终于都如他所愿。他跳槽到一家广告公司，选择在设计部门工作。还未作画，就被身边的同事们恶毒对待！他们觉得安政没有文凭，也没有工作经验，就算画工再好也不懂得行业规矩。他们不把工作让给他，还言语攻击地打沉他。」

「不料，赏识他的老板发现了这个问题，狠狠地训斥那些同事。这些同事就换了一个策略，让他把所有的工作都拿去。尤其是遇到老板出差的几天，就是他最辛苦、最难受的日子。一个人要处理多个客户的项目，而且佣金也没有办法收成。同事们都跟会计部连同吃掉了他的佣金，不给他留下任何的后路，还集体诬蔑他做事不干净。」

「他可以离职，但他不要。」

「他可以将同事们告上法庭，但他不要。」

「他可以跟老板说出这一切，但他不要。」

「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能力，更没有那份信心……去辩护自己、保护自己。」

「能力去哪里了呢？佣金被人家算计的时候，隐隐约约地被带走了。」

「信心去哪里了呢？早在同事们污蔑他的时候也已经消失了。」

「原本在他心中该有的『蓝色』已经失去无踪。所有的沟通能力和创意思想，完全被人剖夺。」

阿莫叫住：「等等！等等！等等！抹茶拿铁明明是绿色的，怎样可以补充掉他的『蓝色』呢？」

「喂！不要打岔人家说故事啦！」扫兴死了！我无奈地骂道。

「是啦！听故事就不要说多多、问多多。」阿文也补充几句不爽。

这时，阿莫做了一个随意的表情：「好咯！我静静。」

「一直到后来，安政的妈妈察觉到了自己儿子的不开心。她告诉安政，一定要把问题给说给懂得赏识自己的人。只要老板了解你，懂你的能力在哪里，肯定会想尽办法维持公司的秩序。」

「安政觉得妈妈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便找个机会去跟老板说。不料，老板因为不想得罪其他的同事，只好把矛头转向安政本人，说他为人敏感、多疑。否认了他，又担心他会离开这个公司，另寻高谋。老板马上污蔑他弄错了顾客的单子，故意做了好几个大龙凤，因为要赔钱而让他签下协议书，绑住他几年。」

「他知道自己活该。他也知道自己可能还有其它的办法。但他累了，不想再做出任何的挣扎，更不想给其他人说出再多的解释。反正，外人只会认为他蠢、认为他笨，不会出手帮他的。唯独靠那张嘴来『建议』他，『劝告』他……最后，他选择自杀来结束这一切……」

见舜宜说完了，阿文便问：「那么我想知道，为什么抹茶拿铁明明是绿色的，怎样可以补充掉他的『蓝色』呢？」

舜宜笑说：「其实，茶水是什么颜色根本都不重要，最重要是泡茶的那个人知道要怎样去给对方补充失去掉的颜色！」

「原来如此。」我和阿文俩不约而同地点头道是。

「妈的！你们俩！最后还不是问了我想问的问题？」阿莫怒斥！

他的愤怒却让我们全员都笑了起来！煞是可爱。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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