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橡果與白玫瑰 - 無光1999（其五）

雷杜哈德跑出公寓門口，左右張望，心裡都是戀人悲傷的模樣，一時忘了十字路口怎麼走。

那個人一定在兄長死後某個平淡生活的片刻，毫無預警地痛哭過。

而當他情緒潰堤，能對他說些安慰的話該有多好？

彌彥那麼努力生活，把自己當成普通人也拒絕補助，優雅堅韌背後竟然藏著如此陰影。

〝兩人份的夢想〞、〝兩人份的重擔〞、〝兩人份的什麼〞？

雷杜哈德想幫他分擔，不忍心讓愛人獨自受苦。

他穿著警裝、帶著手銬和佩槍，跑步前往彌彥表演的十字路口。

一路上淚流滿面，顧不上和對方有沒有共同話題。

他只想抱一抱他。

「不在？下班了？」他到的時候沒見到人，喘著氣四處掃視，十字路口上居然一個人都沒有。

看一眼手錶，「對了！今天下午有抗議活動！十字路口交通管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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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受到交通管制命令影響，不得不提早下班的彌彥前往地鐵。

背著吉他下樓梯進地下道，「嗯？」他面前擋著8個人。

是上次被他在車廂制伏的吉普賽小偷團夥。

一次來了8人埋伏報復他。

感受到敵意，彌彥丟下導盲杖和吉他，用雙拳應戰。

不料對手拿出彈簧刀。

『哥哥…』以前他和明彥也遭遇過持刀搶劫，當時是兩個人共同擊退那群地痞才保住打賞箱，而現在只剩他一個人，『我不會輸的。』

「〝蹦！〞」槍聲！！

「四肢健全廢物！！敢碰那盲人就殺了你們！！」雷杜哈德猜中彌彥這時還沒上車，正好目睹8人持刀埋伏，毫不猶豫開槍！

他從未如此盛怒，這感覺像胸中有團烈火燃燒，燒得心肺滾燙、胃酸翻騰。

8人一見警察與手槍便轉身逃跑！

「媽的站住！！都別想逃！！」雷杜哈德身為惡魔，體能超乎常人，只要他願意，歹徒搭著高速鐵路都能衝刺追上車。

但這次情況特殊，他甚至動用魔法招喚了韌帶鞭（註.等同利納瑞安的脊椎骨鞭）打個圈套，學著西部牛仔甩出繩套一次綁住！再用槍托砸暈！

他回頭看了彌彥一眼，得虧彌彥是盲人看不到他方才施展的魔法，「呼。」雷杜哈德鬆一口氣，然後打開無線電呼叫同僚開輛警車來押送犯人。

「你下午不是休息嗎？」同僚問。

「關你屁事！這有8個人！快來十字路口地鐵3號出口！」他不想解釋。這個國家是允許警察下班後帶著手銬和佩槍執法的。

至於彌彥，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但他記得自己聽過那位開槍人的聲音。

雷杜哈德走近彌彥，撿起吉他和導盲杖。

「來。」抓起彌彥左手、打開手掌，歸還導盲杖，「你的手好冷，在發抖阿。沒事的，你安全了。」

雷杜哈德第一次這麼近、這麼清楚看著彌彥的臉，甚是憐愛。

這一刻他不再羞澀，坦然擁抱彌彥，溫柔說道︰「別怕，我就在這……我p&#!$!$!&!^%」最後那句被頭上抗議遊行的聲浪蓋過了，沒聽清楚。

感受所愛之人的溫度、氣味、觸感，雷杜哈德沉浸在幸福裡。

「你…您是那天在月台的警察，下班了還來…救我？」被擁抱的人問道。

「對，我……」他忽然想起這不是合理的巧遇，而且依然沒有共同話題，鬆開擁抱退開兩步，下意識想壓低帽沿躲避卻發現警帽忘在家。

「您是特地來救我的嗎？」因為路面上正在抗議遊行，彌彥要說得更大聲才能讓對方聽見。

「我…沒有特別為你來，是擔心抗議活動影響治安才來義務巡邏，我是這國家合法持槍的警察，本來就有責任路見不平。如果沒什麼事我要到下個區域了，祝你有美好一天。」雷杜哈德說完就要上樓梯離開地下道。

「！」彌彥卻在他經過時拉住他手腕。

雷杜哈德即刻臉紅，但還是穩住情緒︰「還有什麼事嗎？」

「我知道您很忙，但請在走之前告訴我您的名字。如果還有機會見面，或是您來十字路口轉角聽我唱歌也好，讓我請您吃頓飯吧。」

被拉住的人傻了眼，一時失去語言能力，連名字都拼不好音︰「拉…磊…雷督…雷杜哈德。」

抗議隊伍通過十字路口，現在能用正常音量說話。

「嗯嗯，有聽清楚，雷杜哈德警官。請容我鄭重介紹自己，我是長月彌彥，是街頭藝人，每天固定在十字路口的甜甜圈店轉角表演，時間從早上10點到下午4點，如果沒有特殊狀況，這段時間都能見到我。」

聽到那溫和嗓音和自己說這麼多話，雷杜哈德完全不知如何應對，「好…好的我知道了…這…你可以鬆開手了嗎？」

「阿，抱歉。」彌彥趕緊鬆手，「因為您走得很急，既不知道能不能再遇，又急切想知道尊姓大名。我絕對沒有冒犯的意思。」道歉不忘鞠躬。

雷杜哈德不再說什麼，快步離開心上人面前。

回程路上五味雜陳，素不相識的兩人總算有了連繫，但接下來要怎麼相處？

就算進展到朋友關係，也需要捅破最後的窗戶紙才能在一起。

會不會在那時候被拒絕？

雷杜哈德幾乎可以想像出彌彥和他鞠躬道歉、拒絕交往的畫面，毫無違和。

他拖著比平常更慢的步伐回家，心裡一團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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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合示威遊行，妮嘉蘿塞的造勢行程取消，由專車載回公寓門口。

市長候選人搭著電梯上樓，一如既往進家門和父親打招呼。

「今天有抗議活動，和我的造勢宣傳相衝就提早回來了。嗯？」她在門口衣帽架上看到哥哥的警帽，「雷杜哈德回來過？居然被開除了嗎？」

「他下午請假。」正在廚房做飯的利納瑞安回道。

「請假？不是嚷嚷著要全勤25年？」妮嘉蘿塞脫下西裝外套，把手洗乾淨，從冰箱拿出雷杜哈德的剩飯小鍋微波加熱。捲起袖子幫忙切菜，「那現在他人呢？」

利納瑞安試喝馬鈴薯濃湯，「呼，好燙，有點鹹。妳哥去跟心上人求婚了。」

「是...這樣嗎？！」手中的菜刀都掉了，妮嘉蘿塞轉頭又道︰「進展這麼快？我甚至還不知道他喜歡的人是什麼類型！」

「就是這麼快，他們兩天後就要結婚了喔。」利納瑞安用量杯裝純淨水倒入濃湯稀釋。

「兩...你在跟我開玩笑，兩天就結婚的明明只有你跟媽。」

利納瑞安舀一勺湯吹涼送到女兒嘴邊，「試試鹹淡。」

「爸。」本想繼續討論雷杜哈德，妮嘉蘿塞還是先喝了面前的湯︰「剛剛好。」

「合你們口味就好，現在等他回家就是了，先上菜吃飯吧。」

妮嘉蘿塞從微波爐取出剩飯小鍋，放根湯匙再擺到哥哥的餐桌位。

利納瑞安戴著隔熱手套端起濃湯上桌，再拿一籃主食麵包放在餐桌中間。

「是剩飯的味道，妮嘉蘿塞幫我熱好了。」雷杜哈德在門外聞到飯菜，推門進去，「我回來了。」

就餐的兩人都看向他，利納瑞安先開口︰「回來啦，什麼時候生孩子？」

「老東西別亂說話。」

「求婚有成功嗎？」妮嘉蘿塞也問。

雷杜哈德坐到餐桌前，「連妳也學壞了？」

「你這趟跑出門有找到他、說出想說的話嗎？」利納瑞安問道。

「有阿，在他耳邊說了。」雷杜哈德動動剩飯小鍋裡的湯匙，意興闌珊，「但不確定他聽到沒有，抗議遊行的噪音說不定蓋過了那句話。」

「耳邊？你抱著他說？」

「抱著他？喔，對，他被8個人埋伏，我開槍救了他，當時好生氣啊，全身都在燃燒，人形偽裝也快被強制解除了，我抱他的時候...非常小心，但這種小心是無意識的，一見到他，身體就知道用最柔的力度接觸。那是目前為止，我感到最幸福的11秒。」

妮嘉蘿塞覺得他變了很多。

利納瑞安聽到這番敘述，想起娜米拉也會用最輕力道擁抱、撫摸、輕拍年幼時的他，那是出於愛護的反射動作。

雷杜哈德似乎繼承了母親的行為。

甚感欣慰，又道︰「好，擁抱過後他說了什麼？」

「因為沒話題能接，我尷尬地找個藉口要走，結果經過他旁邊時，他抓住我的手。」

「喔？」另兩人同時發出聲音，驚喜表情也一致。

「怎麼在最精采的地方斷句？一口氣說完阿。」妮嘉蘿塞等不及知道對方主動接觸的後續。

「我需要醞釀一下，他真的太有禮貌了，現在想來…挺害羞的。」雷杜哈德又開始臉紅，「他問了我的名字，順便正式介紹自己，還說要請我吃飯。」

「這不就是約會嗎？」利納瑞安秒接話。

「你肯定答應他了吧？」妮嘉蘿塞問。

「我當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回答得很敷衍，也沒真正約時間。反正我每天都會去十字路口遠遠地偷看他。」

利納瑞安不解︰「不是有手機嗎？為什麼不拍下來隨時看？還能換成手機桌布。」

「我有想過拍照，或是打賞一下、拍個合照。但感覺不一樣，我喜歡看他本人在我面前，就算隔一條馬路，我也不會選一張高清照片或一段剪接錄影，也不會把他照片放在隨處可見的地方，我想見他，是想親眼看他抱著吉他演奏和唱歌，如果他未來另開網路直播也不會想看，我會匿名到他直播間說很多現場演出的好處，勸他回歸室外。」

「不太能理解你的堅持，我房間壁上貼著娜米拉的海報，對我來說能排解思念。但我尊重你的喜好。」

妮嘉蘿塞則捕捉到關鍵字︰「你愛上一個現代吟遊詩人，而且就在十字路口揹著吉他演唱？好我有空也去看看。」

「然後這剩飯，我不想吃。」雷杜哈德發現自己對喜歡的飯菜下不了口。

「不會吧？」利納瑞安大驚失色，隨即離席去蹲在廚房垃圾桶翻找某個東西。

「老東西在找什麼？」

「蝦殼。」

「你不是不允許我吃蝦殼嗎？說會割傷嘴巴。」

「割傷嘴好過不吃飯。我找到一些，用熱水幫你洗過，要不要油炸一下讓它脆脆的？」

「欸？可以嗎？那試試看吧。」

「最後你需要的，那兩位音樂家的精華我今晚就去處理，你明早上班就能服用，想演奏什麼樂器，買樂器就用我給你的五十萬…還是那五十萬你要留著買婚房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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