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神溪鬼——收徒 - 第七章、頭前溪咖啡館

頭前溪咖啡館，座落在東區舊市區城隍廟附近的巷弄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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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磚的建築，再以深色原木改建，老屋重造配上書香咖啡氣息，是現下文青和小資的打卡必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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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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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咖啡店門面的落地窗，不是漆黑不透光的強化玻璃材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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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古色古香地原木色大門外，沒有端放一個每天定期換水的洗臉盆，還擺上一條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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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旁的木桌上，擺的是菜單，而不是一本用書法斗大字跡寫著「鬼緣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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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再行行好，冊子的副標題，沒寫上「鬼額已額滿，隨緣候補」的話……或許可以吸引到宿醉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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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傳，左右鄰居曾親眼目睹，沾著紅墨水的毛筆，飄在冊子上方揮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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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各種跡象，在在顯示這間咖啡館——快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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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上述跡象，身為店內唯一鬼員工的「頭」，是一點也不在乎。他不懂咖啡，也不懂美食，但他懂誰比較強，而他就會跟在最強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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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以來，他唯獨跟緊頭前溪鬼，在鬼界可稱頭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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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陽間，他附在活人肉身身上，是溪鬼為他牽線的植物人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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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歲男性，個頭嬌小，長期臥病膚色慘白，馱著背、跨著眼袋活，參雜泛灰白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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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看背影說是七十歲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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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頭對此很是滿意，瘦小身軀用鬼氣操控，可省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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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內，「頭」一手拿著報紙，一手噴著鬼術靈，賣力地擦著落地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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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算要把門面窗戶擦個啵亮，才能夠照出主子英俊挺拔的身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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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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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上銅黑色門鈴撞擊著，沈重的實木大門被推開一半，冒出頭髮雜亂、雙眼疲憊的男子臉龐。但他手一鬆，厚重的木門又再度闔上，還重撞了他的肩膀，將他整個人推出門外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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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認出人來了，將手上東西隨手一扔，衝向門口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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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小主子大駕光臨——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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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哐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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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被溪鬼大力推開，撞上了「頭」的面門，讓他悶哼一聲，鼻血一條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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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鬼一手撐著門，一個眼色示意弟子進到屋內。「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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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們這門太重了，是要不要給人進去？」晴光揉著肩膀，低著頭邊碎唸著，不過一進門看到瘦小店員摀著鼻子，還滲著血，又問：「你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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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笑嘻嘻地搖搖頭，將掌裡的血舔了舔，眼角笑出一些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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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子真是悲天憫鬼、心思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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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晴光渾身雞皮疙瘩，指了指眼前的男店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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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子還記得『頭』的名字，真是莫大的榮幸，小的何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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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鬼兩三步抽了衛生紙，塞了一把衛生紙到「頭」臉上，是為了堵住那血，也堵住那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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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確不太給人進去，能夠入內的要麼靈氣夠，要麼是鬼。」溪鬼轉過身捏了捏晴光的前臂，「但你可能是肌力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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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抱歉喔，師傅。」晴光甩開手，他可還沒消氣，雖然勉強認了這個師傅，但他可沒忘記在會談室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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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他第一次在別人面前……早洩……還只是因為那根萬惡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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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光一路被溪鬼帶來咖啡館，過程中不經意地瞟了幾眼那修長有著博剪的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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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他得把sinder下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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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子，您不喜歡主子？」頭端上了一壺咖啡，到了一杯遞給晴光，抬起頭瞪著圓呼呼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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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光瞧著那雙殷切無辜的大眼，到口的咖啡一時喝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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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也不是不喜歡，他……師父也算救了我……」晴光啜飲一口，想再補充什麼，但嘴巴動了動，臉色一變，整口吐回了咖啡杯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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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啊，這也太難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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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晴光喝不了苦澀或是酸澀的咖啡，而是這杯裡黑褐色的液體，聞起來是濃濃咖啡香，喝起來卻是腐肉臭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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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站著，不愧是小主子。」頭在一旁，脫下漁夫帽放在胸口，發出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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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給鬼喝的。」溪鬼也喝了一杯，是滿滿一杯，還直接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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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晴光看了直反胃，瞪著眼睛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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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給我喝幹嘛？我不是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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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是人。可你含過可以通鬼話，大概十五分鐘左右……唉……吞下去更好，就有半小時時效。」溪鬼大步走進櫃檯，越過各式各樣咖啡器具，轉身從上頭儲藏櫃上，取出一塊有厚度的米色棉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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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事情要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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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光皺起眉頭，伸手止住打斷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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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只是問我話，我直接回答就好，幹嘛要喝那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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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鬼嘴角勾起，意味深長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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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鬼百年，人話，不可信。鬼不言謊，鬼話，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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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光心頭一驚，想要摀住口，卻被矮小的「頭」給反手固定住了。來他真的肌力不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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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鬼輕撫著檯面上的棉布，對著棉布輕柔地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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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我這身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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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歡！」晴光大叫，他一愣，奇怪？這東西也沒那麼吐真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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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這麼想時，瞥見棉布上浮出兩個墨漬，寫著「豪喜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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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準、那不準！」他猛力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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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鬼抬眼瞧著弟子逐漸染紅的臉頰，又問：「剛才舒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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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光閉上眼吼著：「爛透了爛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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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棉布上還是老實地浮上了「爽翻了」三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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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光很想要找洞鑽，偏偏「頭」在一旁胡亂吹捧著：「小主子和主子身體兩情相悅、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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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不鬧你，問個認真的——你為什麼想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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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問這個幹嘛？我不是都活過來了？」晴光睜開眼睛，瞪著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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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鬼示意「頭」放開手，他指了指棉布，一片空白。他又再問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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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為什麼要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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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怎麼可能忘記。上班工作下班也工作，同事又不」晴光歪著頭，咬著下唇，搔了搔捲翹的頭髮，「我、我我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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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面上的棉布仍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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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果然，閻館這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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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館……是那女警說的什麼仁政？忘記死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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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嗤！我讓你從橋上跳到陰間，完好無損地落地，由頭換身作屍。你沒有自殺，更不會有自殺時的痛苦。」溪鬼指尖輕悄著桌面，發出叩叩的聲響，「而我問你的，是你為何要死，有什麼好遺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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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就不記得了，從橋上，不對，下班後的一些事情，還有這兩週……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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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光回溯著近期的記憶，上班一樣勞心勞累，但總有某些片段不見了，尤其是下班之後的時間。而越想，晴光的頭越發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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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白布，泛起點點紅漬，溪鬼指尖一頓，一掌摸了摸晴光的頭，命令道：「別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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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自己為什麼死都不知道也太……不是因為媽媽嗎？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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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白布的紅字快速暈開，溪鬼對「頭」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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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小的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晴光後頸一個批砍，快狠準的讓小主子倒下，溪鬼則上前扶著避免弟子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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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是閻館搞得鬼嗎？硬要跟主子創教過不去？」頭摩挲著指節，雖然語氣如常，但按捺不住嘴邊興奮的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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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已經有百年沒跟閻館衝上了，雖說主人出世八年後陽間也有新奇的玩意，不過哪比得上主人滅魂來得痛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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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鬼走出櫃檯，將晴光攔腰扛在肩上，還真的沒多少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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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現在執掌的連家？我諒他們沒那份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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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向店內深處，按了按裝飾成白牆的暗門，裡頭是一到樓梯，直通他的住所。他沒有理會頭在一樓吹捧的話語，自顧地哼著鬼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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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一個人啊！又滅了一個魂啊！我上劍山、下天池，就為了一個人吶！那個人啊——你是在哪兒？讓我問問那紅室的門吶！是——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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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在樓下聽見了，還熟練地打著拍子。他知道主子開心，便會唱曲，他也樂做個節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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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次頭發現了另一件事情，還有些小小的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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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主子第一次帶活人上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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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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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近中午，李晴光在陌生的房間醒來，那應該是他這半年睡得最好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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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飽滿，肩頸輕鬆沒有任何痠痛感。腦袋也輕盈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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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穿過藍紗窗簾，灑落在淺藍色的被子上，以及他偏瘦的身板和挺翹的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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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受著高級蠶絲被的柔軟，在肌膚上有如柔水覆蓋全身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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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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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光低頭掀開了棉被縫，嗯……跟肌膚感受到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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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一秒從床上跳起來，裹著蠶絲被沖出房門。他一看在客廳窩在懶人沙發上，神色寧靜排著滿桌骨牌的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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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光怒吼——把老子的衣服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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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這麼做，但不，他沒那個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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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個不爭氣的，晴光看清桌上的骨牌時，雙腿就先軟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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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貨真價實的「骨」牌！是一節節約莫五公分大小的長型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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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鬼也不著急擺放，而是從一個白瓷甕裡頭，取出一節骨頭，先是用銼刀修整底部和邊緣，磨得更加平滑方正。最後他再慢條斯理地，將方正的骨頭輕放在長桌上，並確保每個骨頭的間距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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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光有個直覺，那絕對是人類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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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你、你你在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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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光把被子裹得更緊了些，這客廳的寒氣逼人，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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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鬼抬頭，盯著晴光一陣，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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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在剪指甲，想著沒事就來修一下鬼牌。」說完，溪鬼食指指節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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噠啦——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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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工整的骨頭，依序倒下。晴光看得目不轉睛，走進些彎腰欣賞。滿桌的骨牌環繞著長桌，由外至內倒去，最後形成一個螺旋花狀的圖案。而那些骨頭散出淡藍色的光芒，巷是一朵藍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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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漂亮……」晴光忍不住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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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不是怕，現在又不怕了？」溪鬼一拍地上的白瓷甕，掌下散著金光，接著桌上的骨牌像是有生命一樣，一個個依序列隊從長桌邊緣，一個個滑進甕裡頭，發出噠噠的聲響。「他們如果知道你稱讚，會開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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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晴光問出口，但立馬又後悔了。他才好不容易忘記那是人骨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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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有殘缺的小鬼，我專收這種，別人不要的。」溪鬼從懶人沙發，起身換坐到皮質沙發椅上，翹著腳。「陳熙准他朋友，也是其中一個，不過有點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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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你說小准的朋友，該不會是姓張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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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想想，好像真的是呢！叫做張什麼，張汶順來著。」溪鬼搔了搔頭，一臉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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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巧？這麼快就找到了？晴光心裡一驚，不過張汶順成為小鬼的話，不就代表他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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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光盯著溪鬼嘴角的淺笑，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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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鬼不言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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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什麼？是昨天幫你換衣服的時候，發現你左邊臀部有一顆痣？還是你一出來不敢跟我問衣服在哪？又或者是你親愛的學生在橋下求你幫他找他兄弟張汶順？」溪鬼手往旁邊一伸，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來折得方正的衣物，那是晴光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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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走向面紅耳赤的弟子，將手裡的衣服睇到晴光面前。晴光伸手要拿，溪鬼大手卻牢牢抓著，他彎腰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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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徒弟，蠶絲被可得還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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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光面紅耳赤，雙眼瞪著溪鬼，倒退一步，咬牙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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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漢大丈夫，你這條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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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晴光將蠶絲被扔向溪鬼的臉，而溪鬼驚訝之餘，感覺到右手一空，手上的衣物已經被弟子抽走。溪鬼抱著蠶絲被，看著晴光轉身奔向房間的背影，忘了發怒，嘴倒是笑得更開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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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麼，他挺中意那沒多少肉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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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身版，還是太過瘦弱，溪鬼歪著頭思量，隔著緊鎖的房門傳了道心音給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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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好了就出來，等等跟我去繳完租金，再帶你去見張汶順那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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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頭前溪咖啡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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