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小說｜R18】轉學來的壞傢伙 - 第二章

陸宣踹開男人，拚了命地掙扎起身，一跛一跛地跑。

在這個漆黑的建築工地裡，他像無頭蒼蠅一樣找不到出路，男人在他身後追著，玩著貓捉老鼠的遊戲。

陸宣朝著光亮處逃，在以為終於見到光明的剎那，被身後的男人狠狠扯住頭髮。

「所以為什麼要留長頭髮呢？」男人難聞的氣息撲向陸宣的鼻腔：「明明是個男孩子，卻長得這麼像女孩子，害我這麼喜歡你……」

陸宣掙扎著，不管頭髮被揪得幾乎連頭皮都要被扯下來，一個用力轉身，把腳重重踹在男人外露的生殖器上。

男人痛叫了一聲，鬆了手。

陸宣拾起磚頭，對著男人的腦袋發了瘋似的猛打，男人拿著鐵管擋住，兩人再度扭成一團。

「放開我、放開我！」陸宣發狂大吼著：「神經病、變態、陽痿早洩的性無能！你只能靠強暴人來達到高潮，那根根本挺不起來，你拿什麼強暴我──」

男人被罵得狠了，幾乎把陸宣往死裡打。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喊道：「閃開！」

陸宣一愣，就見天外飛來一塊磚頭，直接砸在男人腦袋上。

陸宣連忙把頭移開，落下來的磚頭才沒也掉到他臉上。

男人痛得哀號，陸宣在這時急忙從男人身下爬出，接著一雙炙熱的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用力拖了出去，遠離了那個從今天傍晚起，就一直猥褻他的男人。

陸宣轉頭，血從陸宣的頭上流下，落入陸宣的眼裡，從眼角蜿蜒而下，彷彿落著血淚一般。

而後陸宣看見了今天下午在公車上，把他當成女孩子，強將他扔到博愛座上的少年。

皇華三年七班的那個人，聽說被學校退學的那個人。而陸宣並不知道這個人叫什麼名字，只記得那時這個人的威脅，要他小心點！

「臭婊子！」男人怒吼著站了起來，身體搖搖欲墜，但仍持續朝著陸宣走過來。「就是會勾搭男人，婊子就該被懲罰！」

工地外的路燈一閃一閃，詭異非常，四周的空氣凝窒，有種讓人不能呼吸的窒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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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末撿起了第二塊磚頭，又快又狠地再度朝那個男人的腦袋砸去。

就像扔棒球一樣，迅速而準確，球速之高，簡直超過一百六。

男人二度被磚頭砸中，痛得再度哀號一聲。

陳末把陸宣扯到自己身後護住，看男人被磚頭砸了兩次居然還能朝他們走來，當下立刻又拎起一塊磚頭，繼續砸！

砸！

就不信他是活屍，得要砍斷脖子才能死！

結果砸到第五塊後，男人砰然倒地，滿頭的鮮血，昏死過去。

陳末喘著氣，忍不住蹲了下來，整個人差點虛脫無力。

這時陳末身後的陸宣緩緩踏出了步伐，繞過陳末，而後突然衝向前去，抓起地上掉落的磚頭就要繼續往男人臉上砸。

陳末嚇了一跳，想起夢裡男人臉部血肉模糊，連腦殼都被砸碎的情景，連忙跑向前去，抓住陸宣的手腕。

「放開！」陸宣臉上表情猙獰，整個人都不對勁，從他嘴裡吐出的短短兩個字包含極大的惡意，眼底的光芒瘋狂駭人。

「你想幹什麼！」陳末說。

「殺了他……」陸宣凝視著陳末：「殺了他！」他掙脫陳末的手，磚頭往男子腦袋砸下。

「殺了一個人渣，毀了自己一輩子，值得嗎？」陳末再次伸手，這次他的手被陸宣連著磚頭一起砸，手雖然接住了磚頭，但也被砸出了血來。

「你憑什麼阻擋我！你沒見到他對我幹的事嗎？」陸宣放聲吼著：「這樣的變態，死幾次都不夠！」

「報警，抓他。」陳末凝視著陸宣。

「不行！」陸宣愣了一下，吼得更大聲了。

陳末頓了頓，看著男人露出來的生殖器，突然間掏出手機，咖擦咖擦地對著男人拍了好幾張照片。

陳末拿著手機看了一眼，手又微微有動作的時候，陸宣手裡的磚塊猛地就朝陳末砸了過來。

陳末眼角餘光瞧見，立刻往後退，磚頭堪堪擦過陳末的額頭，刮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血瞬間就流了出來。

「你什麼毛病！」陳末動怒了，他跳了起來，一拳把陸宣給揍倒在地。

陸宣掙扎著撲向陳末，兩個人扭打起來。

「你拍他裸照，又要拍我的，想拿這個威脅我嗎？」陸宣瘋狂地打著陳末，陳末被揍了好幾拳：「我讓你死，打死你！」

「我是要拿他的手機傳照片給他──」陳末翻身將陸宣壓制在地，怒道：「你不想報警那就不報，但萬一他又來找你怎麼辦！」

陸宣一愣，表情呆滯地看著陳末。

陳末喘著氣說：「清楚嗎？」

陸宣呆了好一會兒，才愣愣地說：「你……不是想……拍我這樣的照片？」

「我有病嗎？」陳末說。

「……很多人……都有病……」陸宣喃喃地說。

「但不是我好嗎？」陳末真的動怒了：「我要想幹嘛，剛剛何必費那麼大的力氣救你？直接拍他強姦你的照片勒索你們兩個就好了。公車上也是，只不過是想讓你坐博愛座，你就那麼凶狠地瞪我，現在的人腦迴路都這麼畸形的嗎！」

陸宣嘴巴開開合合，好一陣子說不出話來。「……你不是嘲笑我痛經……」

陳末怒道：「不是！」

陸宣愣愣地看著陳末，直到陳末覺得這個人的戾氣漸漸淡了，臉上的表情也沒那麼猙獰了，才放開陸宣，從地上爬了起來，繼續去掏那個男人的口袋。

找到了一支手機跟一個黑色短夾，陳末把短夾扔給陸宣，砸中陸宣的臉，陸宣才緩緩起身，把那個短夾打開。

陳末在男人的手機上按了自己的電話號碼，等響了之後，將自己手機拍的那些裸露照片通通傳到男人的手機上，隱藏號碼留下訊息：

「我知道你的住址和電話。」

陳末接著又看了看男人手機裡的相簿，發覺全是陸宣的相片，看起來都是偷拍的，皺眉嘖了一聲後全部刪掉，接著再刪除自己的電話號碼。

把手機扔到男人的身上，陳末轉頭看了看陸宣。

陸宣渾身的衣服亂七八糟，長髮糾結，身上染著白色半透明的骯髒液體，褲子被扯下了一半，光是這副模樣，加上眼前的變態，不用早上那個夢，陳末都知道和陸宣在公車上分開後的這幾個小時裡，這個人經歷了些什麼。

「真的不報警？」陳末再問了一次。

陸宣攢緊那個黑色皮夾，咬牙道：「不行、不能讓人知道這件事！」

那聲音又變得陰沉，陸宣微微抬起頭，一雙漆黑的眼睛深邃恐怖，他掀翻的指甲流著鮮紅的血，表情陰鷙異常。

陳末知道陸宣在想什麼。

陸宣還是想這個男人死。

「收好。」陳末這樣說。「收好。」陳末說了二次。

陸宣緊緊地握著那個皮夾。

「不報警的話，就走。」陳末說。

陸宣咬著牙，一步一步地朝那個男人走去，而後抬起腳，用力地朝著男人的下體狠狠地踹。

「啊──」

男人痛得醒過來，陸宣繼續踹，直到男人疼得再度昏死過去，陸宣才喘著氣把腳收回來。

陳末心想：『絕對蛋碎。但適當的發洩是必須的……』他並不同情那個男人。

陸宣粗喘著氣，抹了一把臉，把整張臉抹得都是血，這才轉身，一拐一拐地朝著工地外走去。

在兩人擦肩的時候，天空突然閃過一道閃電，頓時劃亮了整個黑色夜空。

而後一聲雷響，在他們的頭頂上炸了開來，聲音是那麼的近，那麼巨大，讓兩個人的心臟在同一時間，用同一頻率重重跳了一下。

陸宣身體一歪，陳末接住了他。

陸宣掙脫開陳末，自己一個人往前走去。

「啊……」看著陸宣的背影，和陸宣身上的制服，陳末這才發現：『難怪感覺違和……原來是個男的……』

也難怪不願意報警……

不過就算是女生，遭遇這種事，也很難有那個勇氣走進警察局說自己被變態給綁架到工地裡，發生了這樣的事……

陳末跟在陸宣身後走，看著這個人骯髒的白色制服，和硬是不肯彎下來的腰、挺得筆直的背。『幸好……』

一滴雨水滴到了陳末的臉上，陳末抬頭看向天空，而後大雨滂沱，凶猛且狂烈地，砸在他們兩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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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傘和咖啡不知道扔到哪裡去了，陳末原本跟在陸宣的背後走著，在第二道閃電又落下的時候，驚雷隨即到來，轟隆的一聲巨響，讓他的心臟又震了一下。

奇怪的感覺蔓延開來，眼前景象變得模糊，劇烈而熟悉的疼痛隨著雷聲一起炸開，讓他眼前閃過一抹白光，整個人往前一跌，摔倒在地。

陸宣回過頭來，雨落在他身上，陸宣看著世界的眼神是那麼的冷漠，連看著陳末時也是。

陳末忍不住捂住腦袋，在大雨的夜裡，被冰冷的雨水淋得渾身溼透，一幕又一幕詭異的情景在他眼前閃過，明明不是在睡覺，也不是在作夢，但那些事情就像真實發生在他眼前一樣，從他腦海中浮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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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賓士，原本停在紅綠燈口。

斑馬線對面的小綠人亮了，陳末抬頭看了一眼，和一些行人緩緩踏出步伐，朝著對面走去。

旁邊有人扯了他一下，他轉頭看了對方一眼，而後朝著對方微笑。

突然間引擎加速聲傳來，陳末緩緩轉頭，看見那輛白色賓士衝了過來，沒有煞車聲，筆直而迅速地，撞上了他。

被拋飛到空中，失重感之後，他摔了下來，被撞飛的還有方才和他走在一起的那個人。

陳末轉頭，視線所及，剛好看到自己染著鮮血的無名指上，帶著一只戒指。

銀白色的戒指，也被鮮血染紅了。

而距離他不遠處，是那個女孩子，「她」睜著眼看著他，瞳孔慢慢地放大，失去了生命跡象。

「她」的手指上有著和他一模一樣的戒指。

路人尖叫著，聲音刺耳。

陳末動了動手指，想要站起來，然而渾身都失去了力氣，無法如他所願。

眼前景色慢慢變黑，一片又一片的回憶倒流入腦海裡。

白色的賓士裡，駕駛座上的那個人，是陸宣。

與現在一模一樣的瘋狂表情，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死死地看著他。

不一樣的是那個陸宣不是現在的陸宣，他成熟了許多，雙頰凹陷消瘦，只有那雙圓圓的貓兒眼沒變。

炙熱而瘋狂，那般盯著他。

陸宣走下車，將他勒進懷裡，像是要把他融進自己的身體裡一樣，那麼重、那麼狠。

「我說過的，」陸宣的聲音在他耳邊縈繞：「誰都不能把你搶走，你也不能離開我，到任何人的身邊去。」

「你到底懂不懂……」陸宣的聲音像在哭：「你到底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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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景象緩緩淡去，那些是屬於未來的記憶，用一種驚悚且令人無法理解的方式闖入了陳末的腦海裡。

而現在的陸宣仍站在原地看著他，不是多年後那個成年的男子的模樣，是他熟悉的青澀臉龐。

陳末站不起來，腦袋痛得像要炸掉，陸宣也沒有過來攙扶他，沒看在他方才救了他免於被男人強暴的分上，對他伸出一點點的友誼之手。

但即使這麼痛，陳末仍忍不住想著，如果可以，陸宣那表情都在說著，要先回去把那個男的滅口，接著再殺了自己，以保證今天的這件事，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陳末很奇怪地就是懂得陸宣的想法。

是因為他接連兩次夢到陸宣嗎？

但今天早上的確是因為夢，可是剛剛的情況又是怎樣？

陳末從來沒有在清醒的時候看過這些事情，一次也沒有。

直至遇上陸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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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我……一把……」陳末低喘著氣說：「我……站不起來……」

陸宣不但沒有動，還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嘖……」陳末不高興了，在這一刻裡，他覺得自己怎麼會發神經救這樣的傢伙。

雖然救人的本意並不是要任何人的報答，可對方連碰都不想碰他，還把厭惡表現得那麼明顯？是怎樣？覺得他全身都帶細菌嗎？

只是陸宣也沒有走，靜靜地站在原地。

陳末過了好幾分鐘後才緩了下來，慢慢地自行起身。

陳末走了幾步，來到陸宣身邊，陸宣才開始和陳末並行。

陳末意外地看了陸宣一眼，而後與陸宣一起，踏著沉重而蹣跚的步伐，離開這個奇怪而詭異的無人小路。

路燈，已經不閃爍了。只是並沒有恢復光明，而是全部暗了下來。

就像陳末出手變動了的，他們誨暗未知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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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了路邊的計程車，陸宣轉頭看了一眼陳末，陳末於是打開車門鑽了進去，在陸宣接著坐到他旁邊，關起了車門後，說：「醫院？」

陸宣沒答陳末的話，朝著計程車司機說：「到最近的旅館。」

「你的情況應該先去醫院檢查。」陳末皺著眉不認同。

「吵死了，閉嘴！」陸宣吼了出來。

「……」好吧！陳末不講話了。

到了旅館，陸宣拿著男人皮夾裡的卡給司機刷，接著進到旅館裡，要了一間最大的客房，再度拿卡給櫃檯刷。

搭電梯上樓時，陳末一直靜靜地待在陸宣身邊，他覺得自己絕對不是放不下心這個人，絕對不是……

但當陸宣拿著房卡打開門時，面對黑暗的客房，腳步頓了一下沒直接進去，陳末心裡想：『蘇照說得真對，這些事情都是自己找的！活該！』

他抽起陸宣手裡的房卡，插進門口的電源孔裡，等燈亮了之後走了進去，把客房裡所有能開的燈都打開，才朝還站在門口的陸宣喊道：

「進來！」

陸宣走進了房間，陳末把客房裡的浴袍扔給他：「洗澡！」

陸宣瞥了他一眼。

「卡！」陳末朝陸宣伸出手：「隔壁有藥局，我去買藥。」

陸宣這才把信用卡給他，之後走進浴室裡，反手將浴室門上鎖，「喀噠」的一聲在大套房裡顯得非常刺耳。

陳末去買了一堆藥回來時，陸宣還沒出來，也不知道在裡頭幹嘛，蓮蓬頭的灑水聲一直沒停過。

陳末敲了敲浴室的門，裡面沒有回應，陳末又敲了敲，還是沒回應，就在陳末抬起他那雙大長腿，要把浴室門踹開時，浴室門才被打開。

陸宣看著陳末抬起腳擺好的姿勢愣了一下，陳末訕訕地把腳放下說：「還以為你溺死在浴缸裡了，敲門都沒回應。」

陸宣瞥了陳末一眼，眼神鄙夷：「你以為我會幹嘛？」

陳末把那一袋子藥塞給陸宣，拿了浴袍就走進浴室裡：「我洗澡，你自己擦藥。」

陸宣在他身後不悅地說：「我才剛洗完你就進去洗，很噁心！」

陳末說：「不好意思，這裡只有一間浴室，我渾身溼透，不洗個熱水澡，怕感冒得肺炎。」接著就當著陸宣的臉把浴室門給關上了。

浴室門外的陸宣一臉的不可思議。

陳末一邊脫衣服一邊想：『平常話也沒這麼多，真是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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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出來，陸宣正坐在雙人床的床沿，低著頭，彎著腰，十指合在一起，不知道正在想著什麼，連頭髮也沒有吹乾。

陳末不打擾他，逕自打開電視，拿了一罐冰箱裡的雪碧，打開後一口氣喝光，然後長長吐了一口氣。

陸宣動也不動地，於是整間大套房，就只有電視新聞的聲音響著。

陸宣額頭上的血還在流，指尖翻開的指甲也沒有處理，整個人周遭的空氣像凝結了一樣，要不是怕陸宣又有被害妄想症，陳末都想看看陸宣的胸口，瞧瞧那裡還有沒有起伏，這個人是不是還在呼吸。

但只是多看了一眼陸宣的手指，陳末的視線就無法離開。

從剛才地獄般的地方離開不過半個小時而已，陸宣的手指一直都在顫抖，他死死握著，只是讓傷口迸裂得更加嚴重，血一滴一滴地流下來。

『還是在害怕……』畢竟和他一樣只是個高中生，遇上那樣的事情，不怕是假的。

陳末走到陸宣面前，突然到來的陰影讓陸宣猛地抬頭，又露出那種想殺人滅口的眼神，只是這個眼神裡還有尚未收好的恐懼，那刺痛了陳末一下。

陳末盤膝坐了下來，沒讓自己比陸宣還高，微微彎著腰，拎起被放在床上的塑膠袋，把裡頭的藥膏紗布全倒了出來。

「手。」陳末說。

「幹嘛？」陸宣的聲音裡有著戒備。

「幫你上藥。」陳末說。

「用不著！」陸宣口氣很衝。

陳末這個人不喜歡講廢話，直接拉了陸宣的手，陸宣震了一下，把手從陳末的手裡抽了回去。陳末的體溫高，那燙著了陸宣。

陳末其實也不是個好相與的，陸宣的舉動讓他不悅，兩個人就這般撕扯了起來，直到最後耐心用盡，陳末吼道：「是不是想傷口爛掉？你以為我愛管你嗎？手伸出來！」

那一聲吼簡直驚呆了陸宣，陸宣愣愣地看著陳末，陳末把人的手抓了過來，擠上一堆藥膏，掀起來的指甲直接扯掉，也不怕陸宣喊疼。

這個人性子狠，陳末在夢裡可是看過的。一磚一磚地砸，那一聲：『沒看過人殺人嗎？』和一臉扭曲的笑，往後肯定會變成陳末的夢魘。

給陸宣的十隻手指頭都上好了藥，纏好紗布，陳末說：「身上的傷……自己進浴室裡擦。」

陳末把藥膏塞到陸宣手掌中，抬起頭，才見到陸宣愣愣地看著他。

『怎麼呆了？』陳末疑惑地看著陸宣。

陸宣的手指還在抖，他發覺陳末看向他之後，連忙低下頭，又用力握緊自己的手：「為什麼……為什麼就是停不了……怎麼又這樣……怎麼又這樣……」

陸宣呼吸急促，沒了之前的鎮定，事情過了，他這才開始發起慌來。

大大的貓眼睛圓滾滾的，黑白分明的眼眸布滿血絲，現在才有了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有的表情，惶恐不安、驚懼不定，而後從手指開始，一直蔓延到全身，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我不明白……一個一個都這麼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陸宣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陳末說：「你沒有做錯，做錯的是那樣對你的人。」

陳末平鋪直述地說，語氣並不溫柔，就像只是陳述一件事實而已，一個原本就是如此的事實。

「我……沒有錯？」陸宣看著陳末。

「嗯。」陳末寡言地應了一聲。

客房裡新聞正在插播快訊：

『鎮瀾宮祈雨儀式之下，時隔五十六年大甲媽再現神蹟。今日晚間全臺有雨，雨勢驚人，氣象專家表示，這是前所未有的現象，這場雨有望緩解國內缺水的危機……」

陸宣的眼裡突如其來蓄積起淚水，而後洶湧落下，一滴接著一滴，無法停止。

陳末看著他，只是靜靜看著他。

「沒事了。」許久之後，陳末才說。

沒事了……

陸宣終於放聲哭了出來。

沒事了……

陸宣心裡想，沒事了……

錯的不是他，而是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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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裡，陳末發起高燒。

他窩在沙發上睡著，整個人捲成一團，睡得深沉，只是緊緊皺著眉頭，和他的名字一樣，平常就是悶聲不吭的一個人，連燒到四十度都安安靜靜的。

陸宣獨自一個人占著豪華客房裡的那張大床，感覺有個沒威脅的人陪著，反而放鬆了下來，安安穩穩地睡了一個好覺，直到隔日下午才醒。

當陸宣醒來發覺陳末整張臉白得像紙一樣時還愣了愣，想了好久才從藥房的塑膠袋裡掏出耳溫槍，怕沾上細菌似的捏著耳溫槍末端將耳溫槍塞進陳末耳朵裡，等嗶了一聲拿起來看，呆了呆：

「四十度？」

不是，他這個被變態折磨了一晚上的人都活過來了，怎麼才投了五塊磚頭砸變態的陳末竟然發起燒來？

陸宣用耳溫槍戳了戳陳末，想喊他的名字時才記起來，他還沒問這個人的名字……

而且，昨天那個地方偏僻荒涼，這個人又是怎麼發現他的？

發現他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救他？

「喂……」陸宣用耳溫槍戳了戳陳末的額頭。

陳末努力了許久才張開眼睛，瞇著眼看陸宣。

「……醫院？」陸宣說：「計程車？」

陳末燒成糨糊的腦袋整理了好一陣子，才聽明白陸宣的意思是：『去不去醫院？幫你叫計程車？』

「袋子裡有退燒藥和感冒藥。」陳末的聲音破得不得了，嗓子也疼得要命。

「噢……」陸宣應了一聲，這才跑去床邊把床頭櫃上塑膠袋裡的東西倒了出來，挑挑撿撿，用哭了一夜還紅腫的眼睛看了幾遍藥盒上的說明，把退燒藥和感冒藥撿了出來。

陸宣跑回陳末的沙發旁，距離陳末遠遠的，伸長手，將兩盒藥遞到陳末面前。

陳末簡直無言了：「我不會吃人……拆開盒子，掰一顆退燒藥和一顆感冒藥給我。」

陸宣照做，然後這回進步了一些，就遞到陳末嘴邊，但也只是嘴邊。

「水……」陳末真是連說話也費勁。

陸宣跑到冰箱旁，從裡頭拿了罐冰的礦泉水出來。

「常溫水……」還有沒有基本常識？給發燒的病人喝冰水？這是覺得自己昨天拯救他的速度不夠快，挾怨報復是不是？

「噢！」陸宣這才又去拿了沒冰的礦泉水過來。

但接下來陸宣就不動了。要他餵陳末吃藥？呵呵，大少爺出生以來還沒幹過這種事！

陳末困難地爬了起來，張開嘴吃下藥後緩緩嚼碎，才喝了一口水，把藥吞進肚子裡。

陸宣一臉便祕地看著他：「不苦嗎？」

陳末說：「藥效發揮得比較快。」

陸宣還是一臉嫌棄：「你毛病真多。」

「沒你多。」說完後陳末倒回沙發上，閉上眼睛，沒多久就又睡著了。

陸宣原本離陳末遠遠的，他不喜歡靠陌生人太近，可是看了看，又看了看，感覺陳末現在就是要死不活的狀態，無法對他構成威脅，這才就著蹲著的姿勢，小心翼翼，一點一點慢慢地挪，挪到了陳末的面前。

「……死了嗎？」陸宣問。

陳末沒有回答。

客房裡空調的聲音輕輕響著，電視新聞一直播放著，每隔一段時間就重複、重複，再重複。

而陸宣就這麼待在陳末身邊，看著、看著，再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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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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