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園/Paradise - IV.灰姑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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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聲會響起，在午夜時分、在夢迴晨光

如此反覆上演

直到紅舞鞋疲倦

聽見步步逼近，那黑暗

鮮為人知的高潮將要上演

跑啊、盡全力奔跑吧

可憐的灰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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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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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為阿絲托莉亞的死，感到遺憾，節哀順變、＂母親＂。」

她站著，是立於眾人之上的女王。

昏暗的晉見廳中，不似以往燈光明亮，坐滿了席次。

整個晉見聽空蕩，只餘中央有寥寥數人，是站立或是席坐。

今日是個例外，＂母親＂久違站上質詢台。

說來也諷刺，明明上一次站在這裡，提出她的訴求，也不過寥寥一年，如今再站上來這裡，看著自己如牢底之鼠被觀察……

實在不是滋味。

主動權並未發生任何變化，榭娜在心中盤算著，對上那些不懷好意，還有虎視眈眈。

現在是休憩得時間，即便晉見聽位置離的遙遠，依稀還是能從最後一排緊閉窗戶外，傳來孩子們追逐跑跳得聲音。

＂母親＂抬眼對上幾位長老，他們零落錯落，在＂母親＂前方，唯一統一的大概只有槍口一致，他們全都面對著＂母親＂站立的方向席坐。

生怕漏了＂母親＂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今日只有多倫多的家主、希羅林德的長男以及多米尼亞潛者的管理者-潛主到場。

這場會議有多麼隱密和低調，從現況來反應。

「…感謝各位關心…愛女，她還那麼年輕…喔……」

＂母親＂佯裝著傷心難過，甚至抽動著肩膀，好似以為她為此落淚。

可在她低下頭時，眼裡卻一絲一毫光芒也無，只有無盡冰冷。

在勞倫娜尚且不明瞭的事件之外，阿絲托莉亞的死被包裝成抑鬱過重，所以在一年後選擇在自己的受賜室中結束了生命。

艾莉絲的復生鮮為人知，甚至長老院也不知道。

不過這件事很快就會有個結果。

因為今日召開會議的目的便在於此。

＂母親＂這段時間總遇見外人要她節哀順變，卻不知曉她反應修練到極致，嘴上表達著哀切，內心卻無動於衷。

「話是這樣說——但＂母親＂，即便阿絲托莉亞發生如此憾事，您與我們之間的交易，可不會就這樣不做數吧？」

來自多倫多家主，阿爾海姆-多倫多笑著打岔，他端著傲慢姿態，雙手交疊在下巴上，眼神銳利。

＂母親＂幾乎是瞬間反應過來，她沒有上鉤，眼神微微上挑，眼角下垂，是我見猶憐之態，傷心不己，她顫聲著回應，不時穿插著吸氣聲。

「喔…不，怎麼會…？多倫多…阿爾海姆先生，阿絲托莉亞的事是一場＂意外＂，我誠心要將艾莉絲交給樂園的心意、從未偏移，請不要擔心…喔、喔可憐的孩子……」

她哀嘆的獨白落下，在空蕩的晉見廳中，在面前三人審視沉默的眼神裡，＂母親＂悄悄掀起一隻眼，關注著他們面上神色。

一時半會沒有人再開口，每個人臉上心思各異，或是沉默或是思考，只有＂母親＂依舊維持著她的表演，為了趨近於逼真。

良久，潛主的管理者塔休絲先起了頭，打破沉默。

「…我們明白了，＂母親＂、感謝您的保證，並非是因為阿絲托莉亞的…＂意外＂，而對此懷疑您的忠誠。」

「只是樂園已經失去太久了…喀琉多，我們需要一個合適的容器，需要一個從根源上接近祂的存在，您明白我的意思嗎、＂母親＂？」接在後方，希羅林德的長男帕伊卡低聲陳述，接在塔休絲的話後，他往下說，並挑起一邊眉，越過質詢席，看著副手而立臉上盡顯悲慟的＂母親＂。

「…帕伊卡先生，我當然明白樂園一直對於廂庭持有聖體感到不滿——但…這是連我們＂母親＂都無法改變的古老規則，多米尼亞先生的封印，至今都無人能破解，非多米尼亞血系的人進入也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誠如您所說的，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樂園與廂庭已經缺失神位太久，信仰是經不起考驗的…我明白久遠的黑暗時代便是由此而爆發惶恐以及災難。」

「艾莉絲-多米尼亞會到，但可能會有所延誤，不管阿絲托莉亞的意外如何，希望艾莉絲復生也是我的願望，這點是唯一不會改變的。」

＂母親＂侃侃而談，對話中平鋪直敘，她甚至不忘一點一點收起情緒，直到對話流暢，她看起來就像個努力讓自己抽離，並保持表面平靜的好＂母親＂。

誘餌已經拋下，榭娜想，她眼裡有光，不多，足以讓她看見場上情勢。

只剩下多倫多沒有表態，他似乎產生了慌亂，卻還是故作鎮定，在＂母親＂的承諾後，他轉過著眼珠子，雙手不安攪動了幾下，便匆匆起身，實木的沙發椅驟然在地上拖行，發出刺耳聲響。

其他兩位長老紛紛向他投以不贊同的眼神。

「阿爾海姆，會議與決策還未結束，我不認為你現在離席是個好主意。」塔休絲厲聲阻止，在阿爾海姆剛剛起身，腳步正要邁開。

似乎是感到諷刺，沒人知道此刻阿爾海姆臉上的笑容代表著什麼，他腳步微頓，一臉詭笑、雙眼微微瞇起眼角上吊，他側過身、偏著臉，眼神卻是看著＂母親＂。

他回答塔休絲的問題。

「潛主塔休絲，我只是想…既然＂母親＂將艾莉絲-多米尼亞交付予我們的目的未偏離過，那這場會議的存在是否也沒有必要？」

他咬字咀嚼，一字一頓，低聲悠長地，提出一種質疑，或者傲慢的自以為。

塔休絲皺起了眉頭，他不解回望，卻發現阿爾海姆話剛剛說完，人便已經走遠，他想再出聲阻攔，也沒有意義。

「塔休絲先生，讓阿爾海姆先生去吧，我相信這樣的結果他會接受的。」

＂母親＂出聲提醒，在塔休絲和帕伊卡轉過身，望著阿爾海姆離去的同時，她無聲裂開了嘴，笑的殘酷，面紗之後已不見方才那哀慟之情。

榭娜眼裡閃著冷光，她閉上眼，長紓一口氣，提醒自己要冷靜要對。

或許，她已經知道了，設計阿絲托莉亞的兇手和他的共犯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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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神在上…真難受。」

漫長的告解環節終於結束，勞倫娜如願從那狹小黑暗的地方出來。

長時間待在告解室昏暗燈光下，雙眼重見光明的感受，那可不大稱的上愉快，勞倫娜伸了個懶腰，瞇起眼一手遮擋在眼前，似乎是在適應刺眼午後陽光。

等到結束出來後，整個禮拜堂已經是人去樓空，剩下還在場三兩成群的，無非就是整個告解儀式中相關工作人員、修女或是監視官，以及其他還未散去的神子們。

這其中也包括了正向她走來的蘿潔塔大修女。

這還真是稀客，勞倫娜打了個哈欠後抽回手，一派平靜的等待大修女向她走來。

「日安，很高興能看見您的狀態這麼好，勞倫娜大人。」

「啊…好久不見蘿潔塔大修女。」

勞倫娜眨眨眼，眼神對上蘿潔塔。

對方一如往常穿著古板的黑白修女服，上頭在領口的部分掛綴了代表樂園方的十字，往下則是收起腰線展開傘狀的廓型長裙。

她披著四角頭巾，眼裡有欣慰，雙手交握在胸前。

「勞倫娜大人…還請您節哀，阿絲托莉亞大人……或許有她的理由，但不管如何，看見您的狀態如此，蘿潔塔也算是放下一顆心了。」

該來的總是會來，但對比前幾個禮拜，或是事發的當下，勞倫娜如今再聽見它人，如何對阿絲托利亞表達惋惜之情，也不會有太大的波動了。

她知道蘿潔塔大修女一直都很關心她們倆，也知道作為大修女，在這麼多神子中，要獨獨對一個沒有能力的上位處處開恩，是多麼不容易的事。

就像上位有多位，大修女一職也是如此，所以蘿傑塔大修女的一切行動也都在其他人的監視下。

「不會的，謝謝妳的關心，蘿潔塔大修女…我也很——想阿絲托莉亞，但一昧沉浸在悲傷中，恐怕才是阿絲托莉亞最不想看到我吧？」

勞倫娜自嘲，臉上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卻是如釋重負。

大修女對此投以驚訝的眼神，她以為勞倫娜和阿絲托莉亞之間的關係非比尋常，她以為勞倫娜會因為那件事從此走不出她的死。

但眼下看勞倫娜雲淡風輕的陳述，就好像沒什麼事，能真正困住這位神子大人。

回想起那一夜，蘿潔塔眼中有糾結，還有許多愧疚，但沒有一個她可以說得出。

科斯提的警告猶言在耳，雖然不知道他們究竟想做些什麼，但這個祕密註定要跟著她一起被埋葬，誰也不能知曉。

即便是勞倫娜也是。

畢竟不管事科斯提抑或是那些人，以及阿絲托莉亞本人。

他們犯下的是重罪，在樂園。

蘿潔塔閉上眼，對自己感到失望，卻又不得不在勞倫娜面前裝作可靠的大人。

她只能拙劣的完成演出，口上說著沉悶無謂的關心，替代那一夜沒能盡到自己職責的失能。

「是嘛…那就好、那就好……抱歉、打擾到您了，勞倫娜大人…蘿潔塔想說的就這樣了，那麼、恕我在此告辭……」

「……等等——！！」

勞倫娜叫住了蘿潔塔，她慌不忙往前跟進了幾步，再次來到大修女身後。

蘿潔塔愈要離去的背影，因那聲叫喚僵在原地，她沒有回頭、或者說不敢回頭，但她知道，自己在發抖。

所以勞倫娜大人知道了嗎？

她不敢妄加想像，只怕勞倫娜是要向她索要代價，作為旁觀者、作為間接的幫兇之一，沒能拯救阿絲托莉亞的罪孽。

雙唇不住地顫抖，就連牙關都因此上下對撞，發出了細微的咖咖聲，闔也闔不上，所以蘿潔塔只能咬緊牙關用力咬住下唇，怯弱地、在原地，沒有轉過身。

她倒數著，等待著，那腳步聲停下。

勞倫娜會說什麼呢，是關於阿絲托莉亞的事，還是蘿潔塔那一夜的無能呢？

噠噠——

首席喜歡高跟的馬靴，這是所有樂園和廂庭的神職人員都知道的事，只要那陣輕快從容不迫的腳步聲響起，那一定就是勞倫娜。

帶著王者的氣勢輾壓而過，就好比現在。

她要來了，還有一步、兩步……她該怎麼去回應，如果勞倫娜是想問她是否同為共犯呢？

蘿潔塔的腦袋一片空白，她垂在身側的雙手被攅緊，手心不斷冒汗，瞳孔也隨著急促呼吸縮放搖晃。

噠—噠——

腳步聲在她身後兩開內停下，就如審判開庭，主事的敲下裁定之槌。

蘿潔塔的心在這時也懸到了最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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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修女，我有話想問問妳，想問妳現在方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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