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號玩家 - 珊瑚海

「汪。汪汪！」

熟悉的刺痛和討厭的叫聲，他想起什麼手臂一揮，掙脫了利齒。

蕭逸翔討厭青草的氣味和觸感，可此刻聽著禪鳴躺在青草地，倒有幾分愜意。

他坐起來後，小狗馬上就狼狽逃跑了。蕭逸翔呆呆地望向遠處的紅色建築群，總覺得來過這裏，好像還刮傷了腳後跟。

殷兒望向蕭逸翔價值不菲的赤色漢服，觀察不出什麼，於是點了點頭便四處張望，繼續尋找剛才在這附近的撲撲。

眼前的此情此境像是觸動了蕭逸翔腦海中的什麼，他鼻子一酸，一股暖流湧上心頭。

「牠叫撲撲，我現在知道了。」

他分明殺死了作為宿主的自己與赤夢同歸於盡，可現在又出現在紅色王朝當中，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應該也被困在那一天的大火，在一次又一次的的輪迴中對痛苦麻木。

蕭逸翔現在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去好好陪伴殷兒還有老闆娘，渡過下一個千年。可是，每一次輪迴，對遊戲角色也是新一個開始……

殷兒早就已經不認識他了。

「醒了嗎？」江珊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蕭逸翔轉過身去，看見江珊瑚紅了眼眶，嘴唇卻掛著淡淡的微笑。

「醒了，珊瑚。」他強忍著眼淚回應。

「去看看赤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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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赤色的殿頂宛若鳳凰展翅，層層疊加的琉璃瓦托住了整個蒼穹，勾出完美的天際線。

在翅膀的陰影下，蕭逸翔牽著江珊瑚的手，伴隨著藍色的閃電一躍而上，他們這才看清了整個王朝的真正面貌。

那是一個只存在於電腦的虛構盛世，卻足夠震撼，難以想像製作者花費了多少心力只為建造腦海中的一副場景。

「這種屋頂設計叫做揭山頂，只用於重要宮殿。當初設計時……」

「先回答我的問題，江珊瑚！」

蕭逸翔的眼神十分陌生，像是憤怒的逼迫或威脅，江珊瑚只在一個場景見過。

蕭逸翔只對那群霸凌者露出過這樣的眼神。

他厲聲質問：「為什麼？那是別人的遊戲，為什麼要殺死他們，只是為了你自己的一個作品？

你知道他們活著的吧？」

江珊瑚眼淚的光淡了些許，嘴唇在顫抖，什麼也說不出。

她想反駁，也想解釋，也許有充分的理由，但萬千句話還是化作一句簡短的對白：

「是我做的，我親手做的。

我親手毀了親姐姐的遊戲，我對不起你們。」

江珊瑚這一生都無法再若無其事地直即他們，這也是她應該受到的懲罰之一。

「說對不起有卵用？我確實很佩服你的創意，讓角色和作者融入劇情與玩家互動，我承認我想不出這樣的方式。」蕭逸翔指著遠處的赤夢與江朱婷。

「可他們不是角色，他們是活生生的人！你把活生生的人扭曲成怪物，讓《朱赤淚》所有玩家都殺了人！」

江珊瑚準備了很多話想說，也做出過很多關於蕭逸翔的猜想和擔憂，可是到這一刻，她真的無言以對。

其實有的：他們被困在輪迴之中，是我幫他們逃出惡夢，她大可以這樣說，但……

她用衣袖抹去了眼淚：「可以陪我逛逛嗎？」

「逛個屁！」

眼看著時間所剩無多，可江珊瑚怎麼也講不出口，那一句藏在心底多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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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唯一一個被困在惡夢的人。

他是紅色王朝僅存的遺民。

也是百姓中中唯一醒來的將軍。

睜開眼睛，是一片赤紅。他慌張地環顧四週，最終跌跪在地上，血淚控制不住地從雙眼噴湧而出。

赤夢捉著頭髮，嘴裏發出斷斷續續的嗚咽，不受控制地大哭起來。

「又回來了……」

「讓我像個將軍死去，為什麼又回來了？」

他控制著腦袋瘋狂撞向牆壁，頭頂滲出血液越發明顯，直至到一個溫暖的擁抱及時出現。

「小赤，有我在，別怕。」

可就算自我毀滅被停止了，心靈也不會得到真正的痊癒。

「我不會放開你！！」江朱婷嬌弱的身軀卻爆發出強大的力量死死抱着赤夢。

她這次穿越的不只是時空，生死、心魔她也一併擊破，這難得的機會就算是夢境，江朱婷也絕不放手。

沒有人注意到，地下室裂開的青磚上，已再無損毀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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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蕭逸翔察覺到什麼，結果他們還是去逛街了。

江珊瑚左手拿著糖葫蘆，右手串著桂花糕，嘴裏咀嚼著什麼。

至於蕭逸翔，相對簡單一點，只是一手拿著個肉包。

「你啊，」蕭逸翔彈了彈江珊瑚的額頭，「明明可樂只喝無糖的，你回去了還瘋狂吃甜食，分分鐘胖死你。」

「才不要像你一樣瘦成骷髏……」江珊瑚低聲吐槽。

忽然，江珊瑚感受一股溫暖拿起了自己的手，轉頭就看見蕭逸翔牽著自己衝進胭脂舖，臉馬上就紅了。

他他他…他要買禮物送給我嗎？

「老闆娘！有香粉嗎？」蕭逸翔熟練地推開門。

「有的客人，有的。」

「母親，你給我找了新的母親和父親？」

？？？？？

好像快進到某一步了。

蕭逸翔交了金幣，連忙帶著江珊瑚離開，獨留下慌張的老闆娘和胡思亂想的殷兒。

「給你的。」蕭逸翔道。

「嗯……謝謝。」江珊瑚收起香粉盒，飄向遠方的眼神不自覺回到了蕭逸翔的側臉。

蕭逸翔嘆氣一聲，深邃的瞳孔注視着江珊瑚，說：「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說，找個清淨的地方吧。」

「嗯…好。」

幾分鐘後，他們出現在朱赤翅膀上，夕陽的熔金色混合了雲霞的紅與粉，像一片打翻了的調色盤。

時間似乎不早了。

此刻最不平靜的必定是江珊瑚。

剛才她就有預感蕭逸翔會帶他去什麼遊戲漏洞產生的邊界地區，反正他沒有戀愛細胞，但現在看來她期待的終於要發生了。

木頭玩家真的開竅了嗎？

「知道我是塔羅客的占星官，你有生氣過嗎？」蕭逸翔的眼神仍然在夕陽上。

江珊瑚不需要思索便回答：「有一些，但我也發現塔羅客並不全是壞人，你能堅守自己的正義，就足夠了。」

回答的後半段，和傘哥的叮囑幾乎一模一樣，也讓蕭逸翔開始思考，這條路是否正確。

自己是在沒有找清楚形勢的情況下聽了好兄弟的話加入塔羅客，時間也仍然安寧，他在不斷的學習中成為了一個占星官。

他自己也快要忘記成為一個占星官花了多少時間，就好像只是找魔術師抽了個牌就已經擁有了權力，可只有蕭逸翔自己知道，背後付出的有什麼。

「第二宇宙……怎麼了？」

江珊瑚期待的心瞬間跌到谷底，可她還是收拾好心情，反問：「Aeta、幕後大佬和貝塔你聽說過嗎？」

「只聽過Aeta和幕後大佬。」思考片刻，蕭逸翔肯定地回應。

「正如你所知道的，Aeta就是Aeta inc.的掌權人，也是四人之中唯一一個在公開場合出現過的。

FE的『幕後大佬』與Aeta存在某種合作關係，這也是我們被派來支援Aeta的原因。他們四個的關係為何重要，也是姐姐告訴我的。

至於貝塔，那只是網友對他的稱呼，因為第二宇宙的開發公司叫Beta inc.。

我姐曾經在公司伺服器找到一段代碼，代碼中有一幅照片以及三個墨水筆寫上名字的男人，Aeta、幕後大佬陳勝傑、還有被遮蓋的一個男人。

被筆跡遮蓋的男人，大概就是貝塔。

她與名叫禦龍的男孩有個調查，但被公司警告了，就沒有繼續追查，剩下的交給了我，可我也找不到什麼。」

「但這些和第二宇宙有關係嗎？」蕭逸翔疑惑了。

直到面前的小屏幕播放了魔術師及女祭司的直播片段，他才恍然大悟。

「這是他們的一盤棋？」

蕭逸翔眼神中帶著恐懼，更多的卻是憤怒。

如果貝塔製造的第二宇宙在知情情況下配合Aeta偷取情緒數據，也代表照片的三人在計劃著什麼。

這只是一個誇張的猜想，但蕭逸翔並不打算放棄。

FE技術部支援Aeta，Aeta偷取情緒，地點就在第二宇宙！

「我姐姐還有一些沒有告訴我的重要資訊，但她…也要死了。魔術師應該會知道什麼的，我可以請你幫我完成調查嗎？」

翅膀上，一男一女靜坐，如同兩尊悄悄停駐的孤影。江珊瑚早已換上素衣薄衫，斜斜地倚在男子右肩，想感受更多太陽的溫暖。

可蕭逸翔肩頭承載著的那點重量，有些過於沉重，於是他們始終沒有擁抱在一起。

那沉甸甸的頭顱，只是深深低垂著。

月光快要跌落，風自遠山來，他們與日月星的距離似乎並沒有那麼遠。

「我該向你對不起，其實我知道你不想告訴我這些。」蕭逸翔的手安穩落在江珊瑚的右肩。

「你什麼時候察覺到的？」

一滴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打濕了少女的裙子。

「很久以前。」

千言萬語徘徊在心間，最終只化作四字。

「你是指我喜歡你嗎？」話音未落，江珊瑚就已經止不住地哭泣。

他們已經承受了太多，有沉重的也有輕鬆的，但這些小孩已經活得夠辛苦了。

可能只是喜歡的人今天又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愛意這種輕鬆的趣事。

也有可能是你必須在兩條路選擇的日子，沉重的眼淚連你自己也受不了。

「不是這件事，是指你們遲早會離開我，終有一天。」

一滴朱淚映照著月光，它的餘露在這一刻照亮了整個宇宙。

它不是來自蕭逸翔，他現在只是擁抱著江珊瑚，嘗試用眼睛裝下江珊瑚的全部。

怎麼可能呢？就算裝得下江珊瑚，就算騙得過自己，又怎麼可能裝得住世間最沉重的眼淚？

「逸翔，我一開始好奇地想了解這個小男孩的全部，我的心卻慢慢變得渴望又溫熱。

我也想讓你了解我的全部，可我也早就察覺了，我愛的人不愛我。」

時間不早了，時間一直沒有老過。

時間剝奪了朋友間最後相處的片段。

「對不起。如果能重來，就別……」

「不。」江珊瑚毫不猶豫地打斷蕭逸翔。

她的身軀化作一團晶瑩剔透的粉紅珍珠，她的眼淚隨著遠風捲上空中，一雙手仍然頑固地抱著蕭逸翔。

「你的眼淚完整我，你的晝夜解釋我。

沒有你，就沒有懂得愛的江珊瑚。」

少年看見了不再回頭的少女帶著決絕徹底消散，

少女已經閉上雙眼，她的位置只剩下隨風遠走的芳香。

珊瑚海，轉瞬即逝，蒼白一片。

他失去了一個滿眼是他的女孩，可直至最後一刻，少年的心臟是否有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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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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