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走到她剛剛停留的地方,那隻蝴蝶落在旁邊的草地上,雙翅仍在微弱震動。
我撿起那只不屬於冬天的蝴蝶,看著手中的它,我想起了那屬於驚蟄的咒術。
哲偉,還記得嗎?
驚蟄之術:冬令不見之蟲,合其瀕死之際,封於甕且不進氣,掩入春季百花之地。逢驚蟄首道春雷,便取甕啟之,蟲若生,即為蠱。將之磨粉,同唸「春雷響,萬物復,扶蟄驚,引魂來。」,隨人食之,蠱即入體。此術將引死靈絕活靈。
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想起了那些玩笑般的咒術,而我卻還希望可以成真。
我捧著蝴蝶,直奔回家。把蝴蝶放到紙箱中,再衝去買了一個甕。
一路上,我都很擔心蝴蝶死掉。當我回家,蝴蝶沒有任何動靜,我害怕它已經死去,輕輕搖動紙箱,它的觸角及翅膀緩慢地動了。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入甕中,蓋上蓋子,用熱溶膠封住,再用膠帶密密纏成一圈又一圈。
接著便是埋在春天會盛開花朵的土裡,這個很好找,就是我家院子的花圃。
當我把甕埋下時,心中竟然開始有興奮的感覺。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這種期待的感覺了。
雖然明知這些都只是我們荒謬的玩笑,不可能成真,但我多希望可以真的煉成蠱、招來魂魄向莫莫索命。
埋下蝴蝶後,那段時間,我常常作夢,夢到的都是一樣的內容。
夢裡的她,對於我追問是否還愛我的問題,她用非常決絕的語氣說:「我已經不愛你了。」那夢境非常真實,真實到醒來後,我的心依然延續夢中的心痛。
我好像懂了什麼。後來的她,儘管還是說著愛我,但那語氣,跟之前完全不同。
原來她一直都是這樣的。
她有著一張天使的臉孔,做出的事卻總是傷透人心。當夢裡的她說著「我已經不愛你」這麼殘酷的話時,用的語氣還是那麼的輕柔和緩,就跟她平常講著「我愛你」時的語氣一樣。如果你剛好分神,根本聽不出她講的是已經不愛你了。但你若仔細聽,你還是可以發現語調的不同。那帶著淡漠、冷酷,沒有一丁點感情在其中,且又無比堅決,堅決到你們好像沒有相愛過。而她掉頭就走,絲毫不理會你的無聲哭泣、你的懇切挽留。
甚至在幾年後,她可以完全忘記我這個人的存在。
哲偉,我發現,恨意是悠遠綿長的。這幾年的時間,我不斷重新建構自己的內心世界。我以為時間可以治癒一切。沒錯,時間就像泥土一樣,一層又一層地堆積,直到厚重的掩蓋住,讓傷痛成為了塵封於地下深處的化石。它依然在,只要不去挖開,似乎就可以永遠遺忘。
而我以為我已經遺忘。卻偏偏在那大寒時節,又遇到了她。那天回家,我對鏡審視自己,我想著是因為這場大病讓我容貌改變了,所以她認不出我嗎?
良久,我終於明瞭,我們都沒有改變,我還是我;而她,也還是她,那個冷酷無情,卻又無比美麗的她。我恨莫語瞳,但我卻又很想念那段能夠親暱喊著她莫莫的時光。
這樣的我很傻吧?
都說有愛才有恨,既然愛,她不要,那就接受恨吧。
不可否認的是,極端的怨恨反而讓我不再有想死的念頭。我開始準備若真的煉成蠱後,該怎麼讓她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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