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愛戀始於遺忘 - one by one

某一天，天空上出現了許多不規則的裂縫，好像什麼東西被打碎了，我們得以望見天空以外的世界。

我走在街上，走著，走著。有的人在我身邊當場瘋掉，有的人舉起麥克風大肆宣揚邪教，有的人以此為材料做自媒體大賺一筆。

即便如此，我依舊走著，走著，與大部分人一樣，這與我沒有絲毫關係。倒不如說，即使哪天死了，世界也跟活著沒什麼兩樣。十年，百年，千年過去，這又與社會的齒輪有什麼關係？

直到每個人一個接一個的以血淚為這生活的機器潤滑。

——

我做了夢。

奈音鈴在夢中與我相擁，那單純與溫柔覆蓋了我的大腦，彷彿失落的漁船與它的海港。

直到她的身體漸漸變冷，變得我不再熟悉了，我猛的睜開了眼。

“白佑，你後悔嗎？”

“白佑，如果你當時沒有拯救我，你會後悔嗎？”

“白佑，為了我，你拋了一切的過往，你後悔嗎？”

“白佑，抱緊我吧。”

抱緊我吧。

——

“今天是…”

“媽。”

母親似乎有些驚訝，大概是因為我很久沒有在早上主動與她搭話吧。

“怎麼了？小佑？”

“關於班上最近那個轉學生，你應該知道一些事情吧。”

老媽若有所思的望著我，估計也猜到我要問些什麼了。

“差不多吧。”

“可以告訴我一些事情嗎？”

「嗯……」老媽歪頭想了一會兒，隨後轉過頭，一臉神秘笑容的望著我。

“如果我說，你曾經見過她呢？”

“你的意思是，我曾經跟她有過交集？”

“好——啦，打住！接下來是美味的早餐享用時間！”

我不太滿足於這條雲裡霧裡的線索。畢竟對於一個連自己記憶都模糊不已的人來說，這根本沒有什麼可解讀性。但母親似乎不願再透露更多了，我也懶得繼續追問下去。沒辦法，誰讓她就是這樣的人。

我吃著滿嘴的番茄醬，又想到了一件事。

“對了，媽。申請增加午餐費用。”

意料之中，她聽完後高興了很多很多，興奮的對我喋喋不休：「太好了，我家小佑終於不再省吃儉用了！現在可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呢，午餐一定要多吃點呀……」話還沒說完，她便從兜里掏出五十塊，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

“不是，這也太多了吧。”

“你的申請，我準許了！”

我呆呆地望著桌面上的五十塊大鈔，開始思考老媽平常也會衝動消費。

——

“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

“這豈不是好事？”

一旁的薑樸像個笨蛋，羨慕的看著我。

“但這些錢也太多了吧，一頓午飯能值幾塊錢？”

“厲害了，第一次見嫌錢太多的。”

“你的貪婪是原罪。”

我白了他一眼，便懶得搭理他了。

“說起來，你剩下的錢可以這麼花啊。”

“？說來聽聽。”

姜樸故意湊近過來，一臉怪笑的看著我。

“之前奈音鈴不是請你吃她的午飯了嘛，這正是個增加感……回報恩情的好機會啊。”

確實，姜樸說的有三分道理。至於為什麼是三分，這是因為我真的不想對一個滿腦子都是黃色廢料的人打高分。

自行車輪的聲音吱吱響，路上汽車的輪子聲音隆隆響。

報答……啊。

老實說，我還沒有任何關於這類的想法。可能是因為我是隻白眼狼吧，明明奈音鈴對我那麼好，那麼溫柔，我卻一直冷漠相待。

不，這便是我一開始做的決定。

我不能讓任何人侵犯我這難得的日常，我的生活。奈音鈴只是其中的一個變量，而變量總是不穩定的。

即使這可能會失去我對這生活的熱情，我也在所不惜。

因為我深知曾經的我是多麼痛苦。

——

“早安，小佑。”

“嗯……嗯？”

不是，這貨從那學的？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出在你身上吧。誰讓你這麼喊我的？”

奈音鈴扭扭捏捏的，表現出一副很委屈的樣子（雖然也不知道是不是裝的），抬起頭問向我：

“不行…嗎？”

這也太得寸進尺了吧！但是，我好歹也是個男人，誰能經得起這般折騰啊！！這是神對我的考驗嗎？還是姜樸下的局來捉弄我呢？

看著奈音鈴可憐巴巴的眼神，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了。

“…隨你了。”

還是向黑惡勢力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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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進教學樓下的超市門口。當我左腳踏進門時，我便知道我即將去往何方。

雖然我知道講這句話確實十分中二，但對於一個天天進超市購買午餐日復一日的我，這超市的任何一個角落我早已熟悉到底。什麼地方的麵包好吃，什麼角落的麵包新鮮，哪裡有好喝的飲料……之類的，絕對沒有比我更熟悉這個超市的人了！絕對！

例如這個貨架的第二層，偏左並靠前排的一般都是新鮮的麵包……這麼想你就大錯特錯了！因為要對即將過期的麵包作處理，店員在進貨的時間通常都會把新鮮的麵包放在後排。再加上我平常對於這些麵包的口感經驗，在第二層偏左且靠裡的菠蘿包才是這家超市最好吃並新鮮的，作為午餐的不二之選！

今天也挑到了最佳的午餐呢。

我抱著手裡的菠蘿包，像是呵護著什麼珍貴的寶藏般走向了收銀台。然而，今天的我在視線內看到了其他東西。

那是一個很可愛的貓貓發卡，正擺在收銀台的旁邊。不知為何，我的視線會落在這玩意上，可能是之前從未見過或註意過。奇怪的是，店員一看到我注意到這個可愛的東西，馬上來了興致。

“這個是店裡進的新貨，怎麼樣，可愛吧？很適合給可愛的女孩子戴喔。你是想送給女孩子嗎？”

“啊，不是，我…”

「不信的話，我可以給你戴戴看喔。」這位店員馬上拿下一個發卡，熟練地戴在頭髮上，自信的擺著各種姿勢，還一臉期待的看著我，好像是要等著我去誇她似的。

這傢伙，一定有什麼問題吧。

“怎麼樣，怎麼樣？買一個送你喜歡的女孩子吧？”

“都說了我不是…”

說罷，那個貓貓頭髮卡被店員一把塞在我的手裡，笑盈盈的對我說：“10塊錢。”

唉，真是的…

——

“所以你就這樣買下了？”

“沒辦法啊，我又不擅長應付別人的搭話…”

我趴在桌子上，無精打采的和姜樸消磨午休到來前的時間。

“所以說你是社交殘疾人啊…”

我嘆了口氣，起身打算前往那條通往天台的階梯，身後卻聽不到熟悉的腳步聲。轉過頭，姜樸似乎在看向什麼地方，於是我也望向他視線所及之處。

“怎麼，你不去吃午餐嗎？”

“榆木腦袋。”

我當然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奈音鈴正從教室後門走過來，姜樸的意思也早已在我心中了然，只不過是我不願意麵對罷了。

“我才不要。”

“你想想啊，反正買都買了。”

“那你去哪裡？”

“我要去找我女朋友了。對了，今天我可不會去天台哦。”

“不是，你什麼時候來的女朋友？？”

於是姜樸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我的座位旁，獨留下我與回到座位上的奈音鈴。

“剛剛在和姜樸同學聊什麼呢？”

“沒什麼。你關心這個乾啥？”

“嗯…沒什麼。”

我空洞的望著剛買的菠蘿包，想起老媽拍在桌子上的五十塊，才意識到自己原本是要打算去買點更正經的午飯的。沒辦法，條件反射就買了麵包。

“對了，小佑，你平常都是在哪裡吃的午餐？”

面對奈音鈴毫無防備的提問，我不知該不該跟她講實話，因為感覺如果說了實話以後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問這個幹嘛？想換個吃飯環境嗎？”

「嗯……差不多吧。」她紅著臉，低下頭喃喃著。看來，對於昨天的事情，她也不是一點羞恥心也沒有。一想到旁邊坐的傢伙也與常人差不多，我的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絲笑意。

“沒辦法。就帶你去吧。”

——

果然，姜樸今天沒有去天台。但從他離開時對我說的話來看，比起暗示，更像是一種圈套吧。一想到這裡，我就有些不爽。

我坐在階梯上面，奈音鈴坐在階梯下面，我刻意與她保持了一段距離，接著便撕開我的午餐包裝。

“今天也吃麵包嗎？”

奈音鈴呆呆地望著我。看她那模樣，想必一定不知道菠蘿包其中的奧秘吧。

“當然。”

“不會膩嗎？”

這小鬼怎麼話這麼多？

“肯定不會膩的，菠蘿包是這世上最美妙的食物。”

“誒……這樣嗎……”

哼哼，凡人肯定不明白來自菠蘿包獨特的魅力吧。

接著，她也打開了自己的便當。牛排肉丸子壽司……真是一天一個樣啊。更神奇的是，這個飯量就連我看了都心生畏意，她真的能夠吃完嗎？還是說這就是長高的奧秘？

“這些都是你媽媽做給你的？”

“嗯。小佑沒有媽媽給你做便當嗎？看你好像每天都在吃麵包呢。”

“…怎麼莫名感覺這話有點冒犯呢？”

奈音鈴急忙擺擺手，“啊，我不是有別的意思，也知道自己不太會說話……只是有點好奇為什麼小佑每天都在吃麵包……”

確實也看出來不會說話。

“我媽挺忙的，早上也起不太早，一般我上學了她也就上班了，也沒多少時間給我做午飯。”

“那今天要不要嘗試一下交換午餐？我帶了兩雙筷子喔。”

不是吧，還來？而且這也不是帶筷子的問題吧？

“…小佑，你害羞了嗎？”

奈音鈴看到我臉上微妙的表情，突然一臉壞笑的伸過頭來問我。

學壞了吧，這絕對是在姜樸那裡學壞了吧！

我別過頭去，臉頰上的溫度卻一直降不下來。為了挽回一點面子，我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的回答：“區、區區這點程度，還想讓我害羞，有本事就來啊。”

奈音鈴偷偷笑了幾聲，隨後遞給我一雙筷子，順便與我坐在了同一層階梯上。

「先吃這個吧。」她指了指腿上的便當，裡面有一個包的不太像樣的壽司。我伸出筷子，夾住這個壽司，一口塞到嘴裡。

“怎麼樣，怎麼樣？這個是我自己包的哦。”

「哼，自己包的啊…」咀嚼了幾口，熟悉的番茄醬味在嘴裡散開，還有沙拉醬和醃黃瓜的味道。說是不好吃是假的，果然食物不可相貌啊。

“一般般。”

“只有一般嗎…”

看著她失落的樣子，一股罪惡感不禁散發開來。可惡，這就是萌點的力量啊！

“騙你的，其實還行吧。”

“真的嗎？”

看著奈音鈴放光的眼神，我不禁別過頭去。僅僅幾句話就輕易控制她的情緒，這傢伙原來這麼好騙的嗎？

“那輪到我品嚐你的午飯咯。啊——”

“啊——”

第一聲「啊」是她伸過頭來，一大口咬住我的鳳梨包。第二聲「啊」則是我出於震驚與毫無防備不經意間所發出的。

好！大！一！口！啊！

“唔…腫麼了嗎？”

奈音鈴咬下一口，邊吃邊問著我。

“還說怎麼了，哪有人一嘴巴能咬這麼大口啊！？”

我迷茫的看著剩下大半的鳳梨包，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這麼說吧，一個麵包的第一口是必須自己先吃的，無論是小口咀嚼細品還是大口囫圇吞棗。

因為假如一個菠蘿包值五塊，第一口的麵包就值三塊五！

失去第一口麵包的人生……沒有意義了……

正當我一人自悲傷，奈音鈴一邊吃著一邊夾起一個肉丸子，伸到我的嘴邊。

“你不是給我了一雙筷子嗎？”

“唔姆唔姆…”

“所以說別在吃飯的時候說話啊…”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張開嘴乖乖接下了她給我夾的肉丸子。反正這裡也沒人，對於這傢伙臉面也沒多重要了。

……還怪好吃的，看來她家裡人的手藝也不賴嘛，也算是彌補我受傷的心靈了。

“好七嗎？”

“都說了別在吃飯的時候說話啊！”

——

來自天台的陽光緩緩爬上奈音鈴的雙腳上。午休快結束了，我們也早已結束了戰鬥。

“今天，很開心呢。”

“嗯。”

“我很久沒有跟別人一起吃飯了。”

“你沒有交朋友嗎？”

奈音鈴低下頭，“因為我不太會說話嘛，而且也總是把心裡想的東西表現在臉上……”

“這樣不行嗎？”

“這樣不行。”

我抬起頭，望著從鐵門外照下來的午陽。或許我們是一樣的，不擅長去交流，也不擅長交朋友。當然，姜樸那個不要臉的變態除外。但我們又不一樣，相較於單純的她，我只會一味的把感情埋在心裡，不讓任何人去看穿我的真面目。

如果她是想去交朋友而沒有能力，那我可能只是單純的不想去交朋友吧。

哦，對了。我拿出午休前在商店買的貓貓頭髮卡，接著對奈音鈴說：

“送你個東西。”

“這是…？”

“算是對你的回禮。”

她接過了發卡，想要往頭髮上別，卻總是掉下來。撿起，掉下，如此循環了幾次，她終於放棄了，落寞的望著我。

“對不起，我笨手笨腳的…”

我嘆了口氣，也算是不忍心看著她的笨拙。

“好啦好啦，不要動…”

我舉起手，劃過殘溫的陽光，撫摸起她柔順的長髮，再而撩起快要遮住眼睛的瀏海，我第一次正視著她的瞳孔。

很美麗。

那股莫名的感情又開始衝擊著我的心境了。但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我打開發卡，輕輕別過她的瀏海，那雙眼睛也終於從頭髮裡完全露了出來。

可為什麼，我看著這雙眼，心中會莫名悲傷呢？

“…….小佑？”

或許是因為我盯著她太久太久，奈音鈴問起我來。

“…我之前…..見過你嗎？”

我莫名問了起來。

她怔了一下，便開始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中卻閃爍起了淚光。是因為悲傷，還是因為高興呢？我看不透。

“不行哦，現在還不能告訴你。謝謝你的發卡，我很喜歡。”

奈音鈴站起了身，向著樓下走去。我想叫住她，她卻提前回頭了。

迴盪在陽光下，戴著貓貓發卡的女孩把手背在了後面，向著我笑。

或許，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幅笑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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