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bPQJi22vV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6ExkleIcs
▶︎ Topic:應當詛咒死者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GSYVVfoDH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WO07J0HVn
抱歉了,各位以英文代號化名的朋友,我利用你們的故事寫了幾篇壞文章。如此行徑也算體現「沒天良」吧?十分切題。
最後一篇手冊還是要聊 K 先生與朋友的故事,但先預告,內容如同標題一樣險惡,沒有在劇情尾聲來個大反轉,負能量極強,看了絕對不會開心。
如果學員評估後,覺得身心狀況沒有問題,請繼續往下閱讀。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hHVMhJJ68
R 先生不抽菸,但外語系的住宿生比較少,房間裡只有一名早睡早起的室友,晚上很無聊,所以大學一年級的夜晚,R 先生習慣扛著電吉他去頂樓吸菸區,攀爬水塔建物外牆的鐵梯子上到男生宿舍之巔,與菸癮纏身的 K 先生鬼混。
那些光害比星星更活躍的時刻,R 先生啜飲 K 先生準備的色素飲料,一邊彈奏電吉他。由於沒插電,聲音聽起來格外寒酸,像極了 R 先生的出生背景——
多年前,玩樂團的父親領光存款,與小三遠走高飛,留下妻子與兩名國小的兒子,一夕之間家庭收入少去大半。R 先生的母親生在傳統家庭,丈夫外遇已經受人冷眼,那名不負責任的前夫還是樂手,「玩樂團」可不是老人家心目中的正經工作,但老人家才不追究男人的責任,反正男人出什麼瞎雞巴爛事全部怪在女人身上,導致 R 先生一家三口遭親人拋棄,連家都沒得住,原本就少的單親薪水還要扣除房租支出,生活品質慘不忍睹。
Death metal(死亡金屬樂)是 R 先生唯一的救贖。當他以不合理的神速按壓琴弦,指尖的繭與 picker 完美搭配,節奏越來越快,氣氛越發詭譎,環境就更有死亡的氣息。
R 先生曾經認為「死亡是最接近現實的狀態」,想像死亡,讓 R 先生體驗活著的痛快。可惜他們不能在頂樓高唱 Slipknot 或 Lamb of God,並非擔心吵到宿舍樓下的同學,而是 K 先生根本唱不了,K 先生的黑死腔無法駕馭英文歌詞,他更擅長抒情曲或 90 年代搖滾樂。
某天晚上,R 先生不彈吉他,兩人上攀頂樓水塔,一人抽菸,一人拎著喝空的寶特瓶。當時沒有窮酸吉他聲營造死亡氣息,但他們的話題本身就在談論死亡。
R 先生是一名自殺前科犯。
R 先生晚兩年重考大學,是因為他曾於高中經歷一場魔幻的尋死之旅。
導致 R 先生決定自殺的理由,K 先生早就忘了,卻也不是什麼重點。總之,R 先生自幼熟讀《完全自殺手冊》,將那本書作為學生必備讀物,揣摩哪種死法比較不痛苦。最終選擇老派的「吞安眠藥」。
吞安眠藥自殺早已司空見慣,因此從 1990 年開始,安眠藥調整為怎麼吃都死不了的成分。R 先生的理想選擇其實是 XXX,一天吃掉 NN 顆就能致死,可是他只有安眠藥的處方簽,他窮到無法存錢買 XXX,故選擇安眠藥。
為確保自殺成功,R 先生從高一開始儲蓄安眠藥,每隔三個月回診,一次拿滿三個月的藥量,卻一顆都沒吃,忍受日以繼夜不能入睡的痛苦,這樣的生活持續兩年多——R 先生有八百多天沒有好好睡覺,收集將近一千顆安眠藥,他的霹靂腰包剛好塞得下。
接下來,R 先生必須挑選服藥地點。
R 先生想死到化成白骨都沒人發現,於是他「長途旅行」,朝某個方位一直走、一直走,每隔十分鐘取出背包裡的飲料或布丁,一次吞五十顆安眠藥,等待難以抗衡的暈眩感襲來。
吃安眠藥終究無法致人於死地,甚至不能讓陷入癲狂的 R 先生睡著,他已經兩年沒有正常睡覺,清醒是他的常態,了不起半夢半醒。R 先生前前後後吞下幾百顆安眠藥,肚子漲到不行,隨時都會嘔吐,不能完好控制步伐,任憑命運將他領往不知名的鐵道。
忽然感受強烈的歡愉逼近⋯⋯
那「可能」是一輛火車,從 R 先生的背後高速駛來。
「被車撞死」不在 R 先生的計畫之中。他扛著僅存的意志力走離鐵道,靜候列車駛過。
當他與劇烈的鏗鏘聲擦肩而過,除了被火車帶來的狂風襲擊,同時發現,他居然能看清火車內每一名乘客的面孔——所有人趴向窗邊,圓眼盯著倒臥的 R 先生,紛紛露出喪心病狂的笑容。
火車離去之後的事 R 先生記不清楚,也許當時的他已分不清現實與幻想。他形容,接下來的旅程像是被亡靈驅趕,但那些亡靈一點也不可怕,只是冰冷無比,它們都在笑,肆無忌憚地嘲笑 R 先生,彷彿鞭斥他自殺失敗的憋屈模樣。
最後一段記憶,R 先生出現在台北火車站附近。怎麼到達那個地方?他完全不知道。
他記得身上的酸臭味,以及帶出家門的行囊全數丟失。他飢餓無比,疲倦不堪,而且已經好久沒有排泄。
他晃進一間 7-11,向店員借用廁所。那間店沒有公共廁所,店員也不願意外借員工專用的廁所。店員無心搭理遊民扮相的 R 先生,卻又趕他不走,乾脆自己出去店外抽菸,至少別聞那股酸臭味。
R 先生趁著店員不注意,逕自走往沒鎖的員工休息室。他不找廁所,而是進門後立刻拉下褲子,蹲在地上,隨即大小便噴灑滿地。
R 先生記得那股強烈的腥臭,他感到反胃,又往地上吐出一大灘穢物,裡頭混有血絲,以及沒消化的安眠藥。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vYkq5NsqN
聊到這裡,R 先生與 K 先生都笑了。
整起事件太荒唐,大學男生會因為屎尿屁的故事忍俊不禁。
R 先生有了一個主意。他從談話最初就喝完飲料,一直把玩空寶特瓶,結果他好想尿尿,估計是稍早還在寶特瓶裡的水分被他的身體過濾成尿液。他打算尿在寶特瓶裡,將水份物歸原主,接著往宿舍樓下投擲寶特瓶,看會砸到誰的機車,以及砸到之後寶特瓶會不會破裂。
他順利將尿噴入瓶口,剛好裝滿一瓶。與 K 先生一同爬下水塔建物,走到頂樓圍牆邊,俯瞰沒有防護網的萬丈深淵。
從圍牆這裡投擲寶特瓶,可以順利抵達一樓、砸中機車。
如果 R 先生跳下去,也能達成一模一樣的情境。
「跳樓」不在 R 先生的計畫之中,所以他讓那瓶曾經為自殺旅程劃下句點的液體縱身一躍。寶特瓶隨地心引力加速,撞上無辜的機車,扯破可憐的塑膠瓶身,激濺遭臭水花,代替 R 先生宣告死亡的現實——
孤獨,醜陋,且令人作噁。
K 先生好奇心切,品讀死亡的神秘感,卻拒絕享受死亡的張力;不過聽了整晚的自殺故事,K 先生已經不害怕談論死亡。
K 先生表示,如果 R 先生過去熟讀《完全自殺手冊》是要找出「最不痛苦」的死法,那麼 K 先生反其道而行,分享位於光譜另一端的死法,也就是「最痛苦的」。
K 先生記得父親說過一則故事。
動員戡亂時期,曾有一名真正的匪諜遭受拘捕,他在入獄期間受盡嚴刑拷打,卻始終沒有抖露共軍機密。國民黨覺得這人肯定藏有什麼天機,絕對不能讓他死掉,於是安排特製牢房,內裝全是柔軟物件,收走衣物與棉被,讓他無法撞牆而死或割破手腕,也沒有材料製作上吊的工具⋯⋯
但是最後,那名匪諜還是自殺了。
他將裝餐盒的塑膠袋包裹頭部,打個死結阻絕外界空氣,就這樣氣絕身亡。
「用塑膠袋包頭?想什麼時候解開都行。所以他必須有強韌的求死意志,才能撐到最後一刻。」
也許 K 先生不該多嘴,分享父親道聽塗說的爛故事。
因為那瓶扔下一樓的尿液,R 先生與 K 先生雙雙遭受退宿,才住一個學期,就要在外租房。他們從主奏吉他手與主唱的關係,演變為某種意義層面的共犯。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6unBIJ6ns
一年級下學期,R 先生租在西門町防火巷的不通風地下室,K 先生選在晴光市場的違章輕隔間。半年內,他們只有練團時相遇,結束後吃個飯,幾乎都是 K 先生請客。
居住一坪半輕隔間、房裡只有床的 K 先生,平時雖然吃白飯配罐頭度日,一週破費兩次買個便當,稱不上多好過,但 R 先生是每天吃白飯拌醬油,更慘一些,所以 K 先生想偶爾請他吃一頓正常的晚餐,自己也稍微進補。
有時吃完飯,兩人徒步行走,從晴光市場直達西門町,去到 R 先生的租屋處。K 先生總是待不住,抽菸的 K 先生居然有呼吸道過敏,那間位於地下室的租屋處霉味太重,K 先生會窒息。他們只好再次外出,四處徘徊遊蕩,直至西門町的電影院廣場人去樓空,他們才又往學校的方向行走,換成 R 先生陪伴 K 先生回家,經過花博公園、返回晴光市場通常已是清晨。
他們的話題永遠圍繞在貧窮,相處方式還直接體現了貧窮的樂趣。現年三十好幾的 K 先生不可能在台北市與男性友人夜間行走四公里,他已經沒有那種興致,也不像大學的時候對死亡的神秘感略有著迷。
如今回想,也許「貧窮」才是 R 先生最終選擇自我了斷的根本原因。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uNhmLaVnT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L9U0RBSb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