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自海市蜃樓 - 尋覓

韓奕霆和杜銘志回到別墅樓下時已經是淩晨時分。

兩人站在一個偏僻的角落，杜銘志點了煙，順手幫韓奕霆也點上。他重重地吸了一口，忿然低語：「三爺這次要你做的事也太危險了，貨又多，又是去緬甸，簡直就是去送死！」

韓奕霆的灼灼雙眸裡流淌著憂喜莫辨的情緒。「完成這個任務，我就會拿到虎頭槍。」

杜銘志皺眉，「這是拿命去拼的，霆哥，不值得。」

韓奕霆緩緩地吐出煙圈，「你知道我在這裡三年為的是什麼。」

杜銘志的眉頭鎖得更緊，「如果失敗呢？你可能連命都沒了。」

韓奕霆哂笑，「那你記得多為我祈禱。」

「霆哥！！」杜銘志雙眼瞪成了銅鈴，其中飄滿了憂懼。

韓奕霆收斂玩笑，「長點腦子吧！你想想，三爺把那麼值錢的貨交給我，他會輕易讓我失敗的嗎？就算我願意用命去賭，他也不會用這價錢的貨去賭我的命。」

杜銘志眉心的皺褶鬆動了些，「對了，三爺要鈞哥和你一起去，是不是想買個雙保險？」

「三爺要萬無一失。」

「你說會不會因為這個任務，三爺才把安予晞留下來？」

韓奕霆沉默不語，默默地吐著煙圈。三爺對安予晞親和的態度讓他出乎意料，給她送了厚禮，但也把她困在村裡。

他深知，三爺的做法並不是針對她，而是針對他！

三爺到底有什麼意圖？

此時看來，把她帶進村似乎是個錯誤的決定。

韓奕霆靜默半晌，把煙頭踩滅，「這個任務你別跟我一起去。」

「那怎麼行？你去哪我去哪，進村時就說好的。」杜銘志滿臉肅容。

「我帶她進村就是為了保證她的安全。你知道若穎的公主脾氣，還有楊之勝，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待在這，你要留下來幫我照顧她。」

杜銘志一時語滯，但雙眼還是倔強地瞪著。

韓奕霆拍拍他肩膀，「兄弟，你幫我照看她，我才能放心去完成任務。」

杜銘志眉峰壓目，「你不會是因為任何太危險，不想我一起去冒險才這麼說的吧？」

韓奕霆搖頭歎息，「你該用腦子的時候不用，現在就亂用。別多想了，我給你的任務就是在我回來前確保她毫髮無損。」

杜銘志直勾勾地和他對視，卻怎麼也瞄不到一絲蹊蹺。他悶聲說道：「唉，我看不出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韓奕霆轉身，揮揮手，「早點睡吧！」裊裊話音在他上樓的腳步聲中消散了。

是的，他不要他的兄弟冒險。

他要杜銘志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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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時分，一陣陣誘人的香氣喚醒了安予晞的味蕾。她起床，扶著牆邊慢慢向客廳走去，看見韓奕霆在廚房裡做早餐。

韓奕霆轉頭看向她，沉凝的目光浮起一抹煦暖。「醒了？睡得好嗎？」

安予晞微笑，「還不錯。」

「早餐是煎火腿，炒雞蛋，牛油玉米。」

「好香啊。」

「雞蛋是母雞今天早上才下的，保證新鮮。」

安予晞嘴角輕揚，「難怪我聞起來特別香。」

韓奕霆把早餐放在餐桌上，在給她倒了杯牛奶。安予晞喝了一口，香滑醇厚，齒頰留香。她禁不住讚歎，「這牛奶好新鮮好香濃，不會是今天鮮擠的吧？」

韓奕霆失笑，「我待會去問問奶牛。」

「這裡真的有奶牛？」

「還有羊，想喝羊奶這也有。說到食材，這裡雖然不能說應有盡有，但家禽，野味基本不缺。」

想起昨晚和三爺一起吃的那頓晚餐豐盛美味得令她咋舌，安予晞不免嘆服，「這裡大廚的手藝絕對媲美不少城裡的名廚。」

「三爺有幾名專職廚師，只有妳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做不到的。」

「你在……」安予晞的話戛然而止。

「我在什麼？」

安予晞赧然一歎，「我不能問，差點又忘了。不好意思，記者的天性。」

韓奕霆愣了愣，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她至少要在村裡住上一兩個月，如果什麼也不讓她問，她在這就要成啞巴了。

「妳問吧，如果是不能提及的問題我會告訴妳。」

「你在這裡待了多久？」

「三年。」

「來這之前在哪？」

「在M市。」

「從大城市來到這，為了什麼？」

韓奕霆遲疑半晌，還是開口回答：「這裡有我想要的東西。」

「你得到了嗎？」

「還沒。」

「得到之後會繼續留下還是離開？」

韓奕霆的喉結上下滾動，沉默了。

安予晞瞥見他肅冷的臉色，知道她觸及到探問的禁區。

她吃了口金黃的炒雞蛋，轉變話題，「這雞蛋真香，我走的時候真想帶上幾個給我爸媽嘗嘗。」

「好，到時我給妳準備一箱，讓妳爸媽和男朋友都嘗嘗。」

安予晞對上他的眼，「其實你早就知道我說的男朋友不是真的。」

韓奕霆：「如果我的女朋友要去玉池鄉這種地方採訪，我阻止不了，就一定會跟著去。如果我出了意外，一定會先給女朋友報平安。」

安予晞哂笑，「看來以後撒謊前還是看看對手。」

韓奕霆點頭，「例如，在三爺面前別撒謊。」

安予晞輕咬唇瓣，把心一橫，問道：「三爺是什麼人？」

韓奕霆眉心驟然收緊，直視她的眼，「這問題不能再問了。」

「你是什麼人？這問題也不能問，對嗎？」

韓奕霆微怔，用沉默代替回答。

安予晞心頭鬱悶，只能垂首，默默地吃早餐。

她垂下眼簾，沒看見韓奕霆眼裡的掙扎，他卻看清她眸中的失落。

她當然也不知道她眉心的微蹙，面容的悵然，讓包裹他心頭的銅牆鐵壁，難以抵禦。

韓奕霆沉聲：「這問題不是不能問，而是我現在回答不了。等到適當的時候，我一定會告訴妳真相。」

安予晞緩緩地抬起頭，他的眼裡彌漫著隱隱的苦澀、殷切的期許，和厚重的躊躇，好似他所說的已經是他能透露的底線。

她忽然想起杜銘志說過，有些苦不能說，只能自己咽下。

他的心裡是不是裝載著許多他無法言說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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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裡，月光穿過樹蔭，漏下了一地熠熠閃爍的碎玉。

嚴承宇借著劈啪作響的篝火火光，仔細研究路線圖。

「照路線圖看，再走一天會到目的地。」

鄭濤惴惴不安，「如果她真的被走私客救了，帶到他們在深山裡的老巢，我們該怎麼救她？這裡的走私客不僅是真槍實彈，還是重裝備。」

十來雙眼齊刷刷地看向嚴承宇，畢竟在場所有人都知道金三角是個和戰場一樣可怕的地方。

但和真正的戰場不同，他們根本沒有後勤支援。

嚴承宇沉思片刻，「去到那，再見機行事。」

鄭濤肅然，「宇少，我的職責是保證你的安全。如果確定安小姐就在那，應該要聯繫當地警方進行營救。」

言外之意，冒險沖進走私集團的大本營救人不在他的職責範圍。

「你們可以不去，但安予晞是在我手裡丟的，我就要把她平安找回來。」嚴承宇的語氣凝重得毫無退讓的餘地。

鄭濤看了杜銘志一眼尋求支持，杜銘志無奈地聳聳肩，嚴承宇的倔脾氣大家都知道，更何況丟的還是個讓他心動的女人。他要衝進去救人，鄭濤能撒手不管？

鄭濤無力地吐了口氣，走到一旁點了煙，吐著鬧心的煙圈。

杜銘志走去，拍拍他的肩，「濤哥你放心，宇哥不是衝動的人。」

鄭濤的眉心堆成了山峰，「為了一個什麼夢，跑到深山老林裡，去捅走私客的老巢，這還不叫衝動？」

杜銘志搖搖頭，「濤哥，這你就不懂了。」

「你懂？」

「這叫——愛！」

「……」鄭濤的白眼翻上了天。

杜銘志走到嚴承宇身邊，遞上一隻烤兔子。

「這兔肉很嫩，不錯。」

嚴承宇接過，大口吃了起來。

「宇哥，你這要直搗黃龍的架勢弄得大家心驚膽顫的。」

嚴承宇鬱悶地歎氣，「我說的是見機行事，你們真當我會不要命地沖進去？」

「可能是大家看英雄片看多了，男主知道女主被關的地方，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去營救。男女主理所當然有不死之身，但我們這些嘍囉很容易就成了炮灰。」

嚴承宇眉頭上揚，「出任務時，我什麼時候讓兄弟成了炮灰？」

杜銘志：「你的義氣我當然知道，可是他們畢竟不是軍人，多少還是有點……怕。」

嚴承宇默默地吃著兔肉，吃了一半，就扔給了阿萌。

他思索良久，緩緩地說：「去告訴鄭濤，我不會讓大家玩命的。」

杜銘志拍拍胸脯，「宇哥，怕的是他們，我可沒怕。無論什麼情況，我一定跟在你屁股後面。」

嚴承宇瞥他，「去，你跟在我屁股幹嘛？」

「不說屁股，難道要說跟在你菊花後面。」話音未落，人已經跑到幾米開外，但還是沒能避開嚴承宇扔來的石子。

「哎喲……」杜銘志躲在樹後大叫，「宇哥，你今晚好好睡覺，別再做春夢啦。」

「哎喲……」杜銘志還是再次被石子打中。

杜銘志說的雖然是笑話，嚴承宇心裡卻有些恍惚。他輕吁了一口氣，今晚會不會還夢到她？

勞累了一天，嚴承宇很快就在帳篷裡睡著了。

果然，又夢見了她。

他推開房門，看見她安穩地睡在床上。他走到床邊，為她點起了蚊香。

他站在床邊凝視她好一陣子，才走出房間。一隻黑狗走到他身旁，他蹲下，摸摸它的頭：「阿萌，我不在村的時候，你要保護好她，OK？」

「嗚……」

阿萌？阿萌怎麼會在那？

睡夢中的嚴承宇氣息急了，本能地叫喚著：「你是誰？安予晞在哪？」

「啪啪啪」有人拍他的臉，焦急地叫喚：「宇哥，醒醒！醒醒！！」

嚴承宇睜開眼，看見杜銘志驚惶的臉。

「宇哥，你嚇著我了。」

「怎麼了？」

「你在說夢話。」

嚴承宇心頭猛然抽緊，「我說了什麼？」

杜銘志憂心忡忡，「本來你的夢囈還挺平靜，說什麼，『阿萌，我不在村的時候，你要保護好她，OK？』然後，你就開始叫，『你是誰？安予晞在哪？』，越叫越慌亂。宇哥，你到底怎麼了？」

嚴承宇的胸腔在萬馬奔騰般的心緒中起伏不定。

他到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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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奕霆閉上眼不久，耳邊突然蹦出呼喊：「你是誰？安予晞在哪？」

他猛地睜開眼，「誰？」

房間裡只有一片勘不透的漆黑。

他感覺到一種奇異的心跳，像是自己的，又不像是。

你是誰？安予晞在哪？

他為什麼會夢到這樣的話？是有什麼人在對他說話嗎？

是有人在找安予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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