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沒有猶豫,一個箭步,奔上前去。
他反應迅速,比我還快,本來還半倚在門邊,立刻就往後退了一步,眼看就要躲回身後的那片黑暗。我一心急,伸長手臂,想橫亙在那扇帶著鏽色的門與裹著水泥的牆間。
只一剎那,我彷彿同時感覺到了鏽色的門與水泥的牆的觸感,正一前一後地包圍著我的指尖。我幾乎可以預視到,我的手指很快就會被雙面夾擊,疼痛將從指尖連到我的心尖。
但是,門卻突然彈了回去,就像磁鐵的同極相斥一樣,那麼自然。
我一愣,隨即抬起頭,望進門縫,他卻剛好背對著身後的藍色燈條,右耳下掛著的狼尾,也被染成藍色。或者,他就是染的?
「跑什麼跑!我都知道你們是誰!還跑?」
大樹的怒罵聲突地從巷口那頭傳過來,近得好像只有幾步之遙。
我的心突然一空,想也不想,便也鑽進了門縫,隨手把門帶上,門卻彷彿有自己的個性,固執地留了一道手指寬的縫隙。大樹再度提高的聲音,就這麼從那微小的縫隙流了進來。
「快給我出來!不要等我明天到學校抓你們!」
我緊握著門把,卻不敢動作。就像獵物被獵人盯上時,也不敢動作,以為這樣獵人就不會發現自己那樣。那短短幾秒鐘,真的就像幾世紀這麼久。
我在害怕什麼?我居然還有閒情逸致這麼問自己。
怕被大樹發現我來到這裡,而且還是跟金髮的項羽他們一起來的?怕大樹知道荃也在這裡?還是我只是趁這個機會,故意鑽進這扇門裡的?
「妳出去。」
身後的荃在我耳邊冷冷說道,同時將手壓在門上,往外推了一點,門縫大了一些。
我的雙手一震,心頭一涼。這麼久沒見面,第一句話就是要趕我走?我下意識地將門把緊緊拽住,與他的力量形成微妙的平衡。
可是我知道,只要他真的想,隨時都可以把我推出門外。以前的他,我相信不會,但現在的他……我不確定。
門外的大樹還在向四周喊話,那一聲聲地壓迫感,就好像也在對我喊話似的,然後我感覺右肩有一隻大掌壓來,帶著一股力量,我好像就要跌出這個我才剛剛踩進來的世界。
不可以!絕對不能被推出去!
我在心中吶喊著,硬是生出最後一股蠻力,在將門把往後拉了一公分後,馬上鬆開左手,往後一抓,揪住了荃的衣角。
他好像嚇了一跳,同時因為我只剩右手跟他抵抗,所以很快地,那門縫又急速加大,他的半隻前臂已經被外頭的路燈掃過,就那一瞬,我好像看見了他手臂上的刺青,但我來不及細想,而是順勢地鬆開右手,轉而抱住他,緊緊抱住他。
門終於還是被他關上了,跟我想的一樣,我的計謀得逞,只要緊緊揪住他、絆住他,他就算再怎麼想趕我走,也不見得想被我拉著一起見大樹。
我們之前那無聲的拉扯就這麼暫告一個段落,可我還是沒敢輕易鬆手。他似乎也沒盡全力掙脫,原本拑在我右肩上的手,因為我的轉身,現在倒像是被迫環抱住我,僵硬得一動也不敢動。
「為什麼不回家?為什麼不去上課?為什麼要來這裡打工?」
我抱著他,終於有機會問他,但總覺得好像還是問不到核心。我發現,這三個問題,好像都是同一個問題。
於是我猛地抬起頭,想看著他,問出那個我真正想問的問題。
「為什麼你……」
他只比我高一些,我低著頭,能聽見他明顯的心跳,抬起頭,能看見他的喉結,我只要仰起頭,再墊起腳尖,便能離他很近很近。
但他立刻就別過頭去,我只看見他那張背著藍光的側顏,帶著固執或無奈,或悲傷,或其他,總之不是我所以熟悉的那個他。
「要躲我?」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tIaOuMTv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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