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寫手札記 - 《紙紮店的訂單》

《紙紮店的訂單》

Nov 9,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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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安宮對面的瑞祥紙紮店已經開了三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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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娘阿雲說，有些訂單只在午夜後接，有些物品只為看不見的客人製作。2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rL3euUjw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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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裡最裡面的櫃子上放著一本特別的訂單簿，封面寫著「陰紙訂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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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訂單的字跡詭異，有些是用朱砂寫的，有些像是用指甲刮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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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奇怪的是，價格都是用古錢標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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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每個亡魂都有人牽掛，」阿雲說，「有些人需要自己來訂作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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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來的學徒小芬第一次遇到「特別訂單」，是一個下著大雨的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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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穿著旗袍的老太太走進店裡，要訂一套完整的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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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最好的料子，」老太太說，「這是給我孫女的。」她的聲音沙啞，像是很久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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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小芬抬頭時，眼前已經空無一人，只剩一張發黃的訂單，墨水還是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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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單背面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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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三小姐，戰亂年間未婚因病故，尚欠一套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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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訂單要用特別的方式製作，」阿雲教導小芬，「紙要用夜裡曬過的，染料要加艾草，做的時候要唸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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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小芬發現這些「特別訂單」各有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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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老兵訂製軍裝，說要參加最後一次閱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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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教師要一套課本，說還有未完成的課要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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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商人訂作帳本，說要和故去的夥計算清最後一筆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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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奇特的是，這些紙紮品製作完成後，必須在特定的時間送達特定的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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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是荒廢的老宅，有時是早已拆除的舊建築，有時只是一個無人知曉的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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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只做紙紮，」阿雲說，「我們在完成未完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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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深夜，小芬整理訂單時發現一個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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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特別客人」的訂單都有一個共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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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生前都有未完成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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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紮品不只是祭品，更是了結心願的媒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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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雲的抽屜裡藏著一本更古老的記事本，裡面記載著每個訂單背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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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的紅嫁衣：未出閣女子，淹死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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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的課本：趕考書生，死於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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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的薄褂：窮苦布商，冤死他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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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這行要懂人心，」阿雲說，「陽間人點香拜神，是為了心安；陰間人訂紙紮，是為了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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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個月圓夜，小芬留下來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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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時分，店裡突然擠滿了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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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穿著不同年代的服裝，有些是民初的長衫，有些是日據時期的和服，更多是上個世紀的便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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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排著隊，耐心地等待下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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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重要的日子，」阿雲解釋，「陰曆七月，是他們採買的旺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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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客人的要求各不相同，但眼神都帶著同樣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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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相信，只要有了這些紙紮品，就能完成生前未完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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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瑞祥紙紮店依然開在慈安宮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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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製作普通的祭祀用品，夜晚則為特別的客人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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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深夜經過，可能會看見店裡亮著昏黃的燈光，阿雲和小芬正在專心製作那些不尋常的訂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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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本特別的訂單簿依然在增厚，記錄著一個個未完的故事，一樁樁未了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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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在這家紙紮店裡，每一件作品都承載著某個靈魂的期待，每一筆訂單都是一個等待完成的遺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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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紮店的訂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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