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新生會想在開課第一天就遲到的,即使沒有在克莉絲坦洛希上過學,希洛也和這世界的學生有著相同的想法。
畢竟,誰都不想在一開始就給教師留下壞印象。
然而,很遺憾的是,即使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還是比表定的開課時間晚了一些,才趕到了位於馬爾斯城南方「塞瓦吉亞大荒野」的集訓場地。
他當然不是睡過頭,也並非全無準備才如此匆忙。雖然前一晚,他仍舊因為自主練習而晚睡,但在這個重要的早晨,他還是能起個大早。芯片、參考書籍等訓練時可能會用上的工具,他更是在睡前全數備妥。甚至不只他自己的,連迷糊夥伴帕西的那一份,他也一起用心地打包了起來。
前往集訓場地的路線,他也早在開課前的日子裡,就和夥伴們一起走過幾回,對於要花上多少時間,亦是了然於胸。
如此充分的準備,為何還是遲到了呢?
因為他最後犯了個小小的失誤──吃了一份不該吃的早餐。
不用說,會特意起得更早、貼心為他準備餐點的,也只有住在同個屋簷下,那由他親手拉拔長大的孩子了。
希洛自然是不會去責怪夏奇薇雅的,他只會告誡自己,下次務必要提高警覺,要找個適當的理由婉拒那些「毒物」進到肚子裡。是的,即使瞄到夏奇薇雅努力做菜的背影,就算那孩子親手舀了一匙送到嘴邊,也絕對不能心軟!
否則,就會像這天一樣,因為上吐下瀉將重要的行程給搞砸了。
不過,希洛覺得自己的運氣十分不錯,因為當他和夥伴們抵達集訓場時,場內仍舊鬧鬧哄哄,並沒有正在授課的樣子。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掩飾遲到事實的大好機會。
他立刻領著夥伴不動聲色地融入了學生們圍起來的圈子,並試圖跟著其他學員一起哈哈大笑。
但他很快就發現了,這群學生到底在鬧什麼,上揚到一半的嘴角,也整個僵住凍結。
數名頭長犄角,身上披覆毛鬚,外型形似牛羊的伊奴,居然被好幾位學員騎在跨下,像駝物的牲畜一樣吆喝使喚;一個羽毛被拔得精光,頂上紅冠也歪了一邊的鳥型伊奴,正縮在一旁瑟瑟發抖;一頭全身被揍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小豬仔伊奴,已經口吐白沫暈躺在地;一對身形瘦小的貓犬伊奴,則彼此緊緊相擁,任由包圍他們的學生潑水戲弄。
這群可憐伊奴的主人,也同樣伏在場地中央,被另一名膚色死白,穿著一身銀灰長袍,肩上掛條鑲金飾帶,腰間繫了柄細劍,神情趾高氣昂的灰髮少年,踩住了背脊。
這樣的情景──「住手!!!」──讓希洛吼出了一聲連他自己都被震懾的大喝。
現場原本喧鬧的氣氛,像是被澆下了盆冷水,瞬間凝結。
所有的暴行停了下來,而希洛,也成了全體學生目光的焦點,包括被欺侮的那名少年。
方中帶圓的臉型、濃眉大眼、土褐色的短髮,令希洛訝異的是,那是一張他熟稔的面孔。
「珀、珀卡勒?你怎麼會在這裡?」
「啊……你……你是希……」趴在地上的農村少年也認出了希洛,但還沒道完相逢的問候,就被踏住他後背的灰髮少年,傲慢地昂起形似筆鋒的下巴劫走了話語權。
「喂!你!你好大的膽子,敢叫我住手?」
「放開他,他是我朋友!」面對灰髮少年的怒叱,希洛毫無畏懼。
「還敢命令我?你可知道我是誰?」
「不管你是誰,你都不能這樣欺負我的朋友!」
「好一個囂張的傢伙!我如果不好好教訓你,豈不是被小看了?」灰髮少年朝珀卡勒頭部踢了一腳,隨即揉起拳頭,走向希洛。
希洛也快步迎了上去,雙方看似要爆發更激烈的正面衝突,豈料希洛卻一個錯身,無視灰髮少年,直接走到了珀卡勒的身旁,將珀卡勒從地上扶起。
「你還好嗎?」
「咳……咳咳!嗯,謝、謝謝你……」
「你──」希洛的忽視,令灰髮少年更加怒不可遏,「唰」的一聲,那柄繫在腰側的細劍,已被這少年握在了手裡。
嚕嚕嚕、夏奇薇雅和帕西,也立即擺出備戰態勢,守在了希洛身邊。
就在這時──「同學們,有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為何一大早就在我的集訓場上吵吵鬧鬧的呢?」一道聲線聽上去柔和,語氣卻又帶了點壓迫感的質問,清楚地掃過了現場所有學徒的耳朵。
隨後,圍觀的學生們讓出了一條路,一名髮色藍白相間的中年男子,踏著穩健的步伐,進入了希洛的視線裡。男子有著方正的臉型、高挺的鷹勾鼻、油亮的短髮、略為發白但修剪得平整有型的雙鬢,以及一身漆黑的禮服,右手還握著一根纖細的烏黑手杖。這樣的形象,任誰一眼都能看出,他是一位頗具身份的紳士。
再加上,雖然這是第一次見面,但從這位紳士方才的話語、現場迅速降下的音量,以及其他學員眼裡透出的崇拜及敬意,不需要對方自我介紹,希洛便已明白,來的,正是那位馬爾斯最負盛名,同時也是接下來一個月要指導他的導師──羅姆‧史克羅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