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馬爾斯是王國首屈一指的大城,加上大賽將至,繁華熱鬧的程度,可以說絲毫不遜於作為首都的奧古斯都。當然,街道擁擠的情況,也是同樣地嚴重和誇張。
為了參加集訓,還有幫羅姆批運教材,每天都要將城裡大街小巷走上幾回的希洛,早對這點有了深刻的體會。
還好現在時間還早……
在跟著夏奇薇雅連續繞了三個轉角後,希洛不禁感到有些慶幸。
倘若時間點再晚一些,路邊那一間間販售名物特產的店舖通通開了店,晶能列車也載著新一批的遊客駛進了城,街上勢必又會堵到水洩不通,要持續追蹤那三名行跡可疑的黑袍客,也會變得十分困難。
但這樣的念頭才剛在他腦裡浮現,他便聽見了令他心頭一緊的喧嘩聲。
而且,聲音是越來越清晰,這代表著,他們正在接近這些噪音的來源。
糟了!
就在他暗叫一聲不妙時,一馬當先的夏奇薇雅也明顯加快了腳步。顯然,這女孩也意識到了,接下來的情況可能會對他們十分不利。
然而,轉過下個彎後,他們的心,還是都沉了下去。
不算寬的巷子裡,居然有一大群民眾擠在裡頭,還圍成了一個圈子,彷彿正在舉辦宴會那般喧鬧著。而被他們追蹤的三名黑袍客,則早已擠入人群,猶如躲進一座森林,轉眼間,就從他們的視野裡消失了蹤影。
希洛雖然立刻伸長脖子,試圖捕捉黑袍客的去向,站在他身前的夏奇薇雅,也焦急地踮了幾次腳尖,努力透過人群的縫隙嘗試窺探,但遺憾的是,結果都是徒勞。
最後,希洛只能垂下肩,輕聲嘆了口氣,夏奇薇雅則對著人牆噘嘴握拳,並氣惱地跺了跺腳。
「別灰心,只要他們還待在城內,我們一定會再碰到的。」稍稍緩過情緒後,希洛走到夏奇薇雅身邊,輕拍她的肩膀,柔聲地給予了鼓勵。
「嗯……希望下次能順利找出他們的據點。」夏奇薇雅咬著嘴唇說道。
「我也希望之後妳能提醒我一下,不然妳突然衝出去,我要是沒反應過來,可就追不上妳了。」
「啊……對不起,希洛。」夏奇薇雅低下頭。「因為那時候距離有點遠,我也只是突然瞄到,覺得有些懷疑而已,直到那陣風……」
「我也有看到,但不是很清楚,是和索恩鎮那時同樣的標誌嗎?」
「嗯,一樣的。」夏奇薇雅點頭。「在追的途中,我又看到了幾次。」
「這樣啊……」希洛不安地皺眉。「沒想到馬爾斯城內,也有那些傢伙的蹤影了……」
「這並不稀奇呀!」夏奇薇雅抬起頭來看向他。「希洛,還記得嗎?露露有說過,那些傢伙的活動範圍大多都在較為溫暖的沿海地區,馬爾斯又是其中最熱鬧的大城市,更有不少暗巷,要是我們都特別留意了還一點影子都沒瞧見,那才奇怪呢!」
「妳說得對,看來我搞錯重點了。」希洛點點頭。「不是『他們為什麼會在這裡』,而是『他們想要做什麼』才對。只是,目前線索實在是太少了……」
「沒關係,希洛,我們明天早上,再來買布拉塔吧!要同一時間喔!」
「咦?同一時間?」對於夏奇薇雅突然改變了話題,希洛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而附近群眾中心傳來的一聲暴喝──「你這個太奇來的,居然敢質疑我?」──也打斷了他的思緒。
不,倒不如說,是「太奇」這個關鍵字,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機靈的夏奇薇雅反應更是快,在輕扯他衣角幾下後,隨即就利用身材瘦小的優勢,鑽進了圍觀者之間的縫隙。
呃……這算是「提醒」嗎?
希洛苦笑著搖了搖頭,側身跟著擠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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擠過圍觀群眾後,希洛在人牆包圍的中心處,率先瞧見了一名男子。
男子身上雖然披了條鑲滿銀片的肩帶,頭髮還刻意燙捲,外型乍看之下華美無匹,臉部正中卻偏偏長了副紅通通的酒糟鼻。再加上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表情,使得這名貴族男子,看起來就像小丑一樣滑稽。
「布、布里大人,小的不敢,只是……只是小的手中這祖先留下來的銅杯,真的是帕薩帝國的古物,不是假的啊!」而站在這位紅鼻子貴族對面的,則是名身穿縫補過的灰色單衣,赤銅色的雙臂緊抱著一個灰綠色杯具,並將同膚色的一名女子及兩個小孩護在身後的瘦高男子。
「居然還不承認賣假貨?難道這些古物,我這個貴族懂得會比你這太奇移民少?哼!沒關係,我就讓你心服口服!」布里邊說邊向身後招手。「在場的各位,你們都知道吧?在帕薩古文物的鑑定上,『達里斯之眼』若自居第二,誰也不敢稱第一。」
隨即,一名身披漆黑斗篷,額上戴了個金眼造型頭環的男子,像個幽靈似地滑到了這小丑貴族的身後。
一見到這同樣身穿黑袍的身影出現,希洛的心立刻懸了起來。他趕緊用眼神向夏奇薇雅確認,所幸,他收到的反饋,是明確的搖頭否定。
「正好,今天隨我出巡的成員裡頭,就有一位是達里斯之眼的鑑定師。在場的各位都可以跟著一起見證啊!讓我們聽聽專業怎麼說。」
話一說完,布里便比出了請送的手勢。接獲指令的鑑定師也沒耽擱,立即拖著長長的黑袍,朝變賣古物的男子走去。
「這、這是很重要的古物,請您小心……」
「你懷疑我們『達里斯之眼』的專業?」
「不、小的不敢……」男子雙手顫抖地交出了銅杯,鑑定師卻瞧也不瞧,僅冷冷地哼了一聲,便一把將古物抄在了手中,隨後從斗篷裡摸出一把外框黑得發亮的放大鏡,開始針對目標上下打量。
見到鑑定師如此蠻橫,希洛不禁皺起了眉頭。但當他用餘光往身旁瞥去時,卻發現夏奇薇雅像看到什麼有趣的事物一樣,單邊嘴角正饒有興味地揚起。
他想問個清楚,偏偏鑑定師的聲音正好響起。
「嗯……這刻在上頭的紋路,還有這握把的弧度,的確和當時酒具的設計特徵很吻合,就連褪色斑駁的痕跡也是。看得出來是放置很長一段時間的骨董……」
「是的!因為是祖先留下來的,我們後代子孫都不敢去動。若不是財產突然被查抄,日子實在過不下去……」眼看鑑定的結果露出曙光,變賣古物的男子眼裡頓時發出了熾熱的光芒,但那紅鼻子貴族,很快就給他澆了盆冷水。
「你這是在怪領主帕特里克大人?」
「不不不,布里大人,小的不是那個意思……」
「諒你也不敢!哼!說到底,還不是你們太奇自己意圖謀反,才會落到如此下場?」紅鼻子貴族瞇起雙眼,目光如刀一般刺向膽怯的男子。「喔,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潛入城內來做叛軍內應的?」
「不可能!大人!不可能!」男子顯然慌了,立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求饒般地對紅鼻子貴族哭喊道。「叛國可是死罪!小的還有孩子要養,怎麼敢觸犯啊?」
「但你不是堅持這祖先留下來的杯子,是過去王國的死對頭──帕薩帝國的古物嗎?那不就表示你的祖先是帝國的一分子,仇恨王國不也是理所當然?」
「正好相反啊!大人!那、那是祖先為王國參戰時,從帝國領地裡取得的戰利品……」
「慢著慢著,鑑定結果還沒出來呢!如果這酒杯是真的,我們再來釐清你家族血統的問題,但如果是假的,那我剛剛喊的買價,也沒有不合理了。對吧?」紅鼻子貴族冷笑道。
「這……」被一陣言語威脅後,變賣古物的男子頓時語塞,不知該怎麼回應,只能無助地讓目光在自己和妻小之間徬徨。
「鑑定師,結果如何?」
「是,布里大人,已經出來了。這酒杯,確實造得是維妙維肖,幾乎能以假亂真。若是一般遊客,可能一個不注意,就會受到誆騙,但很遺憾,這些伎倆,是瞞不過我們『達里斯之眼』的!啊!當然,也騙不了睿智的布里大人。」鑑定師向紅鼻子貴族盈盈一禮,後者則故作謙虛地擺了擺手。
「呵,好說好說。所以,這只是個普通的杯子?」
「不是名貴的古物,但大人若是要拿來怡情養性作為消遣,也無不可,只是出價上,建議適度,避免助長膺品流通風氣。」
「哈哈哈!很好的建議。本來我看這傢伙挺可憐的,才跟著喊了個價要買,誰知道這傢伙給臉不要臉,不僅堅持自己賣的是真品,還說我看錯出價太低!唉,如今真相大白,我當然是可以大發慈悲,繼續用我剛說的價碼買走你這破杯子,賞你一頓飯吃,但你這傢伙,恐怕很長一段時間都要掛著騙子的罪牌,想在城裡繼續討工作,我看大概很難了。真是得不償失啊!」
「那副放大鏡,能給我看看嗎?」就在布里得意洋洋大笑的時候,夏奇薇雅忽然伸手指向鑑定師握在手裡的工具,並大聲提出了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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