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殿神殿騎士 - 第二十一話海界黑市（六）

昏迷的時候錯過了口頭匯報任務，六天必須回到中央市的軍部總部對奧蘭進行報告。

他這幾天被不同人輪番盯著寫作業，連市區觀光的機會都沒有。曾被各種妖魔鬼怪緊逼，也被神族壓迫過，但被一大堆作業追著跑還是頭一次體驗。

甚至軍部派的專用車到西亞斯丁家門口時，他還在趕報告。

「大哥哥，你還要再來玩喔。」

瑟亞斯媞抱著他的腰親暱磨蹭，瞄了眼表情很難看的西亞斯丁，輕拍孩子後將她推往她哥哥的方向。萊昂告訴他，在一個重度妹控眼裡，友情這種東西連妹妹的指甲屑都比不上。

他還不想跟這得來不易的朋友說再見。

再惹得西亞斯丁不快前，快速道別友人跟著學長們踏進軍部專用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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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身安全也保護得太徹底，連路線都改不了？」

卡奧斯在前座按了好幾次自動駕駛系統，但他得到的只有頻繁跳出的警示系統。

「奧蘭大人不是說我們現在最好直接回中央市嗎？你還想去哪？」

斯卡從儲物背包裡拿出一本厚重的書本，好整以暇的翹起腳看向駕駛座上的卡奧斯。

「她說的是我們三個最好一起回中央市。又沒有要直奔回去。」

卡奧斯嘗試拆解系統無果後，整個人洩氣似的倒進座椅裡。柔軟的布墊立刻將體型高大的卡奧斯包裹住。

六天聽著學長們的談話覺得其中有些古怪。為什麼需要有人身安全？要他們三個人一起行動的說法又是怎麼回事？

放下手上的作業，靠近前座提問。但卡奧斯只是悶聲笑了幾聲，並沒有要為他解惑的樣子。

斯卡闔上書本，轉頭對他說道，

「奧蘭大人說我們從神界回來的消息已經在軍部高層傳開了。有些派系會想儘辦法跟我們聯繫，你在任務期間一直都是失聯的狀態，回來後又一直昏迷，很多高層想第一手得到你的情報。」

「意思是我們可能會被其他人攔截？可是有需要放這麼多結界嗎？」

六天看著被多層結界環繞的專用車，對此感到不解。

一說到這個，卡奧斯瞬間就來勁了。他側過身一臉興奮的回答他，

「那些新世代派系也有激進份子。在軍部那種靠實力說話的地方，他們又打不過六英傑那派。我都懷疑那些腦子不正常的人，為了主導權可能勾結其他不該勾結的人。」

「那這輛車不是很危險嗎？」

六天更不明白奧蘭讓兩個學長一起回來的用意了，這麼做不就是把雞蛋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嗎？

「我想奧蘭大人大概對你很有信心吧。你在神界都來去自如了，軍部高層那些伎倆是傷不了你半分的。」

斯卡泰然自若的將書本翻了頁。卡奧斯卻嗤笑幾聲坐回位置上，慢悠悠的說道，

「我倒是覺得她想要我們看住你，以免你把不該炸的人炸死了。」

六天狐疑的看著卡奧斯，覺得這個指控毫無根據。

「我又沒亂炸人。」

他才說完，卡奧斯就對著他調侃道，

「你不是在神界裡炸得亂七八糟嗎？西亞斯丁說得可誇張了。」

「學長們不也不遑多讓？」

六天抱胸靠著後座椅背，他在神界可是控制過範圍的，才不是胡亂釋放神力炸彈。

「我們那是在試煉之地，那裡怎樣炸．．．」

「我們說的是在神界外頭。你那樣的攻擊很不正常。」

斯卡打斷卡奧斯的話，雖然他仍看著書，但六天感覺到他的語氣卻不像剛剛那樣悠然自得。

六天皺著眉，看著刻意避開他視線的學長們。他們不知道當時的情況有多嚴峻嗎？

「那時我的狀況不好，沒有更好的選項了。況且周遭也沒有其他無辜的神族，怎麼樣都跟亂炸人搭不上邊。」

「．．．．．．」

前座的兩個人對看了一眼，車內陷入了一陣寂靜。卡奧斯嘆氣後將頭枕在手臂上，語帶無奈的小聲說道，

「我就說他聽不懂吧。」

「什麼聽不懂？」

六天覺得學長們好像在説跟他完全不一樣的話題，但把剛剛的對話來回揣摩他還是沒能聽出其他意思。

斯卡稍微偏了身體朝他微笑道，

「沒什麼。你趕快把作業寫完吧。」

這之後兩個學長像是拒絕談話一樣不再開口，沒多久車內就只剩下他書寫作業的聲音。

這趟回中央市的旅途比之前潛入艾瑞亞還要謹慎，他們跳過所有軍部專用移送陣，只走民間的快速道路。車上甚至還備齊所有食物讓他們連下車吃飯都省了。

扭轉好幾個不同的小鎮，六天看著窗外逐漸暗下的天色，那些燈火通明的城市過去大概都還是一片荒涼吧。他突然意識到，這片曾經只有一片荒土的地界，現在已經成了許多人的家鄉。

「唔．．．是哥哥太沒用，對不起。」

早就睡得不省人事的卡奧斯喃喃囈語著，一旁也睡下的斯卡也沒睡好，有時呻吟有時磨牙。

雖然他已經盡快了，但神界給他們的精神試煉果然還是留下了陰影。

六天伸出手打算直接幫兩個學長抹去精神試煉的記憶，但這時他想到了西亞斯丁對他說的話。雖然他還是不太能理解幫忙消除困難有什麼不好，但或許擅自作主這件事確實是做錯了。

轉回窗外的景色，六天看著那些想來試探，在接觸到他的結界後便知難而退的氣息。

不知道這些人有哪些是來自軍部的。

他還以為軍部這樣的地方就不會有派系鬥爭，沒想到時間ㄧ久，還是出現這樣的衝突。

巴赫林的那些抱怨他似乎能理解一點了。

手指有意無意敲著窗框，他一直盯著窗外快速變化的景色，不知道自己突然冒出的一點鬱悶感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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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駛了整整一夜，當市景從鄉野平房轉為肅穆的建築群時，陽光已經照亮整座城市。

中央市比起大學院所在的希來區安靜許多，但在抵達城市中心時六天卻看到不少人聚集在街上，他們頭頂上還漂浮著許多花樣的告示牌。

『還原歷史原貌，每一個犧牲都不該被遺忘』

『歷史是事實，不是神話』

『停止捏造！還我真相！』

從人們的表情來看，他們應該在喊著什麼。不過因為結界的關係一點聲音都傳不進車內。他從來沒見過這種景象，這是在做什麼？

好奇的貼著車窗看著這龐大又長的人龍霸佔整條路，成群的警備隊在一旁維護秩序。看起來像是在保護他們，但又像是在防止他們離開路線。

車子遇上號誌停下來時，那條隊伍恰好就在旁邊。好些人對著車窗展示自己的告示牌，甚至有人要他把車窗拉下。他們的表情帶著愉悅，帶著自豪，又有些微的憤怒。

被警備隊的人拉走時，有個人眼明手快的將一張貼紙用力拍上車窗。這一下立刻驚醒兩個睡死的學長。

「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卡奧斯本能反應想跳起，卻被安全機制壓回座位上。斯卡同樣快速左右查看，發現沒什麼危險後又端正回坐姿。

「到中央市了。路上有奇怪的隊伍。」

六天盡責的解釋目前現況，兩個學長盯著那條隊伍看了一會兒，無趣的轉回前方，好像那很稀鬆平常。

「他們在做什麼？」

「遊行啊，你沒看過嗎？」

卡奧斯丟給了他一個答案，接著伸了個懶腰，懶洋洋的打了很大的呵欠。

六天翻了一下腦中關於遊行相關的記憶，但大部分都是有很多奇藝表演，娛樂性質更高的活動。難道舉牌子走動也是新時代的娛樂？有點理解不能。

見他沒回應，斯卡轉過頭看向他，同樣擺出很疑惑的表情問道，

「你沒見過抗議遊行嗎？」

「沒有。」

抗議他知道，遊行他也知道，但兩個合在一起還真沒聽說過。

「你以前都待在什麼深山荒地裡啊？就算是在鄉下地方也會有一兩個抗議遊行吧？」

六天看著驚訝的斯卡，左思右想才想起一些性質稍微類似的活動。

「我只看過衝進領地，直接砍了統治者的。」

沒想到卻獲得斯卡無語的表情。

「那已經是革命了。」

「所以他們是對一個議題有意見，然後上街告知大眾？」

從字面上來理解的話應該是這樣的活動。不過他不太能理解這有什麼意義，這樣真的能改變什麼嗎？

「差不多意思，除了讓民眾知道，也是讓海神殿議會知道很多人關心這件事，請他們正視這個問題。」

「哼，就是一群吃飽太閒的人。」

卡奧斯為斯卡的說明下了個結語，隨手就從一旁的儲物空間拿出一份三明治啃。

「但對於沒有管理國家權力的人，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意見表達方式。」

斯卡轉向卡奧斯提出反對意見。

六天想了想，這至少比直接衝進議會，一劍砍了執政官的頭溫和許多。如果確實能改變現況，和平解決也是挺不錯。

卡奧斯指了指離他們越來越遙遠的隊伍，吞了嘴裡的三明治後說道，

「我說的是講這些議題的人。他們自己面對危險就知道了，不管是救世主還是什麼海界英雄，只有靠自己才能活下去。」

「就算你這麼說，這在軍部也是很熱門的爭吵話題。」

學長們對視幾眼後決定就此打住，不再繼續討論這個內容。但六天對這個主題還是挺感興趣的，所以又再度提問強迫繼續對話。

「軍部也討論這個？」

「警備隊大部分成員可是海神殿主人的忠實粉絲，他們還會跟那些沒有對莫殿下抱有敬意的騎士起衝突。」

斯卡頓了頓看了他一眼。

「你應該都只有跟巴赫林大人接觸吧？像六英傑或是神殿騎士團，他們都不太討論這些。就跟卡奧斯說的一樣，我們只能靠自己。討論這些有什麼用呢。」

他看向幾乎看不見的隊伍，所以因為他們不用靠自己，才會有這樣的討論？但過去他遇過的人們，那些日夜擔心自己會被戰火吞噬的生命才沒有閒情逸致討論這些話題。

這個世界變得可真多。

大概是為了不要進軍部時看起來太邋遢，專用車的最後一站是一處休息站。那裡甚至還有一間房間供他梳洗，連替換的衣服都備了一套。

「我看起來有那麼落魄嗎？」

六天看了下身上的衣服，這套是亞貝拉跟梅貝莉替他買的。也只穿過兩次而已，看上去應該還很新。卡奧斯立刻笑出聲搭上他的肩膀說道，

「你在最難混的地下組織艾納待了大半個月，期間音訊全無，逃出來後軍部也聯絡不上你，之後從神界回來又昏迷了三週。正常人都會覺得你現在應該是個很慘的狀況。」

在艾納時無法聯繫外界又不是他的錯，那裡監控術式密密麻麻到處都是，與其花時間鑽漏洞還不如專心搜集情報。

後來逃出艾納，作為讓西芬德去幫西亞斯丁的報酬，他去找之前失蹤神獸的情報，這些又不能讓軍部知道，他當然得消聲匿跡。

他也沒想到在神界時身體跟靈魂的反噬會那麼嚴重，睡了三週實屬意外。

還是他就應該裝得落魄一點，才不會顯得那麼突出？

這樣巴赫林或許會少罵他一些。

仍搭著他的肩膀的卡奧斯輕戳他的額際問道，

「對了，你結束後是回收容所嗎？我記得你也沒申請假期宿舍吧？」

「嗯。行李已經寄回收容所了。」

卡奧斯聽到他的回應後立刻揚起興奮的表情，一副接下來要說什麼有趣的大計畫。

「你要不要搬來跟我們住？待在收容所也不是那麼舒適吧？」

他愣佂的看著卡奧斯感到迷惑，原來住的地方是可以選的嗎？

見他沒有回應，卡奧斯挑眉不可置信的提問，

「你不會還真覺得那裡住得舒服吧？」

「有吃有住也很安全，大家也都很友善，我覺得沒什麼問題。」

「學弟啊，你的生活標準也太低了！」

卡奧斯抓著他的肩膀搖晃，接著像是列清單一樣說了許多維持生活品質該注意的內容。

「你別強迫他了。」

斯卡笑著打斷還想繼續說服他的卡奧斯，微笑著說道，

「你可以慢慢想。我們隨時歡迎你。」

為了避免被纏上，卡奧斯與斯卡在休息站與他告別。六天獨自跟隨指示到奧蘭的辦公室，這一路還被刻意安排在特殊走道，很明顯就是不想讓其他人見到他。

才打開辦公室的門，他立即聽到熟悉又不耐煩的聲音。

「就兩個月。我就沒看著你兩個月，你就給我搞出這麼大的麻煩。」

巴赫林站在他眼前，高大的身軀將他整個人籠罩在陰影之下。男人臉上充滿著疲憊與無奈，甚至臉頰邊緣還有點小傷。

能在巴赫林身上留下無法立即治癒的傷口，看來對方下手頗重。

「又不是我叫神族闖進來的。」

他理直氣壯的反駁巴赫林。

這本來只是個暗中調查任務，他怎麼會知道那些各懷鬼胎的神族會直接闖進海界把人給帶走。在他的認知裡，這還是大大違反世界規則的。

「反正這事遲早會發生，你罵他又有什麼用？罵他神族就不會干涉海界了嗎？」

奧蘭推開巴赫林拉著他離開男人的陰影下。六天有些奇怪為什麼他們都對神族闖入海界這麼不以為意，即使現在海界跟神界有往來，但都還是需要生活在世界邊界的中間人進行溝通跟轉述。

「既然知道神族要干涉海界，你們還跟他們簽合約辦神市？」

巴赫林聽到他的問話後皺起眉，不是很高興的說道，

「也不是所有神界的神族都不可信。至少我盯著簽的幾個我可以保證。我們在海神殿也不是一手遮天，我已經在會議裡提了要審視其他合約的安全性，但別人聽不聽我也管不著。」

「經過這件事我想他們會聽的。幸虧是在更多傷亡發生前注意到了。」

比起巴赫林，奧蘭對六天的態度溫和許多。她一直擋住巴赫林發射過來的責備視線。這時六天注意到巴赫林臉上的傷口，殘留在上面的力量感就來自奧蘭。

「你們打架了嗎？」

這兩個人從小一言不合就開打的習慣到現在都沒變嗎？

身上毫髮無傷的奧蘭聳聳肩說道，

「他知情不報，我有權制裁。」

「你那根本是欺壓。」

巴赫林在一旁抗議，被奧蘭一個瞪視後，噴了一口氣轉向另一邊不再看他們。

「麻煩你好好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可隱瞞半分。我們才好收拾善後，謝謝。」

奧蘭壓著他坐到沙發上，那桌上還已經備好茶水。六天本來還有些猶豫要不要跟他們說西芬德的事，沒想到他們早就知道了，甚至還暗中幫了不少。

當時西芬德跟他說明調包神獸的流程時，他就很懷疑可行性。就算神族的法器再怎麼有效，那點障眼法應該騙不了高階神族。

「為什麼瞞著他？」

奧蘭與巴赫林聽到他的疑問後表情突然變得有些黯淡，像是不太願意提起這件事。

「我們跟西芬德．．．關係不是很好。」

巴赫林抓了抓頭髮，撇開視線沒有看他，連說話的語氣都變得很卑微。

「別跟他說，不然他會更生氣。」

同樣不敢看他的奧蘭低下頭喝起茶。

六天對於這個新情報感到有些震驚。西芬德還是一頭小龍時他們可是常常玩在一起的。他還記得巴赫林時常弄出一堆神奇的點心給西芬德吃。西芬德跟奧蘭打架打輸時還會跑來跟他告狀。

他還以為現在只是因為大家有各自的事要忙，不像以前一樣時常黏在一起罷了。

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但西芬德又還住在海神殿，不像是撕破臉不互相往來的程度，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巴赫林阻斷他想問個清楚的想法，讓他繼續描述任務後半內容。

他自己也很久沒回神界了，那時情況又緊急，身體狀況又差，他也沒辦法提供更多有用的情報。

神界提煉其他世界靈魂又不是什麼新鮮事，在那些精神試煉裡也不只有被瑟薩薄影附著的生命。

他實在無從推測那個地區的神族到底在搞什麼。

最終這個匯報只加重了巴赫林還有奧蘭的頭痛，聽著他們說各種條款還有巡視計劃又要重新調整，兩個人又開始爭吵什麼派駐小組的規劃。

他很想幫忙，但無奈巴赫林跟奧蘭說的那些制度他一個都不認識。而且兩個人也不打算解釋給他聽。

「你不用擔心，我們會處理好的。」

奧蘭拍拍他的肩膀勾起溫暖的微笑。連巴赫林也不再用那麼生氣的語氣對他說道，

「你就好好的在學院裡跟朋友們玩吧。難得有了正常生活不是嗎？」

說完兩個人又塞給他一堆零食，將他送出辦公室。

看著緊閉的大門，六天悻悻然的再次搭上專用車回收容所。看著逐漸遠離視線的軍部，他想起了最近看到的一句話—『孩子翅膀硬了，就不想父母管了。』

收容所的人們早先從軍部那裡得到他今天要回來的消息，當六天下車後立刻就被等候多時的孩子們圍上。嬉鬧拉扯之間，他被人群簇擁著到用餐大廳。

原先莊嚴的飯廳被佈置得燈火通明，銀色與金色光球在挑高的天花板來回舞動。這時六天注意到空中還有許多神獸的投影在光球之間穿梭。

「那些是什麼？」

指著距離他們比較近的透明投影，一旁的梅貝莉笑著用視線指向站在遠方分發食物的院長。

「這是圖譜映像盤。院長還買了比較貴的神獸圖譜喔。」

聽到他們的談話，六天身旁的孩子們立刻興奮的拿來一大本精美的圖集。裡面畫滿各式各樣海界神獸，甚至還詳細解說各類神獸的習性。

「梅貝莉姊姊！這個！」

梅貝莉拿起項鍊後點向孩子指的神獸圖像，項鍊裡存取的神力被圖集核心術式吸收後，一隻巨大的銀鹿赫然跳出書頁，發出巨大的雷鳴聲後奔向天花板。

他想起自己過去也曾經為了讓宴會變熱鬧做了好些移動投影，他做的還會噴火噴冰，好幾次差點把宴會廳給砸了。

不過那時大部分的人都還是很快樂，總歸不算是搞砸場子。

看著腿上的圖集，孩子們快樂的跟著他一起閱讀上面的內容。

或許那些差點被他砸了的宴會給了某些人啟發，最後造出這個大家都能使用的投影玩具。

「這個很受歡迎嗎？」

也不知道自己想確認什麼，他抬頭問了正在跟孩子們玩投影的梅貝莉，她興奮的用手指比出數字三。

「當然！不管是派對還是聚會，就算只是為了氣氛大家都很喜歡買來玩！最大的三家公司都各有特色。我們買的這家是以精緻聞名的…」

六天愣愣的看著梅貝莉細細解說每間公司做的投影有哪些不同之處，心裡忽的泛起一點暖流。

他不明白這個感覺是什麼。

沒想到他無意中留下的東西會被這樣保存並延續下去。甚至還能讓人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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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六天哥哥回來！」

「我們好想你喔！」

他被安在飯桌中央的位置，幾個孩子們快樂的拉著他說著這一年收容所發生的事。除了澤爾欽在聖騎士訓練班裡又晉級以外，並沒有什麼新鮮事。

直到他將從學院那裡買來的伴手禮放到桌上時，原先歡笑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詭異。他一一解釋那些禮物的用途時，人們的臉色變得更加扭曲。

萊昂明明說了回去帶點伴手禮是種禮貌，他還照著希來區最佳禮品清單買了各種類別。理論上應該無懈可擊才對。

「六天，謝謝你的好意，但下次別再買這麼多東西了。你還是留著錢買自己需要的吧。」

院長雖然還是收下了禮物，但告誡著他下次別再買這些東西。

「我不缺錢。」

一聽見他的回應，梅貝莉立刻拿出禮物堆裡的一個大型桌燈駁斥他。

「這不是缺不缺錢的問題，就像這個燈，這太貴重！」

「那個可有結界安眠功能，很有用的。」

他記得收容所有幾個人有失眠問題，想著買這些可以幫助到他們。

「六天，你送這個當禮物，收的人可能要想是不是欠你什麼了！」

詫異的看著梅貝莉，收禮物不是收下就好嗎？還需要想這麼多？看了看周圍人們臉上有些尷尬的表情，看來這也是必須習慣的新規則。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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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孩子們都被送回房間後，還留在宴會廳的人們開始談論起最近的時事。

「那個黑市真是太可怕了！海神殿境內居然會有這麼大的地下勾當！軍部到底在做什麼！」

一位續著黑色大鬍子的男人拿著酒杯大喊著。

「可我聽說這黑市可是海界最大的，要不是軍部即時處理，不然這黑市可能不只舉辦了兩三天這麼簡單。」

指導六天寫胡賽詛咒論文的教授一說完就挪動了自己的位置，離那位黑鬍子男人遠一步。

「你也是軍部的走狗嗎！海界最強戰力怎麼能允許黑市的存在！他們就應該一舉殲滅那些地下組織！」

黑鬍子男人用力的拍向桌子，桌上好些酒杯倒了下來，飲料灑了一桌。

「我家就是被這些該死的傢伙踐踏成不法之地的！」

男人又為自己倒了一大杯啤酒，說著自己的家鄉是怎麼淪為惡名昭彰的犯罪城市。

說完整個人就倒在桌上，醉醺醺的睡著了。

「我看報紙上說這黑市會在海界各地輪流舉辦。沒想到海神殿也是其中一個地點。」

坐在六天身旁的亞貝拉皺起眉說道。

「這裡不應該是海界最安全的地方嗎？」

她有些失望的補上這句。

很顯然餐桌上不少人也同意這個看法，沒有人提出反駁意見。

以六天的想法，想要杜絕這些黑色交易是不可能的。越是想盡辦法禁止這些勾當，只會讓情況越來越難以控制。

他透過這次的任務也才知道，軍部與地下組織一直都是採取監視與半合作的關係。

那個規模極大的海界黑市其實也在軍部的控制下在海神殿境內舉辦過不只一次了。

他想開口解釋，但才說了第一個字，院長刻意咳了一聲打斷他的話頭。

這裡唯一知道他的假期任務跟黑市有關的院長對著他搖了搖頭。

「神族又是怎麼一回事啊？他們不是更高級的存在嗎？來海界做什麼？」

梅貝莉貌似不想再討論黑市的話題，轉頭對著教授問道。

「根據神族過往的行事邏輯來看，也許黑市流通著神界某些不該現世的物件？但我也只是推測，有關神族還有神界的資料實在是太少了。他們真是個神秘的存在。」

六天看著一臉嚮往的教授，其他人也紛紛發表對神界與神族的美好幻想。

他心裡泛起一股不適，那些心懷不軌的神族大概就是用這種崇拜騙了許多其他世界的靈魂吧。

就在他開口想澄清神族跟神界都不是什麼好地方時，巴赫林與奧蘭的告誡閃過腦海。

『關於神族跟神界，千萬不能透露任何資訊。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風險。』

抿上唇，他已經給他們兩個添了太多麻煩。這段時間還是安靜的待著吧。

他曾深信，只要揭示真理，讓所有人都擁有對等的資訊，就能大幅度降低偏見與誤解。這是他過去學會的法則－用真相換取平和。

但現在，他卻成為一個沈默的旁觀者，只能眼睜睜看著人們被虛假的情報與幻想左右。

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平時沒什麼味道的飲料，頓時嚐起來有些苦澀。

總覺得自己也成了為了世界和平而隱瞞真理的共犯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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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這個了，我們繼續吃大餐吧！你回來沒多久又要回學院去了吧？」

人們從一旁的儲物空間裡拿出好幾桶酒。自從上次發現他灌不醉後，收容所的人們似乎興起一個灌醉他的挑戰。

很可惜的是，直到今天仍然沒有人能抵得過六天的酒量。

藉口明天要值早班的亞貝拉是唯一還清醒的人，幫著他一一將醉死的人們抬回房間。就在他準備道別回自己的房間時，亞貝拉忽的從背後叫住他。

「你在學院過的怎麼樣？」

這個問題在宴會時他就已經被問過很多次了，六天覺得亞貝拉沒理由再問他一次。

「你不相信我？」

他交到朋友這件事難道真的那麼驚奇嗎？

亞貝拉眨了眨眼，思索了幾秒後又重新提出問題。

「我的意思是，你沒有遇上什麼困難嗎？」

「比起遇到困難，我給別人帶來的困難似乎更多。」

例如這一學年看上去疲憊非常多的騎士科院長。

「我不是說課業或是實際上的問題。這是你從遺跡甦醒後第一次在現代生活吧？沒有什麼不適應嗎？」

六天現在覺得最不適應的就是他得時常面對從未考慮過的提問。亞貝拉現在問的問題就是一個。

看著仍然在等待答案的亞貝拉，六天不是很清楚她到底想聽到什麼。最後他選擇把從學院交流版上看來的句子東拼西湊，組成一個聽上去很完美的答案。

「不愁吃，不愁穿，四海皆友，天地為家，我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嗄…？」

看著對方莫名其妙的表情，看來他還是沒搞懂亞貝拉到底要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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