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到拿藥女子淡然中夾帶哀傷的神色,吾一本也不想多言,但想到離去的妻子,未講完要說的話,就撒手人寰,於是歎了口氣,開聲問道:「是甚麼事?說來聽聽,或者我可以幫到你。」
女子依舊微微搖頭,不想多言的樣子。她只是盯著胸前的吊錘,久久不語。
吾一繼續開聲道:「你可以不說,但如果對方想知道你的消息,恰好我又可以幫手,你豈不是會白白傷過一個好的機會?他如果知道,你不肯說,內心不就會很痛苦,飽受煎熬?」
女子輕歎了一聲,那聲仿如一塊石頭,投進一湖澄平的湖水那樣,泛起了一陣陣漣渏。
「你覺得可以幫甚麼?藥你拿到是你的本事,可是我要做的事,你不會知道,就算知道,你也做不了甚麼?」
吾一沒有說話,只是眼睛直直的望著她,周遭很噪,但此劇他們間的氣氛,卻是異常的靜默。
女子望著天空,然後幽幽的道:「你知道2008年的事嗎?」
吾一搔了搔頭,然後嘗試答道:「是北京奧運嗎?」
女子回道:「奧運重要,但對於我們這批留在這裏的人,又更關乎自身命運的事。」
吾一望著女子,等待其回答。
「2008年5月1日,那天晴空萬里,我們本身是乘坐旅遊巴,由慈雲山,出發前往西貢。到了南邊圍,就出了意外,我們就再回不去了。」
吾一嘗試釐清問題:「那個叫南邊圍的地方,不會就是⋯⋯」
女子終於點了點頭:「就是如你所想那樣,我們不斷在那地輪迴,但不得超脫,每天每時,都在重覆著一件事:莫名其妙的轉圈,轉到撕心裂肺,痛苦萬分,也不能停下。」
吾一突然想起,以往在大學課堂,聽過的一則神話故事,那個主角的名字,好像叫西西弗斯(Σίσυφος)。他很聰明,也很狡猾,由此積累了很多很多的錢。甚至臨死之時,用妙計將冥王,困於人間。當然死神本來不想放過弗斯,奈何弗斯鄭重推出修手件,就是獻祭。只是弗斯只是說了,卻從來不做。當然冥王不再忍耐,收回弗斯的靈魂,再責罰他做一件事:
弗斯需要每天,推動一顆巨石上山,只是當就快要到達山頂時,巨石又會滾動跌下,他因此要永無休止的推著石頭,故事或許想說的,就是人的謬行,往往引致永無盡頭,而又徒勞無功的結果。
面前這幫女子,會否也是如此?他雖不太確定,但腦海中大概也知道大概是怎樣,由他推想而知一二。
「沒有你超渡你嗎?」吾一單刀直入的問道。
「超渡,有呀,之前有個師傅,晚上來了,口誦甚麼『三七氣流一轉』,又請神,又談判⋯⋯」
「有用嗎?」
「有用,有用到我們現在還是沒有離開過。坦白說這些師傅,本身要積累很多福報,再加上多年的經驗,方能渡魂彼岸。起碼以前我在殯儀館看到的儀式,都要多過一個師傅去做,他單憑一個人,就想超渡50多個人,能嗎?他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吾一抱歉道:「對不起。」
女子搖搖手,繼道:「不關你的事,不用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的,是那個駕駛差劣的司機,既然不知那個彎道如何,為何不緩慢行駛,他又不是小巴司機,何必分秒必爭呢?」
女子歎了口氣:「我很後悔,後悔沒有和他一起,本來他和我要共渡餘生的,可是我連他一個吻都沒有,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應該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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