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BL】妖夢 - 逐漸遠離的我們04

莉比的舉止奔放，不像一個本該優雅得體的騎士。

亞錫意外地揚起眉：「貴國的騎士團也收女性嗎？」

「哎？妖精獵人不也招募女性嗎？」莉比睜著大眼反問，表情不見嘲諷，而是陳述事實的坦然。

「很有道理。」亞錫從容回應。

也就是說，聖騎士團和妖精獵人一樣，是用能力論高低的組織，跟某些專收貴族男性、卻變成一群不成材的廢物組成的半吊子騎士團不一樣。

而且，像莉比這樣看上去頂多二十歲的年輕女性，能成為聖騎士團的首席騎士，也代表她的實力不容小覷。

人不可貌相——亞錫早已切身體會很多次了。

「那麼，莉比，你來找我做什麼？」

耶露比開口喚回騎士的注意力，被叫到名字的莉比眨了眨眼，說了一聲「對喔」，「稍早在巡視的時候，西邊出現了一些我和你提過的『現象』……要在這裡談嗎？」

耶露比一愣，後知後覺地看向亞錫他們。

後者毫不掩飾，露出禮貌性的微笑，直盯著兩人，「怎麼了？」

耶露比的眉尖幅度輕微地動了一下。

「……我們回我的辦公室去吧。」她決定，「順便叫上伊芙，重要的事一次解決。」

「好哇——」

「我們就先走了。」耶露比回身向二人點頭致意。「請務必好好休息。」

她帶著莉比離開，房門被她輕柔關上。

一直安靜看書的艾利歐克終於將注意力從書本上移開，向亞錫道：「你在盤算什麼？」

亞錫端詳著自己的報告，佯裝不解，「我怎麼了嗎？」

「少來這一套。」艾利歐克平靜地說，「如果沒有盤算什麼的話，在貝辛可拉小姐提醒是否要迴避的時候，你那個反應是什麼意思？」

以一向安靜低調的艾利歐克的立場來看，那聲「怎麼了」實在很沒必要。

他慣於將自己隱於他人的視野之外，因此很摸不清這種刻意凸顯存在感的行為，不懂究竟意義何在。也就只有另有目的的時候才會這麼做吧？

亞錫擱下手中文件，雙眼凝視著前方，半晌後總算開口道：「真希望你不要敏銳成這樣，什麼小心思都被你看穿。」

如果是放在相識多年的老友身上，會被稱作「默契」。

但他和艾利歐克才認識多久，默契是這麼好培養的嗎？

——不行啊。

再細想下去，亞錫總覺得會碰觸到心裡很危險的一塊。

所以先歸咎於對方太敏銳好了。畢竟這也是事實。

「我只是好奇她們會談什麼事情罷了。」亞錫說，「我總覺得耶露比小姐說的，老師要煩心的『其他的事』有點蹊蹺，在貝辛可拉小姐稍微解釋來意的時候，我就猜她們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在背著我們進行。所以我露出一副感興趣的樣子，從她們的反應來試試到底有多重要。」

艾利歐克無言了一陣。

這麼多管閒事，而且還是用這種近乎惡作劇的方式刺探別人反應，確實很有亞錫的風格。從耶露比那急於避人耳目的樣子來看，她們所談的絕對是重大且需要保密的事情，亞錫的目的算是達成了。

問題是，他不是那種聽聽就算了的人——

「剛好關於上一個任務，我有東西要向戴特里安確認。」果不其然，亞錫揮了揮寫到一半的報告，露出壞笑：「很正當的外出理由喔。」

「……」艾利歐克說：「你其實可以叫他過來。」

「那怎麼行，我可不是利用隊長權限耍大牌的人。」亞錫翻身下了床，「我可以因為沒走出過這間房間，結果在修道院裡迷了路，『不小心』晃到白天使辦公室那裡，又偶然聽到一些談話，是吧？」

不得不說，是很合理的理由。

艾利歐克心想，但這個人怎麼總是在做私闖民宅、偷人東西，或是偷聽這種事情呢？如果他不做獵人的話，該不會會變成一個無惡不作的混混吧？

……雖然現在也很像就是了。

而且偷東西，自己好像也做過……艾利歐克將那本巫咒書從腦海裡揮開，說：「在我面前做這些，你就不怕我走漏風聲嗎？」

亞錫從門邊回頭，頓了一下，楓紅色眼眸閃爍著意味深長的光，「你會嗎？」

艾利歐克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亞錫只是向他笑笑，方才帶了一點蠱惑意味的神情被他收拾乾淨，邁開步伐離開房間。

隨著門又一次被打開和關上，艾利歐克緩緩眨了眨眼，回過神來。

還真的走了。他說的「沒走出過這個房間」，原來是真的嗎？

這件事伊芙對艾利歐克提到過，算是為剛醒來就發現亞錫昏迷不醒的他解釋情況。然而，聽別人說和亞錫自己親口提起，感覺還是不一樣。

為什麼要做到這種程度……

艾利歐克悶悶地發呆了好一陣，才深呼吸提起精神來，在房間角落找到自己和亞錫的行李。他掀開被子下了床，因為躺了太久而暈眩了一下，慢慢走到行李旁邊，從裡面找出了一個用細線捆起的紙捲。

這是與獵人的任務報告性質相似的文件，是分析師的工作回報。

妖精獵人的報告是為了回報資源使用情況、人員傷亡以及妖精處置手法，以任務為單位，而且妖精等級Ａ以上才需要繳交；分析師的報告，上層的說詞是「精進總部應對方針」，實際上就是回報工作情況，並且不分部門，每兩個月交一次。

艾利歐克在總部時也寫過很多次，由於所負責的工作內容千篇一律，他的報告也總是中規中矩，繳交時間到了就寫一寫然後交出去而已。而現在他被調到前線，沒辦法及時繳交，總部就給他一小疊報告用紙，說記得每兩個月寫一次。

——可是，前線幾乎就是妖精獵人協會的管轄範圍，分析師總部還要求他寫工作回報，是不是太多此一舉了點？

「回報必要事項，包含『輔助對象行動』……啊。」

艾利歐克望著和報告用紙放在一起的說明，手指輕抵下顎，陷入沉思。

很奇怪。

一名輔助魔法師，明明只管配合輔助對象就好，連輔助對象的一舉一動都要觀察甚至加以記錄，不知道該說是認真過頭還是偏執狂呢。

何況，總部那邊，特定點說是「賢法會議」，有必要知道這個情報嗎？

艾利歐克輕吐一口氣，抬起手在紙面上打了個響指。

微黃的紙面泛起微光，沒過一陣子光芒又散去。

艾利歐克見狀蹙起了眉，但沒有猶豫太久，手指又在紙面上憑空比劃了一陣，像在繪製複雜的圖樣一般。

這次，一道淡紫色的光回應了他的動作，在紙上躍動流轉，互相交錯，像在編織一張光網，逐漸把文件包覆起來。與此同時，照進房間的日光黯淡了下來，房內最亮的光源變成那份被光包覆的文件，以及反射光線的艾利歐克的耳墜。

「建構法則。」

紫色光芒愈發耀眼，以吞噬所有黑影的氣勢一口氣膨脹，接著如消了氣一般收斂於紙面，一切恢復原樣。

艾利歐克長吁了一口氣，望著紙面的眼神變得複雜。

「法則」的魔法是艾利歐克的老師的拿手絕活，在他還小的時候就傳授給他。由於這種魔法的性質複雜，因此就算在分析師之中，艾利歐克也是極少數幾個會用法則魔法的人。

而他使用這個魔法，是將紙面上附著的魔法——監視、追蹤的魔法，給限制起來。

給艾利歐克檢查靈感的人，就是亞錫三番兩次的玩笑話。

『你什麼時候變成監視我的眼線的？』

一開始只是停留在懷疑而已，起初他和亞錫相看兩厭，那則噁心人的明細只讓他猜到總部不想讓他倆任何一個人好過。直到後來，體驗了明細範圍詭異的判定，這份懷疑便開始蠢蠢欲動。

甚至，那個撤銷申請莫名順利地上報，艾利歐克忍不住質疑明細內容的本意，細想之下才發覺不對勁。既然這條心懷不軌的明細可以輕易被撤掉，那麼對方一定還留了後手。

再怎麼說，監視魔法附著在報告書上也太陰險了。艾利歐克不可能經常檢查，為了寫報告還得將它放進隨身行李；而且，大概是料到沒到時間艾利歐克就不會取出來，這個魔法至少可以運作兩個月。

只是，都已經在文件上藏了監視魔法，說明裡為什麼會出現一段多餘的「必須回報輔助對象行動」呢？

用最低限度的描述寫完報告以後，艾利歐克放下筆，輕點了一下紙頁末端的小魔法陣圖樣，他的報告便化為微光消散，被傳送回總部。

盯著報告消失的地方，他也同時想起了什麼。

「如果是她的話，那確實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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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法會議」，即獵人方的「賢人會議」和分析師方的「高級法師會議」的聯合會議，是妖精獵人與魔法分析師總部的最高層。基本上，擬定各部門運作方針、明細制定、接受來自各國政府的任務委託或研究委託，都是他們負責的。

不過在亞錫看來，包括同門師兄雷菲索爾和老師伊芙在內，這些人都是一群麻煩人物罷了。

畢竟要他交出任務報告的就是這些人。

亞錫一面在心裡抱怨上司，一面在修道院走廊上悠閒地散步——實際上是裝作散步的樣子，打算一路遊蕩到白天使辦公室。

「咦，那不是……隊長！」

有人在背後欣喜地喊道，亞錫回過頭，向來人招了招手。

「呦，托克。」

「隊長，你看起來好有精神，太好了……」

「別用這麼感動的語氣說話。」

托克靦腆一笑，「這不是因為之前你都死氣沉沉的嘛。」

亞錫揚起眉，「哦，所以你很擔心我？」

「這個嘛，死氣沉沉的隊長看上去比平常的隊長可怕。」

「……」亞錫翻了個白眼。「臭小子。」

雖然說得很嫌棄，但托克的出現對亞錫來說其實是巧之又巧。

跟在旁邊的托克渾然不覺自家隊長在打什麼算盤，只是傻呼呼地笑道：「隊長，我知道這樣說很怪，但你一如既往的反應讓我很安心欸。」

「是嗎？那給你一個挽回面子的機會，幫我個忙。」

「呃不，我其實沒有……」

亞錫不理他：「知道白天使辦公室怎麼走嗎？」

托克露出困惑的表情，「這麼突然？」

亞錫輕哼一聲，隨便掰了一個理由：「聽說老師……就是帕諾特團長，她在白天使辦公室，而我的任務報告要直接交給她。」

「是喔……？」

即使半信半疑，但托克有個優點，就是很聽話。

他在這段時間裡也仍然擔任跑腿的角色，因此被設計地錯綜複雜有如迷宮的塔利爾斯教會修道院，已經幾乎被托克摸透了。

白天使辦公室離主教堂很近，據托克補充，白天使在教會裡擔任的職務類似修女長，但是地位卻更像主教。

「過去也曾有冊封白天使的紀錄，但這個頭銜由於是賜給白魔法能力高超的有能者，所以並不多見，歷史上好像只出現過三次，在包含耶露比大人的情況下。」托克斜瞄亞錫一眼。「這是我這幾天聽修女們說的……但是由我來補充這些資訊，總覺得很奇怪。」

亞錫心不在焉，望著廊外的庭院，說：「那你可以選擇不要廢話。」

「……」

托克將目光轉回，忍不住又開口：「對了，隊長，你知道前兩位白天使是多久以前出現的嗎？」

「不知道。」

「前一位是在一百年前，再上一位是將近兩百年前喔！這個頭銜比想像中還稀有對吧？」

亞錫沒答話，只是瞇起眼睛。

何止稀有，簡直是百年一遇的奇才。

「用白魔法治療很常見，但是像白天使號稱有『起死回生』技術的，卻很難得呢。」

「是啊，所以艾利歐克先生不也成功醒來了嘛！白天使大人一定可以治好所有人的。」托克信心滿滿地說道，指向走廊盡頭一扇不起眼的門，「這裡就是白天使辦公室。」

亞錫揚起眉，「比我想的還要樸素。」

「但是這裡離主教堂很近，各方面來說都很便利。」托克說著，伸手要去敲門。「稍微打擾一下——」

他的嘴巴突然被人摀住，並且被推到一邊，強行靜音。

托克一愣，抬頭看向動手的自家隊長，只見亞錫原本散漫的眼神變得銳利，向他的方向不輕不重瞥了一眼。

這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警告。

托克不敢出聲，睜著眼睛看見亞錫側過身子倚靠在門邊，露出專注的神情。

慢著……

這是在偷聽？不是說要交報告？自己被騙了？

托克覺得自己的信任受到了背叛。

亞錫對托克微妙的心理活動絲毫不覺，耳朵貼在門板上仔細聆聽。雖然這扇門的外觀樸素，卻意外地厚實，門內的聲音聽上去朦朧不清，需要屏氣凝神才能辨識那些模糊字句。

「……雅格羅海域也有類似情況，你發現的現象大概是因為同一個原因。」伊芙的聲音略顯沉重，似乎在煩惱著什麼。「雖然靈脈的汰換是很稀鬆平常的事，但這麼大規模的崩壞，還是第一次。」

「太巧合了，不像自然發生的，幾乎可以肯定有人在背後刻意為之。」耶露比溫和而堅毅的聲音說道，「但會是誰？又有什麼理由？」

莉比的嗓音響起：「可是靈脈崩壞對誰都沒有好處。」

伊芙說：「確實，至少我們之中沒人會想去干涉靈脈平衡。」

亞錫在門後蹙起眉。

「靈脈」是什麼東西？崩壞了會怎樣？

「我在想，和你以前提到的『病毒』有沒有關係？」莉比提問道，「你說它差一步就要成為正妖精，要不是那兩個孩子，妖力會更快匯流在一起？」

「我是這麼猜的。關聯呢？」

「這很奇怪不是嗎？如果海利許的靈脈枯竭，是因為你說的那個法陣造成的，而『病毒』是從失蹤的陣眼轉化成的；那麼，『病毒』受傷後消耗的妖力，應該要回流到枯竭的靈脈才對啊。」

另兩人沉默了一陣，耶露比徐徐開口：「是啊，『萬物平衡』，被汲取至乾枯的靈脈，魔力不可能不回流過去的。」

伊芙語調冰冷，「假設那些魔力，沒地方回呢？」

那就大事不妙了。

就連在門外偷聽的亞錫，都感受到事情的嚴重性。

同時，他在心裡對「靈脈」這東西浮現一個大致的猜想，正盤算著回去問問艾利歐克，房內的人又再次開口了。

「雖然雅格羅和海利許的靈脈都是分支，但如果有人在背後計畫這一切的話，還是很危險。」耶露比說，「對方不僅有力量破壞這麼多地方的靈脈，還有辦法瞞過我們。目前掌握的情報還是太少了。」

「是啊，只有這樣了。」

伊芙嘆了一口氣，突然揚聲問道：「所以你滿意了嗎，亞錫？」

門突然打開，亞錫差點失去平衡，腳下踉蹌一步，僵了一下後抬頭望向房內三人。

他身旁的托克很不爭氣地「嗚」了一聲。

耶露比坐在辦公桌後，伊芙和莉比分別倚在辦公桌兩旁。亞錫的老師一臉殺氣騰騰，另兩人則一副看好戲的悠然模樣。

……被擺了一道。

「聽夠了吧？」伊芙目光凶狠，「需要我替你整理重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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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隔線】———

偷聽被發現了啊！！！壞小孩！！！

托克：我是無辜的啊救命QAQ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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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漸遠離的我們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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