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成功交付「苦痛之筆」，算是完成一個階段的任務。而「安托亞」也確實遵守約定，說明如何達成目標。
「我只是想要里沙回來。」
在上海的一間豪華商務酒店見面時，我提出自己的立場。
「我知道，長谷川先生。但是想要讓一個東西跨越生死規律，你就必須清楚這背後是怎麼運作的。你知道得越詳細、越清楚原理，未來的儀式才能順利達到你要的效果。」
「安托亞」接著說，即便強大如牠們這七位，也沒有辦法在寰宇中恣意妄為。七位存在掌控著的六個領域，彼此相互影響、成就彼此的同時也帶來限制與約束。並且就算「安托亞」成功跨越兩個世界的隔閡，牠能夠帶來的力量也非常有限。相較於牠們真正的「本體」，在這裡與我共處的不過就是碎片。
因此，如果想要打破世界的法則，就必須有媒介來幫助、引導超自然力量。
「所以妳才需要極端的慾望。」
「沒錯，它是讓所有儀式成功的必要條件之一。」
「那還需要什麼？」
「別急，你會知道的。」
她告訴我里沙的復活，需要相對應的肉體來作為「容器」。這具皮囊在儀式的干預下，會藉由我對里沙的思念，將已經不在人世的靈魂帶回來。這段牽引的過程在人類的意識中將會被極端加長，所以我需要很多「提醒物」來幫助自己不要迷失方向。因為一旦我的意念無法專注在靈魂與肉體的相連上，那麼不僅儀式會失敗、連帶著還會產生嚴重的後果。
聽到儀式有失敗危險後，我覺得自己被刺骨的寒意籠罩。
「嚴重的後果是指什麼？」
金髮女人揚起嘴角：「是超越所有惡夢與人類荒誕奇想的事情。你一定不會想發生那種事的，長谷川先生。」
「那至少讓我知道可能發生什麼。妳剛才不是強調，我越明白原理、儀式成功的可能性就越高嗎？」
「安托亞」沒有馬上回答，只是短暫地盯著我後、臉上露出神秘的微笑。
「你很聰明嘛，我們的合作應該很值得期待。好吧，那就舉幾個例子。」
它們聽起來並沒有那麼嚴重：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Ai1vsWmsB
發生強烈、足以影響周遭區域的災難，而且會伴隨各種無法預期的超自然現象。電磁脈衝、大規模的昏迷或死亡、巨大爆炸、奪走肉體或破壞特定部位、永久且不可逆的改變區域結構，這些只會在想像中發生的情形都會發生。
另外也可能讓肉體產生不可控制的改變，像是電影裡面演得那樣扭曲變形。而且這種改變是痛苦、不可逆轉，可能會發生在儀式的目標、或者參與儀式的任何人身上。
「之前有個女人變成一頭吞吃活物的蛇形怪物；少掉鱗片和眼睛、嘴裡是可怖的尖牙，我甚至為此丟掉一條手臂。」
「妳會受傷？」
「當然會，你以為我刀槍不入嗎？」女人笑著，指了指自己：「這具身體除了不會衰老、生理能力比常人好一點外，沒有其他特別的地方。」
也是在這次談話中，我知道「安托亞」和女性軀體的適配度比較好。而且無論她附身的對象原本屬於哪個種族，髮色都會快速變淺、最終成為淡金色。皮膚也會逐漸蒼白，身體不再能產生足量的黑色素。到我們對話的時間為止，她更換過二十具以上的軀殼；最長可以維持百年以上，最短的只有幾天。
「依靠近代的生理研究，我知道這些附身體的腦組織會緩慢受損、萎縮到只剩下指甲那麼大。」
萎縮的速度似乎每個身體都不同，也發生過因為意外或其他情況，導致身體受傷到無法使用。
「所以長谷川先生砍掉我的頭，這個『安托亞』是會被殺死的。」
「但妳也只是轉移到下一具身體吧。」
「沒錯，然後會很快找到你、狠狠的報復喔。」
我當時肯定為此顫抖了一瞬。
「我們花費了不少時間，現在也該談談你這邊要做的準備了。」女人伸手示意了桌上的時鐘，距離我們碰面已經過去兩小時了。
簡而言之，讓里沙復活需要兩大部分的事前準備：第一是可供靈魂附著的肉體，第二則是牽引靈魂的強烈意念。第一部分相對簡單，安托亞說我只需要幾具屍體就好。
「什麼，屍體？！」
「沒錯。它們會在儀式中被重塑，成為里沙復活以後的肉身。雖然只要細胞沒有完全消亡就可以用，但是越新鮮的肉當然更好。」
言下之意，就是為了讓里沙復活，我必須要殺人。
「你誤會了，長谷川先生。」她似乎讀出了我的想法：「我沒有要求你親自去殺人。你和那些幫派接觸過了吧，他們在這種事上有管道、只是價格和屍體的新鮮度、取得條件成正比。」
然後她告訴我，其實要使用活人也行。在古老的年代，因為保存技術限制與階級劃分，參與過儀式的主角通常都使用活祭。這也是在歷史上某些文化施行人牲祭品的原因，他們遠比屍體來得更好。先民們認為使用活人獻祭是最高規格的儀式，因此能夠產生的效果是屍體、動物、供品所不能及的。
「我說可以準備屍體，是因為認為長谷川先生你應該沒辦法忍受儀式過程中的哀號，還有血肉橫飛的場面。不過你要是改變主意也行，這部分自己斟酌就好了。」
第二部分相對比較難。作為主角的我當然要依靠對里沙的思念來啟動儀式、讓靈魂有歸來的方向，但是光只有這樣還不夠。靈魂除了需要指引之外，打破生死隔閡也需要強大的力量，因此我需要里沙生前的物品、越多越好。這些物品將會在死者的虛空黑暗中成為一盞明燈，讓靈魂知道自己應該要往哪裡去。
另一方面，靈魂被帶回世界上後，需要進入構築好的身體之中、否則就會潰散消失或者重新被生死規則拉回原本的地方。這些屬於里沙的物品可以喚醒靈魂中的記憶，讓里沙作為人的存在重新被建立起來。
「上次妳告訴我後就開始蒐集了，但是我不曉得應該要做到什麼程度比較好。況且時間已經很久，和她相關的物品若不是已經遺失，就是關聯度不高，有沒有什麼比較有用的方向呢？」
安托亞此刻若有所思地看著我，過了一段時間才給出建議：首先是里沙的骨灰或遺骨，它們是生前關聯最高的物品、如果我能取得會非常有利。其次是照片、拍攝的時間離死亡越近越好，它們可以用來描繪里沙生前的樣貌；除了協助儀式中肉體的重塑，也可以幫助靈魂想起自己生前的面容。再者是私密或代有紀念性質的物品，例如畢業冊、常穿的外出服或內衣褲、收過的重要禮物等等；它們可以喚醒記憶，幫助靈魂回到生前的模樣。
照片的取得對我來說並不難。里沙死後我跟她的父母要了很多照片當作紀念，我自己也留下部分她去臺灣前拍下的身影。但是骨灰的取得很難，據我所知它被分做兩份；一小部分留在家中祭奠，另一部份則安置在神奈川縣、宮瀨湖附近的墓地，若要將它們都取走並非容易的事情。
在里沙的後事處理完畢後，我維持每年忌日時帶著慰問品拜訪她父母的習慣、直到我因為工作上的調動越來越常出差，沒有辦法固定在忌日當天上門拜訪。我接觸「午夜先生」和「安托亞」並且離開日本後，更是無法回去探望他們。我們的父母仍然保持著連絡、如同里沙生前的那樣，但是關係已經沒有過去那麼緊密，女兒的死讓彼此都逐漸疏遠。儘管如此，我還是都會在忌日前夕向里沙的家中寄去一封信，用來表明自己始終都沒有忘記她。
即便一直都很努力不要忘記，然而我卻發現她的身影在我的記憶中變得逐漸模糊，我甚至開始想不起某些細節、需要回頭尋找當初的照片或記事。我害怕自己有一天會真的放下對里沙的思念，想到這可能會發生就讓我很痛苦。
「我這邊也需要一點時間來準備，下次見面的時間和工作之後會由午夜聯絡你，確保你能收到他的來電。合作愉快，長谷川先生。」
接著金髮女人起身，示意我應該離開了。我想她在這次會面中已經說了足夠多，想要得到更進一步的訊息就要看我在下一份工作上的成果。我沒有什麼反抗的理由，所以安靜地行禮後便離開了。
上次和伯父伯母見面已經是超過六年以上的事情了，我不知道自己如今要以什麼樣的態度面對他們。當然也沒辦法告訴他們關於里沙復活的計畫，這種故事說出來肯定會被當作瘋子。
可能我真的瘋了。
但是這些都不重要，只要里沙能回到我身邊、一切就都值得。
ns18.219.68.121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