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道友，你很可疑！ - 第一章：夜幕下的獵物

「滋啦……滋啦……」

尖銳的、持續不斷的噪音，像無數根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林銳的腦髓深處。他猛地抽搐了一下，劇痛如同最兇猛的潮水，席捲了他每一根神經末梢。骨頭彷彿被一寸寸敲碎，血肉似乎在被無形的火焰灼燒。

意識，在無邊的黑暗與劇痛中沉浮，像一艘即將傾覆的破船。

他感覺自己裂成了兩半。又或者，是兩個不同的靈魂在同一個軀殼裡野蠻地衝撞、撕扯。一股是他，來自燈紅酒綠的洛杉磯，那個在雨夜中被子彈射穿胸膛的林銳。另一股……充滿了不甘、怨毒，還有一種刻骨銘心的絕望。

「我……不是已經死了嗎？」

冰冷的雨水，王若寒那張在霓虹燈下模糊又清晰的臉，還有胸口那股撕裂一切的痛楚……那麼真實。可現在這又是什麼？

紛亂的畫面、破碎的聲響、龐雜而模糊的資訊，如同決堤的洪流，強行灌入他的腦海。澹霄界，青蘿州，竹雲鎮，一個少年……修仙，家族……還有……

「蝕靈散……」

三個字如同血色的烙印，在他混亂的意識中驟然閃過。清晰得可怕。

一種陰寒詭譎的氣息，伴隨著這三個字一同浮現。前世身為私家偵探的直覺，讓他瞬間捕捉到了其中濃烈的惡意。

這毒，不僅僅針對肉體，似乎還在……汙染，侵蝕更深層的東西。

念頭閃過，那「滋啦滋啦」的噪音陡然變得更加刺耳。眼前彷彿出現了一片扭曲的、佈滿雪花點的灰黑影像，如同信號不良的古舊電視螢幕，充滿了混亂與不祥。那影像之後，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窺伺。

劇痛再次加劇。他幾乎要被這雙重的折磨撕碎。

就在這時，他下意識地死死攥緊了手中一直抓著的東西。那是一卷觸感冰涼柔韌的……某種獸皮或者經過特殊處理的竹簡。

一股微弱，卻帶著奇異生機的清涼氣息，從那卷東西上傳來，如同乾涸龜裂的土地上降下的一絲春雨，悄無聲息地滲入他的四肢百骸。那股深入骨髓的劇痛，竟然被這股微弱的「生氣」稍稍壓制下去了一點。連腦海中那惱人的「滋啦」噪音，也似乎減弱了幾分。

林銳像個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幾乎是憑藉著求生的本能，將所有殘存的意識都死死地攀附在那一絲清涼之上。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那股奇異的清涼氣息如同涓涓細流，在他的意識海中盤桓不去，驅散了一些混亂。

林銳的意識，終於從那撕裂般的劇痛中掙脫出來，短暫地恢復了清明。

他猛地坐了起來。

入手處一片冰涼粗糙。是一張竹席，正蓋在他身上。四周瀰漫著一股濃重的、帶著泥土和香燭混合的腐朽氣味，嗆得他鼻子發癢。光線昏暗得可憐，只有頭頂幾縷微光從不知名的縫隙透下，勉強勾勒出這間密室的輪廓——狹小、破舊，四壁似乎是粗糙的石塊，角落裡堆著些看不清模樣的雜物。

「我靠，還好沒直接給我埋了。」林銳心裡一陣後怕。這要是晚醒一會兒，怕不是得在棺材裡表演真人版密室逃脫。

念頭剛落，更多、更具體的記憶碎片，撞入他的腦海。

這個身體的原主，也叫林銳，青蘿州竹雲鎮林家子弟。資質，差得令人髮指，幾乎是林家年輕一代的笑柄。雖說現任家主林天華這一脈，平日裡倒也沒缺衣少食，但暗地裡的白眼和鄙夷，卻從未少過。父親林雲天，幾年前外出遊歷，從此杳無音訊，生死未卜。而他自己，則在幾個月前，突然察覺身體不對勁，那點可憐的修為不進反退，氣血日漸虧敗，正是那要命的「蝕靈散」所致。記憶裡，還有林家錯綜複雜的人物關係，等級森嚴的家族規矩，以及一些其他旁系子弟艱難的處境。

看來這開局，比他上輩子接過的最棘手的案子都難搞。

就在林銳迅速消化這些資訊時，他前世身為偵探的敏銳聽覺，忽然捕捉到一絲異動。

吱呀——

密室那扇幾乎與牆壁融為一體的石門外，傳來極其輕微的腳步聲。

不止一個。至少兩人。腳步放得很輕，刻意壓抑著。

幾乎是本能反應，林銳渾身肌肉瞬間繃緊，又在下一秒完全放鬆。他迅速躺倒，拉過竹席蓋住大半個身子，緩緩地屏住了呼吸，雙眼緊閉，一副死透了的模樣。

果不其然，石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兩道鬼祟的人影躡手躡腳地溜了進來。

「峰哥，這廢物……應該死透了吧？」其中一個壓低了聲音。

另一個哼了一聲，聲音粗啞。「蝕靈散發作了這麼久，不死才怪。那人交代的事，必須辦妥當。」

林銳心中一動：峰哥？那人？關鍵資訊來了。他依舊一動不動，耳朵卻豎得老高。

「那……那我們現在就把他……處理掉？」先前的聲音帶著點虛。

「廢話！不然留著過年啊？趕緊的，那些執事還有長老什麼的現在還沒發現，免得夜長夢多。」

林銳能感覺到，其中一人朝著他這邊走了過來。腳步聲越來越近，一股淡淡的汗臭味混雜著泥土氣息飄了過來。

一隻冰涼的手，伸向了他的臉。

那冰涼的指尖，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正朝著他的鼻尖探來。

這時，林銳緊閉的雙眼驟然睜開！

他整個人如同彈簧般從竹席上暴起，動作快得出奇。那隻探向他鼻息的手腕，被他反手一扣一擰。

「喀嚓！」

一聲脆響，伴隨著一聲短促的悶哼。

「啊！我的手！」那個被稱作「峰哥」的男人驚駭道，聲音瞬間變了調。

另一個傢伙見狀大駭。

「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嗎？！」

「你爺爺我命硬，閻羅王不收！」林銳一個側踹，快如閃電，正中那人小腹。

「嗷！」那人弓著蝦米一樣倒飛出去，撞在石壁上，翻了個白眼，沒了動靜。

峰哥捂著斷手，另一隻手顫抖著從腰間摸出一柄鏽跡斑斑的短刀。

「臭小子，你敢……」

林銳脣角勾起一絲冷意。前世街頭格鬥的經驗早已融入骨髓。

他身形一晃，避開短刀不成章法的劈砍，欺身而近。一個迅猛的肘擊，直搗峰哥胸口。緊接著，膝撞，勾拳。動作行雲流水，每一擊都精準地落在人體的脆弱部位。峰哥根本不是對手，幾招之內就被打得暈頭轉向。林銳最後手刀砍在他脖頸，那人哼都沒哼一聲，軟倒在地。

整個過程兔起鶻落，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

林銳喘了口氣。身體還是虛，剛才那一番爆發幾乎耗盡了他積攢的力氣。

他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肩膀，看著地上躺屍的兩人，心裡暗罵：「我靠，下手太重了點，光顧著爽了，忘了好好審審。」

他掃了一眼四周，目光落在旁邊空著的兩張竹席上。

一個念頭在他腦中閃過，嘴角咧開一絲壞笑。他拖死狗一樣把林峰和林全分別扔到竹席上，還細心地給他們蓋好。

「行了，兩位好走不送。」林銳拍了拍手，「就看你們能不能在被人埋下去之前醒過來了，哈哈哈。」

他這才想起之前一直緊攥在手裡的東西，彎腰在地上摸索片刻，果然找到了那卷冰涼柔韌的竹簡。1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apRE1OBED

藉著石縫漏下的微光，他勉強辨認出竹簡上用古篆寫著的幾個字。1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rXT06jvXT

《青木丹心訣》殘卷。

一股暖流從記憶深處湧出。1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VAzf5qIyk

這是原主父親林雲天外出遊歷前，鄭重其事交給他的。原身雖然資質愚鈍，卻把這卷殘簡視若珍寶，日夜不離身。

就在林銳指尖再次觸碰到竹簡的剎那！

他體內彷彿有什麼東西被點燃，一股青色靈光驟然爆發，瞬間衝破了這間逼仄的密室！那光芒純粹至極，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生氣」，好似萬物復甦的春天，帶著一股蒼茫古老、威嚴浩蕩的氣息，以不可阻擋之勢，瞬間擴散開來，籠罩了整個林家大院。

林家院落深處，一座古樸的石臺，原本平靜無波的「靈網監測樞紐」猛地嗡鳴起來，其上鑲嵌的數十塊靈玉同時爆發出刺眼的光芒。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猛地睜開眼。

「這……這是……青木共鳴！是祖宗顯靈，還是有人修為臻至化境？！」他失聲驚呼。

同一時間，林家大院幾處隱密的角落裡，幾個身著夜行衣的黑影猛地抬頭，眼中閃過驚駭。他們身上縈繞的、若有若無的黑氣在這股純粹的青光面前，迅速消融。

「不好！這股氣息……克制我等！速退！」

幾道黑影毫不猶豫，如鬼魅般消失在陰影中。

密室之內，林銳自己也懵了。他愣愣地看著自己雙手。

「什麼情況？我……我幹了啥？」

一個有些虛弱，卻帶著一絲釋然的少年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咳咳……別……別怕，是我弄的。」

林銳猛地回頭，只見一個半透明的、與這具身體原主一模一樣的少年虛影，正有些歉意地看著他。

「剛剛……是我用最後這點魂力，幫你把體內的『蝕靈散』餘毒……徹底清了。」少年虛影的聲音斷斷續續，「沒想到……動靜這麼大。」

林銳張了張嘴。

原身林銳的虛影擺了擺手，神情卻很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嚮往。

「我時間不多了。之前，我快不行的時候，有個聲音告訴我，我可以去一個新的地方……或許，可能我也會有一段新的旅程。所以，你……好好替我活下去。從今往後，你就是我。」

林銳看著他，雖然有千言萬語想要詢問，但他還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嗯，好的。」

原身林銳的虛影，臉上露出一抹釋然的微笑。接著，他的身影如同被晨風吹散的薄霧，一點點變淡，最終徹底消失在這片狹小的空間。

就在虛影消散的剎那，密室石門外，「咚咚咚」的沉重腳步聲伴隨著甲葉摩擦的細碎聲響，由遠及近，急促地傳來。

「砰！」

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石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瞬間，十幾個身著林家統一玄青色勁裝、腰佩制式長劍的護院修士湧了進來。手中明晃晃的兵刃反射著外面透進來的火光，將小小的密室照得一片通明。

他們動作迅捷，訓練有素，眨眼間便將林銳圍了個水泄不通，眼神警惕，帶著幾分審視。

林銳心裡咯噔一下，面上卻不動聲色。他微微眯起了眼，打量著這群不速之客。

人群外，傳來一聲刻意的、帶著幾分威嚴的咳嗽。

「咳嗯！」

圍著林銳的修士們聞聲，向兩側退開，讓出一條通道。

一個身形高瘦、面容清癯，下頜留著一縷山羊鬚的中年男子，背著手，緩步走了進來。他穿著一身考究的暗紫色錦袍，衣角繡著精緻的青木紋路，眼神銳利，不怒自威。正是林家戒律堂堂主，林天宏。

林天宏的目光終落在林銳身上，眉頭微微一蹙。

「銳兒，你怎麼會在此處？」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林銳心中念頭急轉，臉上卻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虛弱和迷茫。

「大伯……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聲音沙啞，帶著一絲後怕，「前些日子，我感覺身體越來越差，今天更是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醒過來……就在這兒了。對了，我想起來了，是『蝕靈散』！我中了蝕靈散！」

他刻意強調了「蝕靈散」三個字，觀察著林天宏的反應。

林天宏眼神閃爍了一下，他更在意的是別的事情。

「就你一人在此？」他目光如鷹隼，似乎想把林銳看穿。

林銳心頭一跳。

那兩個被他打暈的傢伙還躺在竹席底下呢。若是說出來，自己一個「修煉廢物」如何能制伏他兩？這大伯怕不是當場就要把自己當成什麼邪魔附體給處理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垂下眼瞼，聲音帶著幾分劫後餘生的顫抖。

「是……是的，大伯。就我一個人。這裡又冷又黑，我……我好不容易才清醒過來。」

林天宏盯著他，久久沒有說話。狹長的眼睛裡閃爍著莫測的光芒，似乎在判斷林銳話語的真假，又像在思考著什麼更深層的事情。密室內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

片刻之後，林天宏打破了沉默。

「也罷。此地不是說話之所。你先隨我來，去見見你家主爺爺。」

林銳垂著頭，跟在林天宏身後。七拐八繞，最終停在一座莊嚴肅穆的廳堂之外。黑漆的匾額上，龍飛鳳舞地刻著三個古樸大字——青木議事堂。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點不安，隨著林天宏邁了進去。

堂內寬敞肅穆。正中主位上端坐著一位面容與林天宏有幾分相似，但更顯威嚴的男子，正是林家現任家主，林天華。他身著玄色雲紋錦袍，目光沉靜，不怒自威。

兩側分列著十數張太師椅，坐著幾位氣息深沉的林家長老和一些身著管事服色的高層人員。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他身上，有審視，有好奇，也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探究。

林銳心裡直打鼓，面上卻努力維持著平靜。

林天宏快步走到林天華身側，壓低聲音，飛快地耳語了幾句。林天華聽著，原本平靜的臉上，眉頭幾不可察地動了動，目光在林銳身上停留了片刻。

片刻後，林天華沉穩的聲音在堂內響起。

「銳兒，你可知曉，我林家有『祖宗顯靈』一說？」

「回稟家主爺爺，孫兒……孫兒愚鈍，只是在族中古籍的零星記載中，似乎、似乎看到過一兩次，具體……不太清楚。」

林天華微微頷首。

「就在方才，祠堂內的靈網監測樞紐，感應到一股前所未有、純粹至極的青木靈氣，其源頭，正是指向你先前被困的那間禁閉石室。此等磅礴的生氣與靈韻，唯有我林家傳說中的『青木共鳴』方能引發。而『青木共鳴』，便是我林家先祖英靈不遠，福澤後輩的『祖宗顯靈』之兆。想來，是你這孩子命不該絕，祖宗之力顯化，滌蕩了你體內那陰毒的『蝕靈散』，才讓你轉危為安。」他的聲音平緩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

林銳聽得一愣一愣的，內心卻樂開了花：「呃，敢情還有這種好事？這不就等於，我啥都不用解釋了？這藉口，完美！」

他立刻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繼而感激涕零的表情，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沙啞和劫後餘生的慶幸。

「原來……原來如此！孫兒，孫兒謝過祖宗庇佑！若非祖宗顯靈，恐怕，恐怕孫兒就真的……嗚嗚……還好，還好祖宗保佑，才沒讓您疼愛的小孫兒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去了！」他一邊說，一邊還誇張地抬袖抹了抹眼角，彷彿真有淚水一般。

林天宏站在一旁，看著林銳這番作態，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一絲不易察覺的警告意味一閃而逝。

林天華面色不變。

「祖宗顯靈，是你之大幸，亦是我林家之大事，絕不可小覷。至於你身中『蝕靈散』一事，更是駭人聽聞！在我林家之內，竟有人敢如此歹毒，殘害自家血脈，此事，我必會嚴令徹查到底，絕不姑息！」他語氣更添了幾分鄭重。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林銳。

「從今日起，為了你的安危，我會指派兩名家族護衛日夜隨行，再從內府撥一名專司你日常起居的靈侍女弟子照料。你且安心調養，莫要再出什麼岔子。」

林銳心中吐槽：「名為保護，實為監視吧？不過，有總比沒有強。」

他立刻收起「悲傷」，換上一副喜出望外的神情，聲音都透著一股解脫。

「多謝家主爺爺！太好了！銳兒，銳兒終於不用再過那種擔驚受怕、吃糠咽菜，連口飽飯都怕被人下毒的日子了！嗚嗚嗚……孫兒給您磕頭了！」說著，還真就作勢要跪。

林天宏在一旁靜靜看著，眉頭微不可察地又挑了一下，心中暗忖：「這小子……今天瞧著，似乎跟以前那個唯唯諾諾的樣子，有些不一樣了。」

青木議事堂內的盤問，比林銳預想的要繁瑣得多。

家主林天華看似隨和，實則句句藏鋒，一直旁敲側擊地打探著「祖宗顯靈」的每一個細節。其餘幾位長老也是目光如炬，不時插話，言語間滿是審視與懷疑。林銳打起十二分精神，將先前那套說辭翻來覆去，添油加醋得說了好幾遍。

好不容易挨到眾人似乎暫時找不到更多破綻，林天華才揮了揮手，讓林天宏先帶他下去休息。

林銳跟著林天宏出了議事堂。又是一路無話。

最終，林天宏將林銳領回了他的院子前，便逕自離開了。臨走前那眼神，依舊意味深長。

這小院，自從林雲天六年前外出遊歷失蹤後，這裡便鮮少有人打理，越發顯得破敗。院牆上爬滿了青苔，幾處甚至有明顯的裂痕。院內雜草叢生，屋簷下的蛛網在微風中輕輕晃動。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混合著塵土與霉味的氣息撲面而來。

林銳皺了皺眉。這環境，比他穿越前在洛杉磯接過的某些貧民窟案子現場好不了多少。他拖著依舊有些虛浮的腳步走進屋內。房間不大，陳設簡陋，一張木床，一張缺了角的桌子，還有幾隻翻倒的陶罐。

他嘆了口氣，開始動手收拾。

先是將窗戶打開透氣，然後找了塊破布，簡單擦拭了一下床板和桌椅。一番折騰下來，本就虛弱的身體更是疲憊不堪。

「先睡會兒再說。」他打定主意，剛準備往床上一躺。

「咚咚咚。」院門被人輕輕敲響。

緊接著，一個略帶怯生生的女子聲音傳來。

「銳少爺，您在嗎？奴婢名喚竹桃，奉家主之命，前來照料您的起居。另外，家主吩咐了，即刻派人修繕您的院落。」

林銳起身開門。只見一個身穿淡青色衣裙、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女俏生生立在門外，身後還跟著七八個膀大腰圓、身著短打勁裝的家丁。

「有勞了。」林銳點了點頭。

竹桃側身讓開，那些家丁便魚貫而入。領頭的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人對著林銳拱了拱手。

「銳少爺，得罪了，家主吩咐，要盡快將院子修葺一新。」

話音剛落，家丁們便熱火朝天地忙活開了。

只見一個家丁從腰間摸出一塊巴掌大的黃色符紙，口中念念有詞，往那布滿裂痕的院牆上一貼。黃光一閃，牆上的裂痕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彌合。另一個家丁則取出一柄樣式古怪的小錘，對著傾斜的屋簷輕輕敲擊。每敲一下，便有一道微弱的青光滲入木料，那屋簷竟也緩緩歸正。還有幾個家丁則手持閃爍著微光的鏟子和鋤頭，飛快地清理著院中的雜草，效率比普通人高出數倍不止。

林銳看得嘖嘖稱奇，心想這修仙世界，連幹體力活都這麼有技術含量。

春桃見他看過來，小心翼翼地問。

「銳少爺，屋裡也需要一併修繕，您看……」

林銳擺了擺手。「你們忙你們的，我出去走走。」

這叮叮噹噹、人來人往的，他也確實睡不著。

他忽然想起一事。那兩個被他打暈在禁閉石室的傢伙，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按照之前的動靜，祠堂那邊的人會不會已經發現他們？

他不動聲色地踱出小院，憑著記憶中的路線，七拐八繞，又回到了那間偏僻的禁閉石室附近。先前圍堵的護院早已散去，石門依舊大敞四開。

林銳閃身進入。密室內空空如也，只有地上殘留著一些淡淡的血腥味。

他心中一沉，仔細在石室內搜尋了一圈，連根毛都沒發現。

「嘖，動作夠快的啊。」林銳摸了摸下巴，眼神微凝。

看來，在他「祖宗顯靈」引發騷動，以及他被帶去議事堂盤問的這段時間裡，已經有人先一步潛入這裡，帶走了那兩個活口。

到底是誰在暗中害自己？

一個在旁人眼中毫無修為的「廢物」，究竟礙著誰的事了？林銳眉頭緊鎖，一連串的疑問在他腦中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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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夜幕下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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